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終於還是忍不住了……"身邊想要我命的少年並沒有顯出非常的驚訝,而是面向洞口緩緩抽出刀。刀鋒在昏黃的篝火映照下閃着悽美的寒光,確實如他所說是把好刀。"我原以爲你應該更加有耐性的,至少應該等我舉起刀來再阻止,那樣的話會更加有戲劇性的多!"
"那讓人家有什麼辦法啊……"洞口的女聲有如撒嬌,真的很難讓人拒絕她的要求。我眯起雙眼朝那裡望去,只見茫茫風雪之中,一個輕盈的白影在一枝樹梢上不斷的浮動。"人家沒辦法無聲無息的潛入洞內,你萬一不顧一切先殺了我的主公怎麼辦?所以只好先出聲和你打個商量,看面相您應該也不是那麼不近人情……"
在我仔細傾聽的同時,腦中也在不斷的回想着這個聲音的主人。雖然有些耳熟,但卻怎麼也沒法和任何明確的個人對上號,從音質上講這個聲音竟與虹綺晶荷有三分相似,可又遠沒有那樣成熟。難道說是她的手下在暗中保護我?按理說我和她們的人員見得並不多,聽不出是誰也是情有可原。但一來我並沒有下達過讓她們隨行的指示,二來這一支人馬除了一些"特殊技藝"外,其他的忍術、武術全都慘不忍睹,而且聽她剛纔的話似乎還有拿我開玩笑的成份,這在虹綺一系的人裡是絕對沒這個膽量的!不過不管她是誰,只要能救我脫離險境,說什麼我都不計較了。
"這麼一條大魚就這麼放了,你說得未免輕巧了些!"少年將那把"小出石安綱"提在手裡,一步步走向了洞口,神態安詳恬靜不見絲毫敵意。能夠以如此方式出現的忍者肯定不是"善茬",看樣子他是想和對方談一談。"……我廢了這麼大勁兒才請到了諸星殿下,你總不能讓我白忙一場吧!怎麼說也得讓我回去有個交代,難不成你能替我另捉一個?這倒也是個不錯的解決辦法,只是身份可不能差得太遠呦!"這時他已經走到了洞外,仰頭望着樹梢上的那個人影。
"這你可是有些難爲我了,要我一個弱女子怎麼可能捉得到那些被層層保護起來的大名?"那個白衣女子幽怨的說到,彷彿對少年的無禮要求感到了極度的委屈。"要不然咱們換個方法吧!比如用錢……啊?!"
隨着一聲驚呼,那個少年突然躍身揮刀攻向樹上的白衣女子,刀勢如電驟起突然。白衣女子沒有料到他會說打就打,驚呼之中身形劇烈的抖動了起來。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僅從這一刀上看這少年的功夫就決不簡單。雖說他攻擊的距離有些遠了,但出其不意未必就不能成功!一般的情況下武士的武藝本就要比忍者高些,就算是雙方對練也未必就沒有贏的把握。要是這個"救星"玩完我也就沒機會了,眼前的少年肯定是不會再等下一個"意外"的出現。
"砰!"就在我幾乎要喊出來的同時,意想不到的變故卻發生了。少年身形雖展但卻並沒有真的躍起,只是腳跟虛擡腳尖卻還站在地上,揮出的太刀在半空中劃了個優美的弧線後收回,然後又以詭異萬分的角度從少年自己的左腋下穿出,猛地紮在了他側後方一個毫不起眼的小土堆上!
"嘿!"伴隨着一聲輕叱,白色的積雪與黑色的泥土四下濺開,一條纖細的白色身影一躍而出顯身在少年的身後。我由於角度的關係只能看見她的背影,不過從嬌小的身形、烏黑的長髮、雪白的頸子上判斷,應該是一名美貌的少女。這名少女能夠在此時此地出現身份應該是不言自明,只是不知道爲什麼,她穿得居然不是忍者的黑色緊身衣,而是一身長袖飄飄的白色和服,並且雖然剛剛從藏身的土堆中竄出來,卻依舊是渾身上下一塵不染。
少年一刀走空並不耽擱,而是一刀緊似一刀的向神秘少女的身上招呼。由於刀柄很長的關係,他此刻已經扔掉了刀鞘,雙手一前一後分開握住刀柄的前後兩端,這就使得太刀飛舞的幅度很大。只見刀光閃閃中少年的招式大開大合,於樸實無華中帶上了一股狂野之氣,真想不出這小小的身軀中蘊含着怎樣的血統。
白衣少女只是仗着身法輕靈不住的躲閃,在森森刀氣的籠罩中彷彿是一片狂風中的落葉。雖然我個人認爲她的武藝相當的不錯,可面對如此兇猛地進攻,赤手空拳無疑是很吃虧的。她雖然努力纏住少年不讓他再次進入山洞,可我卻覺得她是相當的吃力。
終於我擔心的事情發生了,她被那個少年逼入了一個死角!少年看來不是個那麼憐香惜玉的人,猛地一刀直刺她的咽喉。少女此時已經退無可退,劈手砸向太刀的刀背。少年一個擰腕刀鋒就改了方向,少女的右手已經躲不開了!我閉住了雙眼,不忍再看下面發生的一幕。
"噹啷!"預想中的慘叫並沒有真的發生,耳輪中響起的是一種金屬撞擊的聲音。我疑惑的睜大了眼睛,只見少年噔噔噔倒退了幾步才穩住身形,劇烈的喘息中臉上升起一陣不自然的潮紅。少女則並沒有趁機反擊,只是好整以暇的繼續堵住洞口。
"好大的力氣!"少年喘息稍定站直了身子,橫刀於右頰畔說道:"一個女子能有這樣的力量,不成爲武士而當忍者真是可惜了!"
