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功臣
離天守閣還有一百多米的距離時就聽到了裡面暢飲的喧鬧,我加快了腳步幾乎是跑着進到了裡面。我已經晚了,儘管我一直在趕路可還是晚了!
我剛進入了尾張境內就接到了織田信長的通知:爲了慶祝這次對武田軍作戰的勝利,將在岐埠舉行盛大的慶祝活動!依附的豪族可以晚一點等正式召開時出席,直屬家臣因爲要先說一些事,所以要求早幾天到達。
雖然還沒有看見,但我已經可以想見織田信長的興奮,那感覺一定不下於1963年聽到原子彈成功爆炸的中國人民!雖然他經常在嘴上用“紙老虎”來諷刺武田信玄,但我清楚得知道他內心深深的恐懼。越是自卑的人就越是表現得自大,狂妄的織田信長尤其如此!現在居然能如此漂亮的擊敗武田信玄,這恐怕是他原本做夢也沒想到的事情。進入美濃後這場慶祝有了更加充分的理由——武田信玄的死亡已經被證實!
儘管我給德川家康作了種種暗示,並且他也在我離開後立即着手開始調查,但最先傳出這個消息的卻不是他,他只是加以了證實而已!起先是一個叫江馬輝盛的飛騨豪族暗通越後,他讓自己的家臣河上富信把這個消息寫信通知了上杉謙信的重臣河田長親。之後的幾天裡,織田信長、德川家康、北條氏政都得到了武田信玄的死訊。稍後,德川家康派酒井忠次、井伊直政率軍兩千渡過大井川攻入武田領內,並在岡部、駿府郊外放火。武田軍沒有作出任何反應,天下人終於確信武田信玄確實是死了!
我悄悄的溜進了大廳,這裡已經是一片昏天黑地。由於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織田信長和池田恆興身上,所以沒有幾個人注意到我。
“你怎麼剛來呀?”見我坐到身邊羽柴秀吉問到,此刻他的一張臉已經喝得像猴子的另一個“部位”了。
“德川殿下留了幾天,路上又有些耽擱!”我悄悄的坐好,有手腳麻利的近侍擺好了一套新的餐具。“你們回來的好快啊,這邊的事都完了?”
“這邊?這邊壓根就沒什麼事!”他的臉上似乎有些不得施展拳腳的不甘。“……淺井、朝倉的三萬大軍一直陳兵邊境,可惜只是據守不戰。無論我們怎麼挑釁、漫罵,可他們就是不出來,連主公帶我們都是急得火上房,可又一點兒辦法都沒有!誰知……哎!”他長嘆一口氣搖了搖頭。“武田信玄撤兵的消息一傳來他們就退了,連續4個多月連一場像樣的仗都沒打,最大的交鋒也就是各自投入幾百人罷了!”
“那是有點兒可惜!”我順着他的話音藉口搭腔的說到,隨即又問道:“你們就沒有想出什麼辦法嗎?你們這邊可是名將薈萃,你手下的那個黑田就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他倒是真的沒少出力……”說起自己的功績他的興致又高了起來,這可是個極爲功利的人。“我按照他的策略誘出了一支敵軍,雖說沒有殲滅多少人但卻拿下兩座巖砦,還打掉了朝倉家的一支輜重隊,可是着實讓他們亂了一陣子!說起來此次出戰北近江的將領雖多,但受到主公表彰的卻只有我這一路!”
“那也算不錯了!”我適時的恭維了他一下,隨即又向他打聽道:“佐久間信盛和瀧川一益早就回來了吧?主公有什麼說法嗎?”
“回來是早就回來了,但日子只怕是不太好過!”他諷刺的向眼前指了了一指。“你看即便是今天這麼大的日子他們都沒來出席,可見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
我扭頭找了一圈,還真沒有看見這兩個人的影子。“事情這麼嚴重嗎?”看到這個結果我有些擔心自己的處境,畢竟我也是打了敗仗。
“要不是柴田那個老傢伙拼死保護,這回他們倆說不定就真過不去了!”可能是酒喝得不少,他的話裡一時沒了忌諱。“他們兩個是跑回來了,可把平手泛秀大人擱在了那兒!你也知道當年平手政秀老大人是主公的老師,對於他的自盡主公一直覺得心中有愧。如今又出了這種事,主公能不暴跳如雷嗎?本來當時武田軍未入三河,他們要能向你一樣原地固守一下也好。可他們卻一溜煙的跑了回來,這種望風而逃的行爲也未免太給主公‘長臉’了吧!”
“那他們現在怎麼樣?”聽到這種解釋我稍稍放了些心。
“還能怎麼樣!佐久間信盛被罵回了和泉,嚴令近期取得對本願寺的進展;瀧川一益是閉門思過,聽說有可能讓他去給柴田勝家打下手!”羽柴秀吉說到這裡訕笑了一聲。“這回柴田那一系的人馬是又栽了個大跟頭,看來以後也是欲振乏力了!”
“柴田勝家等人眼高於頂觀念陳舊,絕了謀臣勇將的進身門路,自然是難有發展!”我想想後又說道:“不過主公對尾張舊人的感情還是很深的,這點你我誰都比不了!”
