“懷遠。”卓行走到顏約面前,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道:“如今,你是想保一族而亡天下還是救天下而滅一族。”
“救天下而滅一族……”顏約輕輕的品味這句話的內容,絕望的神色瞬間換上震驚。
“先生難道是說,”不可置信的道。
“自立爲王!”卓行目光森寒閃耀。
顏約隱約猜到他的意思,但是乍一聽到這麼石破天驚的話語明白無誤的表現出來,一時難以接受。
夜歌也悚然一驚,不動聲色的打量着卓行。
“這是大逆不道。”沉重的出了一口氣,顏約聲音冷冽。
“救民於水火是天下大義之所在,此舉不僅是萬民之福祉還是舉世之功德,就算是大逆不道,是大逆暴君,伐朝廷無道,”看顏約默不作聲,卓行嘆了一口氣,“不過,懷遠你堅持要愚忠陶氏王朝,卓某也無話可說,剛剛的話就當沒有說過。”
顏約從來沒有過這種想法,即使,陶珉欺他如此,也不會生出反義,這是他天xing使然。
不過,卓行的提議卻像草原上一丁點火焰,倏忽就會形成燎原之勢。處於絕望無助深處的顏約頓覺一點飄搖的希望向他走來,想抓住,又不敢抓住。
他畢竟是忠心耿耿,心裡只是朦朧的想了一下,就被自己扼殺,決絕的道:“顏約謝先生如此器重,但此話先生休要再提,顏約斷無這份心。”
卓行知他必會如此,不過他有信心說的動他,也許時機一到,這浴火的朱雀會主動成長爲爭雄的鳳。
“現在什麼時辰了?”顏約望望天氣,神情冷峻。
“剛到巳時,儺將軍的事情,懷遠想怎麼辦?”卓行問道。
“拼死我也要救他,大不了死在一起。”顏約嘴角彎出一冷冽的弧度,那是他的兄弟。
“將軍!”沒等卓行說話,門外突然傳來淒厲的叫喊。
顏約一驚,他已經聽出是自己的暗探舒玄的聲音。
夜歌擺擺手,放人進來。
舒玄跌跌撞撞的進來,一雙眼中盡是赤紅的顏色,淒厲的叫道:“將軍,他們提前對儺將軍行刑了!”
顏約只覺腦中轟然一聲,有什麼東西從心中炸開來散落了一地。錐心的疼。
沒等人衆人反映過來,只覺一陣涼風閃過,那紅衣之人就已經消失在大殿之中。
夜歌一愣,也飛身追出。
凌遲一刑最是殘忍,三千三百五十七刀,刀刀見血掉肉,卻只在最後一刀取其xing命,讓受刑之人生生飽受血肉分離的痛苦。
待顏約趕到法場時,刑法已經開始許久,儺越雙手雙腳被固定在木樁上,前胸已經只剩根根血肉模糊的肋骨,隱約可見心臟還在強有力的跳動。
劊子手還在行刑,每割一刀,儺越全身就劇烈的顫抖一下,卻沒有發出一聲叫喊,仔細一看,原來喉結早在行刑之前就被挖出,連喊叫都不能。
在看清儺越的一瞬間,顏約只覺眼前瀰漫一片血色,體內內力翻滾,心像被浸在熱油中一般灼痛燃燒,什麼都不能想,落月劍錚的一聲出鞘,離着好遠,縱身向那血人飛去。
“懷遠!”半空中突然有人貼身攔住他,顏約已經分不清是誰了,揮劍就砍。
來人側身躲過,轉手卻奪了他的劍,死死拽着他退回到一邊隱秘的衚衕中。
“放開我!”顏約瘋了一般的掙扎,血卻從嘴角漸漸溢出,越流越多,最終脫力的倒在那人懷中,眼睛卻始終盯着遠處行刑臺上依然進行的慘絕人寰的一幕。
“懷遠,別這樣,別這樣。”他後悔了,他不應該放他回來,不應讓他看到這一幕,更不應該讓人傷害他。看到顏約現在這個樣子,他的心在滴血,他比他更痛。
“謹煥。”顏約回過神來,發現身後死死抱着自己的人是謹煥,“爲何會變成現在這樣?”
謹煥突然不敢看他的眼睛,那是他最喜歡的一雙眼眸,神采卓然,收盡世間一切光彩,可是,現在那雙眼眸卻如此陌生,瘋狂和痛楚交織,絕望和脆弱纏繞着,那已經不是人的眼瞼而是靈魂的煉獄。
“我幫你救他。”謹煥轉開了目光,內疚讓他沉重的開口。
“不。”顏約忽然決絕的道,“劍給我。”
“你要做什麼?”謹煥看他的神色是沒有見過的寒,慌張的問道。
顏約從他懷中掙了開來,卻趁他恍神,搶回了自己的劍,飛快的向法場衝去。
那是一瞬間的爆發,威力驚人的巨大。謹煥縱使武功再好,也沒有攔住。
眼睜睜的看着那紅衣之人一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飛躍到了刑臺上。
顏約一手砍了劊子手,看到儺越被疼痛折磨的失神的雙目在看到他的瞬間,清晰的涌現出欣慰。
“儺越,顏約對不起你。”他舉劍向他走去,落月清寒的刃上流落一串赤紅,卻像珍珠一樣耀眼。
儺越彷彿知道他要做什麼一般,被疼痛扭曲至猙獰的臉上竟然帶出一點笑的痕跡,眼中是從來都沒有的安然平和。
“我,會幫你報仇。”緩慢清晰的聲音帶着透骨的寒意。
儺越忽然無聲的咧嘴大笑了起來,血沫笑着的口中瘋狂的涌出,眼神卻堅定的看着顏約。
嘶的一聲,落月劍帶着驚世的寒芒刺入儺越的心臟。
儺越依然看着儺越,生命的光彩漸漸的消逝,無聲的蠕動嘴脣,隨着血一起涌出的卻是誓言般篤定的兩個字:“信你”!
我儺越至死都信你!
“顏約至死也不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