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東國虎嘯
“主公……發生了什麼事嗎?”看到織田信長陰沉的臉色半天都沒有人敢說話,直到大家一起回到評定室坐好,林通勝這才小心翼翼的問到。
“呶!你自己看吧!”織田信長把手裡的信扔給了他,儘管語調陰沉但並沒有發火。
“織田彈正忠殿下大鑒:近聞殿下……”林通勝拿起那封信小聲的唸了起來,所有人都靜靜的聽着一言不發,屋子裡只有讀信的聲音在響着。這是一封意味深長的勸阻信,大概意思就是說對於進攻盤踞在近江、京都一帶的六角家和三好家,織田信長應該持謹慎小心的態度,萬不可僅憑一時意氣就貿然興兵動武,到時即便取勝也可能引起天下強勢大名們的擔憂,甚至是直接導致應仁之亂的重演。這封信的言詞雖然謙恭有禮,但態度卻是非常的高傲,簡直就是在那裡指點織田家該如何如何、又不該如何如何,而且隱隱透出了一股威脅的意味。最值得關注的是末尾署名:甲斐武田信玄拜上!“這……這是什麼意思?”唸完信後,林通勝聲音顫抖的問到。
“什麼意思?!這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嗎?”柴田勝家滿臉怒氣的說到。“他的意思就是我們不行、辦不了這件大事!一切都要等他出面主持,要在他方便的時候親自來辦!號令天下麼……自然也是非他‘信玄公’不可了!”
“主公,您的意思如何?”丹羽長秀在邊上輕輕的問到。
“這都是什麼狗屁邏輯!”織田信長猛地一拍桌子。“這天下就該是他的?憑什麼就只能是他的?現在室町幕府的正統繼承人在我的手裡,三路大軍足以壓制六角和三好,我爲什麼要等?他想要這個天下?那好啊!等他那裡忙完了,再來跟我搶吧!”
“主公……”丹羽長秀猶猶豫豫的說道:“信上說,幾天之後武田家拜見義秋殿下的正式使者,三枝堪解由守友就將抵達岐埠城,不知主公到時將如何答覆?”
“我不見他!也不讓他見足利義秋!”織田信長不耐煩的說到。“叫他怎麼來的,怎麼給我滾回去!”
“這……這樣只怕不妥吧!”這時候森可成說到。“主公要想一舉擊敗近畿的六角和三好,就必須動員本家的全部力量,此時我軍的後方萬萬不能有什麼變化。主公一旦對武田家採取強硬態度,可能就將招致本家與武田的關係破裂。那時如果武田信玄由南信濃出兵東山道,就將直接威脅東美濃!德川殿下在三河的數千兵馬並不足以牽制武田,整個美濃甚至尾張都將陷於危急之中。”
“難道你是叫我平白的放棄這次機會,把足利義秋交給武田信玄嗎?”織田信長瞪着森可成聲音生硬的問到。
“屬下決沒有這個意思!”森可成滿頭冒汗的急忙說到。“屬下只是想提醒主公,對於武田家的使者三枝守友,還是應該採取溫和的對應策略!”
“嗯……”織田信長努力的平復了一下激動的情緒。“那你們有什麼對策嗎?”
“這個……”衆家臣們面面相覷無言以對。“主公,我們是否可以說此次我軍已經準備充分,對於信玄公的一番好意我們心領了!”半晌之後林通勝說到。
“這不好!”丹羽長秀在一邊大搖其頭。“這不就等於是明明白白的說‘我們自己能行,你少管閒事!’了嗎?”
“這倒也是……”林通勝也覺出了自己建議的不妥之處。
“忠兵衛,你在想什麼?”在掃視了一圈之後織田信長又把目光突然投向了我。
“我嗎?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我在這裡看了半天,也聽了半天,對這些人的憂慮深深的感到不以爲然。他們這些人可能是因爲沒有學過哲學辯證法的關係,思考問題多少都有些形而上學、一根筋!他們就不會從別人的立場,以全局的角度來想想問題嗎?“屬下以爲上洛平亂是件天大的事情,所以必須要儘早着手進行準備!家臣們的鎧甲、武器和馬匹,家中也要安排……”我邊說邊掰着手指頭數到。
“混蛋!”織田信長剛剛壓住火氣又冒了出來。“我們正在商量眼下的事,可你都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眼下的事?眼下都有什麼事?”我一臉“天真”的反問到。
“你……”織田信長有些怒不可遏了。
“我們大家正在討論的是,要如何接待武田家使者的事!”丹羽長秀急忙接過了話頭。“……這樣如果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引發與武田家的戰爭!”他在最後憂慮的說到。
“戰爭?!不會那麼嚴重吧?”我“驚訝”的說到。“就爲這麼點小事?”
“事關整個天下的歸屬,這還是小事?”柴田勝家訕笑到。“真是個白癡!”
“是,也許吧!”我沒有直接頂撞他。“如果我是信玄公就不會在這個時候鋌而走險!現在武田家與駿河的今川家已經翻臉,同樣因爲今川的關係和與東面相模的北條家馬上就將兵戎相見!北面的上杉謙信更是解不開的疙瘩,武田至今還有一萬大軍駐紮在北信濃的海津館城不敢稍動!環視四境,武田也只有與本家關係尚算和睦,我是絕對不想、也沒有能力與織田家的數萬大軍開戰的!不過……誰知道呢?也許信玄公的想法,並不是我這樣的俗人能夠猜測到的也說不定!”說到這裡,我斜了柴田勝家一眼。
“這麼說……無論如何,武田家都不會跟我翻臉了?”沉默了一會兒織田信長問到。
“應該是如此!”我點了點頭。
“那我們對三枝守友……”
“那還是要本着友好邦交的原則,親切、友好、熱情接待的!”我急忙補充到。“不管怎麼說武田信玄現在風頭正勁,和他保持同盟的關係對我們上洛後壓制近畿會有不少的好處!”
“要是他提出要見足利義秋殿下怎麼辦?”丹羽長秀擔憂的問到。
“那就讓他見嘛!”我理所當然的說到。
“讓他見?”
“讓他見!”
“不知信玄公的信,彈正忠殿下是否看過了?”三天後還是在這裡,織田信長接見了武田家的使者三枝堪解由守友。從我的印象來說,這是一個文吏型的武將。“不知您有什麼打算?”
“這個麼……”織田信長裝模作樣的想了一下,然後說:“我也是自覺此事責任重大力有不及,從各方面來考慮還是由信玄公來主持大計纔是最合適的!但……”說到這裡他的話鋒一轉。“三好逆黨盤踞近畿,其勢已經日漸坐大!信玄公又是遠在甲信一時難以抽身,在義秋殿下的一再請求下我這才勉爲其難。還望三枝大人轉告信玄公,請他見諒啊!”
“那不知我可否拜見一下義秋殿下?”
“這當然沒什麼問題!”織田信長大度的回答到。
不久,三枝守友就失望的返回了甲斐,眼見大事可成的足利義秋已經沒有再等幾年的耐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