“這個我自然也清楚!”他也無奈的點了點頭,看來還沒完全糊塗。
“不過……這回恆興是怎麼回事?”我滿腹狐疑的對他問到。“雖然他能露這麼大臉我很爲他高興,但這件事怎麼都覺得不可思議!直到現在我都覺得好像在夢裡一樣,總覺得這不像是他的所作所爲。最近我很少到這邊來,是不是他招收了什麼了不起的家臣?”心中的疑問得不到“當事者”的解釋,現在只好先向他這個“目擊者”尋求間接答案了,這件事壓在心裡都快喘不過氣了。
“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他的臉上又浮現出了那種又羨慕又嫉妒的神情。“……這話說起來是在兩個多月前,也就是你剛剛進入三河邊界的時候。池田恆興這小子突然說擔心武田軍秋山信友部對巖村城的威脅,向主公請命要求前去增援!主公答應了他的請求,但當時誰都沒有在意這件事。可接着傳來的消息一個比一個驚人,以至後來誰都沒心思打仗了,主公自然也是欣喜若狂!他回來後我也問過,可這小子就是天上一腳地上一腳的跟我打岔,是一句正經的都沒有!後來被我問急了,他就以軍事秘密糊弄我!”
“主公問過這件事嗎?”
“沒有!”他肯定的搖了搖頭。“至少是沒有當衆問過!”
“那會不會……是主公吩咐他這樣做的呢?”我不禁猜測到。“這些年來主公的聲望如日中天,前來投效的人很多!會不會是有什麼能人出的這個主意,而我們又沒有注意到?”
“有這個可能!”羽柴秀吉巨大的圓眼睛猛地一突,彷彿真得看到面前出現了一個競爭者。“……關於這次奇襲武田金礦的行動,我和官兵衛不止討論過一次,他對這個計策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敢於深入敵後的辦法是膽略超人;能夠想到襲擊金礦一舉數得的好處是明察秋毫;最後從水路脫身的方法說明此人心思縝密!要是真有這麼一個人,還真是必須小心謹慎!”他一不小心把心裡話說了出來。
“你也不用想的那麼多,也許只是誰的一時心血來潮吧!”我隨口安慰了他一句把注意力轉向了臺上,織田信長此時正在極度的亢奮當中。
“……此番我織田家大獲全勝,由此就證明了‘甲州軍不可戰勝’不過是句屁話!只要我們齊心協力衆志成城,天下誰也不怕!不過……第一個打破這個‘神話’的是誰呢?”說到這裡他一把抓住了身邊池田恆興的手腕。“就是他!我們織田家的池田恆興!我織田信長的新任家老!各位今後要以他爲榜樣,爲我織田家再創輝煌!”
“主公過獎!我池田恆興年輕識淺,今後還要靠各位前輩扶持!”儘管池田恆興也很興奮,但卻一點也沒有糊塗。
“英雄不需要謙虛!來,再喝一杯!”織田信長舉起酒杯,整杯酒向自己腦門倒去。
“主公醉了!”幾個近侍立刻上去扶住了他歪斜的身體。
“主公需要休息了,大家就散了吧!”林通勝看到後走過去查看了一下織田信長的狀況,然後轉過身對衆人宣佈到。
我也隨着大家站了起來,羽柴秀吉因爲腳步不穩也被一個親兵扶了出去。這時大廳裡一片亂糟糟的,有的往外走,也有的圍着池田恆興熱切的恭維着。
他也看到了我,好像是有什麼事想跟我談,只是一時脫不開身。見到這種情況我使了個眼色就向外面走去,既然來了就有得是機會。不想在走廊上一個近侍追上了我,告訴我說池田恆興要我到“羽光屋”去等他!真是的,什麼事這麼這麼着急?
和大多數外派的武將一樣,我在岐埠也有一個住宅。不過不同的是其他人即便沒有側室住在這兒,也會有一兩個侍妾留守。我的家人都到了建部山城,而且是爲數不多沒有侍妾的人,所以除了幾個看房子的就沒別人了!
“羽光屋”是一家有名的鯨屋,我們這些談得來的人時不常的在這裡聚會。其實這種聚會的場所也是分派系的,柴田那批人就從來不到這裡來,他們通常是在兩條街外的“蘆邊屋”。
“諸星殿下少見,您可是很久不曾光臨了!”看見我帶隨從從大門外走進來,老闆娘熱情的躹着躬迎了上來。
“是啊!除了新年我現在也是很少回來……”我隨口答應了一聲,卻忽然看見阿雪被周圍這種環境搞得滿臉通紅站在那兒手足無措。“……你給我找一間屋吧!我在這裡等等池田恆興大人,他來了你叫我……”
“這真是太巧了!”老闆娘笑着拍了一下巴掌。“這裡還有一位客人也是在等池田大人的,不如你們就在一處吧!”
“還有人?”我愣了一下,看來池田恆興把我叫來不是臨時起意。“是哪位大人啊?”
“不認識!”她搖了搖頭。“從來不曾來過!雖然是一位穿着很體面的大人,但並不像您和池田大人那麼善於保養!”
“哦……”我愣了一下。“你進去通報一下,要是他不介意我再進去!”
“請稍後!”老闆娘又躹了一躬後小跑着進了裡面,不一會兒又帶出一個人。
“是您!”我還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