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歸附
“拜謝諸星參議殿下的大度,島津家感激不盡!”島津義久說完這些話後當先拜了下去,身邊的三個兄弟也隨着躬下了身子。
“義久殿下不必如此,三位殿下也快起來!”我的臉上微微有些發紅,不過也就是一閃即逝,雖然他的感謝有些過份,但在我來講也並沒有什麼錯誤。
這已經不是日向的山區,而是府內城的二之丸,時間是天正九年(1581)的七月十六日。
島津家已經降服了,而且態度相當徹底,四兄弟遣回軍隊自己隨我來到府內,隨行的不過數十人而已。對於他們的這種態度老實說,我一開始也是心存顧慮,對於他們的處置我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就算將他們全都處死別人也說不出什麼話來。可是後來我的懷疑漸漸打消了,他們隨行的人員裡有着近乎一半的女眷,看來是準備交付的人質。
對於如何處理島津家爭議頗大,九州的本地大名、豪族們絕大部分都主張給予“嚴厲處置”,大友和伊東就不必說了,就是原龍造寺家系統的大村、有馬等人也是這個態度。當然,他們未必就是存着替故主報仇的心思,但是島津家對於九州中北部數次疾風烈火般的侵攻,對他們卻是一個難以消除的夢魘。他們擔心一旦近畿情勢產生激烈動盪,島津家會再次北上一口將他們全部吞到肚子裡,而照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又非常的有可能。
島津是要壓制的,但也不可把“猛虎”一下子變成“病貓”。我綜合權衡之後,制定了一個令各方都不致於過度激動,但又不是十分放心的方案。
“雖然和諸位數次爭鬥,但從心裡說我對島津家並沒有過多的怨恨!”我說了着嘆了一口氣,此時不知爲什麼竟然不想作那些做作的表示。“大家的利益有所衝突,迫不得已走到了敵對的立場。之前地事情我不會介意,也希望幾位不要介意。還希望今後能夠好好合作!”
“不敢當,願追隨諸星殿下!”四兄弟又一起施禮。
“這次讓島津家交出一半的領地,雖然有些遺憾但也是不得已的事!”我衝他們擺了擺手然後說到。“這次只給島津家保留了薩摩、大隅兩國,領地降到了四十六萬石,這也是綜合考慮了各方立場作出的決定。不過我也知道,各位都是真正的武士,交出率領部下們浴血奮戰得來的土地,心情自然不會毫無感觸。作爲我自然也理解各位的想法。但能做的只是請諸位以大局爲重了!”
“島津家本是罪不可恕,能得諸星殿下寬育存一條生路已經是感激不盡了!”島津歲久十分“感動”地說到。
“罪不罪地就不必在這裡說了,其實是怎麼回事大家心裡都清楚!”我對於樺山久高的說法倒是比較欣賞,老實說已經有很多年沒有聽過那樣的話了。
“諸星殿下以天下安危爲己任,不知可有我們島津家效力的地方嗎?”島津義弘突然說到,使屋內原本輕鬆的氣氛陡然一緊。
“哦……”我的氣息微微一窒,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在我的記憶裡島津義弘是四兄弟裡最爲傑出的一個,不但文武全才而且性格上剛毅果敢,不過我今天一見長得卻並不算出衆,只是個有些黑瘦。剛剛步入中年的人。沒成想半天沒說話的他一出口就是驚世之語。
這裡面地意思已經是很深了。
“義弘殿下……有什麼見教嗎?”我微笑着反問了一句,同時緊緊盯住他地眼睛。
“島津氏自來只是偏居九州一隅,十分希望能夠爲天下盡一份力!”島津義弘振振有辭地說到。其餘三個也都是一副鎮定自若的神情。“我們島津一門數十年苦鬥不息,卻始終跳不出九州這個小小的圈子,既然天命不屬我,那也是莫可奈何地事情。今日九州雖然承平但是天下未靖,我島津義弘願率三千健兒隨諸星參議殿下同赴京都!”
我在心裡微微嘆了一口氣,在九州第一個說出來這句話的居然是島津家,僅憑着這一點,就和大友家有了高下之分。當然,大友宗麟也算得上是一代梟雄,但是隨着年齡的增加魄力也是大大降低了。有生之年只怕再難跳出九州這個圈子。而島津家則完全是另一幅局面,真正是立足九州放眼天下!