"你也不錯啊!"少女對着他嬌聲說到,據我估計還嫵媚的笑了一下。"年紀這麼小就能有這般武藝,將來必是一員震動列國的武將!加之心思機巧縝密,連我那麼巧妙的隱藏你都……"
"還是算了吧!"不知是不是因爲年紀小的關係,少年不但沒有被"美色"所動還發出了一聲冷笑。"……這一切難道不是你有意設計的嗎?先是故意暴露破綻讓我發現,然後僞裝空手被我逼得手忙腳亂,最後關頭突然還擊希圖一舉擊潰我的信心,而且還避免了諸星殿下被我挾爲人質!還真是最毒婦人……"
"什麼婦人!人家還沒有嫁人呢!"少女極不滿意的嬌嗔到,但對他的猜測卻並沒有否認。"……不管怎麼說人家是在你一再相逼下才還的手,你總不能黑白……"
"着刀!"少年趁她說話之際突然出了手,閃着寒光的刀鋒目標就是少女雪白的左頸。我突然有了一個怪異的感覺,這個少年性情剛烈決不會輕易的妥協。
"怎麼說打就打……"少女嘴上吃驚手上可一點兒都不含糊,長袖一翻兩手一前一後向刀鋒迎去。這時我才大致看清少女的武器,從長袖中探出的手上各戴着一隻鐵手套。覆蓋着手掌手指及半個腕子的是一種黑色的材料,昏黃的光線中閃着淡淡的金屬光澤,從不懼刀劍的特性上看應該是一種由細環串接而成的鎖子甲,只是做工精巧絲毫也不影響手部技術動作的發揮。十指指尖的部分則是有如鷹爪的亮銀指套,長有寸許還略有弧度。這樣一件奇門兵器的威力被這個嬌聲嬌氣的少女發揮得淋漓盡致,即便是呼嘯的北風也難盡掩其犀利的破空之聲。
幾番交手交手後我逐漸放下了心,少年的進攻逐漸被剋制住了,雖然如他所說"小出石安綱"是一把名刀,但少女的鐵手套顯然也非凡品。幾次碰撞刀鋒不但難以損傷對手,反而險險被鎖住刀身,少年的刀勢漸漸顯得猶疑不安了起來。
"倉啷、啷……"氣勢已衰的情況下失誤就在所難免,太刀的刀頭終於被少女抓住。少年情急之下奮力後奪,少女左手順勢一擰右手猛擊刀背,太刀立刻崩成了幾段,僅留下不足三寸還連在刀柄上。
少年甩手將刀柄向前擲去同時飛身後退,但他的速度顯然不及對手,幾步之後就有五隻鋒利的鋼鉤扣住了他的咽喉。"怎麼還不動手?你不該是個會存婦人之仁的人啊!"少年非但沒有求饒,反而冷冷的說到。
"咯、咯、咯……不要這樣說人家嘛!"一連串嬌笑過後少女說道:"……如果是交手中彼此傷害,那也是毫無辦法的事情,但現在……不管怎麼說人家的主公還在身後嘛!"
"哦……"這時一直處於旁觀狀態中的我,才意識到自己又恢復了"重要性",又一個人的命運要由我來決定了。要作出怎樣的判斷似乎並不需要太多的智慧,這樣的對手還是早早除掉的好。可當接觸到他那堅定的目光和剛毅的面容時,我卻怎麼也下不了這樣的決心,甚至失去了追問他來歷的心情。"你……走吧!"我終於還是無奈的揮了揮手。
"謝了!"少年對這個結果似乎並不感到太意外,而是淡淡的謝了一聲。"我知道你可能會作出這樣的決定,因爲剛纔我自己也是一直看着你卻下不了殺你的決心!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這可能會是你一生當中最值得後悔的一個決定!"
"我現在已經在後悔了!"我苦着臉說到,胸口確實出現了一種隱隱作痛的感覺。"你……還是趕快離開吧!"
"我並不習慣於受人恩惠,但也沒有輕易放棄目標的想法!"走了幾步他突然又停住了腳步,背向着我說道:"下次你再落到我手裡,也會放你一次,然後……還請恕我冒犯!"
"而我卻不會再放過你了!"我也認爲自己不會再犯這種毛病了。
"這樣最好!"應了這句少年向前奔去,然後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裡。
"你這算不算是婦人之仁呢?"身邊的少女這時突然陰陽怪氣的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