我這麼說並不是說島津家還圖謀天下霸業,他們只怕已經放下了這份心思,但這與積極參予並不矛盾。請試想一下,主動加入決定天下命運的合戰是一種什麼氣度,至少不是甘於作個寂寂無聞者。有時候我甚至覺得現在的大名們普遍還敢不上應仁之亂那個時代,當時響應山名和細川號召遙遙而來的遠路大名可是以數十計的,不像現在這些傢伙,數陀螺的抽一下轉一下。
“幾位殿下的這番心意我領受了。但現在還不是時候!”我收回目光淡淡的一笑,同時又端起了面前地茶杯。
“現在還不是時候?”四兄弟俱是一愣,很是不明白我的意思。現在天下人誰都知道箭已經搭在了弦上,怎麼還能說不是時候?
“那殿下認爲什麼時候纔是時候呢?”家久脾氣稍顯急一些,竟然直接問了出來。
“究竟什麼時候我也說不很準,一切只有看上天的意思了!”我並沒有絲毫見怪的意思,只是將手中的茶慢慢淺呷着,彷彿是什麼絕頂的美味。“其實九州也是天下一隅,幾位殿下想爲……想爲……朝廷效力也未必就非得去近畿不可。有時候我甚至覺得這裡比近畿還重要,說不定誰會引導誰呢!”
“這……”島津四兄弟飛快地彼此交流了一下目光,相互都看到了一種迷茫和不解。不過義久到底是老大而且身爲家督,自然也知道這種時候表態不能遲疑。“島津氏隨時整備待命,恭候參議殿下的令諭!”他非常堅決地回答到。
“這卻也不必!”我搖了搖頭。“以四位殿下的聰明自然知道什麼時候該怎樣行動,有些話是不肖我說的!”說完我意味深長地依次看了他們一遍。
“如此我們就不強求了,不過還有一個要求請你一定俯允!”島津義久倒也見機得快,壓下滿腔地疑惑轉而說起了另外一件事。“島津家屢屢冒犯殿下虎威,反蒙殿下在朝廷中鼎力周旋,大恩大德不足言謝。爲報殿下恩情於萬一,我想將幼妹珊瑚獻在殿下身側服侍,希望殿下不吝允准!”
“哦……好吧!”我覺得沒有必要連這個面子也駁。
島津四兄弟告退了,我對這個結果相當滿意,至少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只要是我還活着,島津家就不會反叛!雖然他們決定的細節我還不是很清楚,也無法保證我身後的事情,不過就目前來講這已經相當不錯,以後的事情還是以後再操心吧!
我向屋裡的座鐘上面看了看時間,和這四兄弟的談話比預定的短了不少,所以下一波的客人還沒有來。趁着這個空當我倒是可以再辦一件事,已經拖了不少時候了!
“諸星殿下!多年不見,您一向可好?”一個高大的野武士進屋後五體投地跪拜行禮,佔據了大大的一塊地板。
“鈴木大人不要多禮,這麼多年後第一次見面我就要感謝你了!”我站起身走到他跟前,親自扶了一把。“要不是在日向陣前你發現了島津的計謀,在關鍵時刻施以突擊,此戰的結果還不知道是什麼樣子呢!”我呵呵笑着說到。
“殿下言重了!”鈴木重秀直起了身子,但依舊謙恭地低着頭。“諸星殿下天命所歸,又豈是宵小之輩的鬼城伎倆可以加害的!在下過去狂妄無知辜負殿下的好意,現在想起來實在是慚愧不已!”說着他還連連地搖頭嘆息。
“能夠迷途知返就好,還是可以繼續爲天下大義盡力!”嘴上說着勉勵的話可我心裡卻在疑惑,究竟是什麼樣的遭遇使他這麼個剛硬的人變得如此會說話?看來這些年還真是有些經歷,算不上觸及靈魂也差不許多了。“這些年過的還好吧?”我直接問了出來。
“怎麼說呢,好在還活着吧!”鈴木重秀粗曠的臉上笑意浮動了一下,但是卻有十分明顯的苦澀味道。“離開紀伊後我們在本願寺城裡呆了些日子,但是實際上那時御住城只是一座籠子,天天盼着毛利從海上運來的物資過日子,實在是鬱悶到了極點。後來法主自己也沒有了信心,派我們這些人出來協助盟友作戰,其實也就是分散織田家的注意力。西國、東國我們都去過,可是別人不過是想拿我們當炮灰而已。現在想想真是後悔,早知道當初還不如一直留在紀伊呢!”
“山裡、水裡不如家裡,這也是可以想到的!”我的話像是感嘆,又像是規勸,同時也聽出他們一直也沒有和津田家斷了聯絡。“那你又是怎麼發現島津家襲擊我的計劃的呢?”
“這話說來可就有些長了!”鈴木重秀又苦笑了一下。“轉戰各地的打了幾年仗,當初隨我出來的子弟已經損折了一小半,見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我就和朝重商量另外尋一條出路。原也有回去投奔殿下的打算,又實在是拉不下這個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