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同學習的郭曉康連忍了多日,早就看不下去了,如今一聽這話,覺得自己要還不出面,回頭還有臉見人麼——尼瑪!你們這麼下死力氣抽稅,不是擺明了要讓我王家得到一個爛攤子麼?敢當着我的面如此敗壞我王家的名聲,老虎不發威,你當老子是病貓?
老實人一旦發火,都愛走極端.
郭曉康沉着臉,上前就給帶隊的小隊長一耳光,大罵道:“狗日的,你講麼子?敢敗壞我王家的名聲,看老子抽不死你?”
這小隊長叫乾泰,原本是個地痞流氓,託關係才穿上了稅皮,混了幾年,花錢拍馬屁當上了小隊長後,卻要起臉面來了。
一耳光把他打的怒火衝昏了頭腦,什麼也不想,就對郭曉康肚子狠狠地踹了一腳……接下來的三年,他們還不知道能不能繼續在縣城抽稅,因而,對王家早就心有怨言。加上平日裡也是囂張慣了,一見乾泰動手出頭,想着法不責衆,不打白不打,立馬圍上前去,將郭曉康狠狠地揍了一頓。
恰巧,郭曉康的弟弟郭曉明正在旁邊的一家酒樓裡,請原來在西城門收稅的那幫稅兵吃飯——說實話,郭曉明可比他哥哥會做人得多,銀彈開路,跟對方沆瀣一氣,對方不僅沒給他暗中使絆子,還跟他達成協議:一旦王家接手,他們將繼續在這裡當稅兵。因而雙方合作的十分愉快。
聽見外面的吵鬧,郭曉明讓手下人去看看,結果,聽說有人揍王家人,郭曉明立即帶人下樓去勸架。
原本郭曉明想着:家主讓大家忍着氣,把真本事學到手後,再跟對方算賬。所以,郭曉明是真心實意的打算去勸架的,可來到當事人面前一看,自己的親哥哥被打的鼻青臉腫,跟豬頭有的一拼,怒火立馬衝破任督二脈,轉身就跟對方翻臉幹起架來。
而原本跟隨郭曉明而來的那幫稅兵,也不得不參戰幫自己人,這一打,就成真正的羣架了。而且,因爲王家人進城的只有幾十人,對方卻有兩三百人,王家人分散開去學習,一時間又無能及時傳遞消息的方式,對方卻能通過哨子而傳遞消息,這一架,王家人打輸了。
王家人的習慣是,打輸了也不會連累別人,在自家人面前丟臉。所以,郭曉明連王吉平那兒也不去了,揹着哥哥,帶着幾十個殘兵敗將,要從南城門口逃出去。那些稅兵不僅緊追不捨,眼見對方逃到城門口,還對守成的保安全人員大叫着要起關城門。
郭曉明也機靈,一看對方果然要動手關城門,立馬大叫:“這是我王家人跟稅務局的私事,你們保安團要敢參與進來,我王家人定要殺光你們。”
保安團的兵士立馬猶豫起來,這一猶豫,就讓郭曉明等人順順利利地出城。
越想越氣,郭曉明站在城門口對稅兵咆哮:“敢跟我王家作對,你們等着,我這就去稟報家主,定要血洗了你們稅務局。”
吼完就往老司城方向跑。
那些稅兵剛纔是熱血沸騰之下沒多想,現在一冷靜,立馬害怕起來,哪還敢追殺。
郭曉康雖然老實,可腦子並不笨,被人白白揍了一頓,心頭也想報仇,立馬拍着弟弟的腦袋,急叫道:“曉明,你往家裡跑麼子?等你跑到老司城搬兵,稅務局的稅匪早就做鳥獸散了。”
“哥,那你有麼子辦法?”
“到糧倉去!猴子在那兒屯着我王家兩三千精兵。不講別的,先請他派兵把縣城給圍了,等家裡的援兵抵達後,再給他們來個甕中捉鱉。”
衆人急忙跑到糧倉。
猴子跟郭曉康這個賬房管事也有交情,畢竟,自己這兩三千人軍餉之類的東西可都要經過賬房查實,平日裡偶爾有點損壞,以舊換新之類的小事,要是賬房先生們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是緊抓着追查不放,那也足夠鬧心的。
正在練兵的猴子一見郭曉康等人的的慘樣,再一聽事情的經過,立馬集合隊伍——他這支兵馬主要是守備糧倉,同時也要兼顧到縣城王家人的利益,所以,這麼做也是職權範圍之內,並不算私自調兵。而且,王世華前幾日特來此地視察時,不僅多給了他一千人馬,還送了他一部電臺,並很有先見之明的吩咐過他:王家人要接收縣城的稅務,等同於搶了稅務局的飯碗,稅務局豈肯善罷甘休?肯定摩擦不斷,必要時,你要給與縣城堅定的支援,不能毀了我王家的名聲。尤其是第一次,不僅要將他們打退,更要將他們打怕,否則,一旦我們退後一步,稅務局的那羣稅匪還以爲我們王家好欺負,肯定會步步緊逼,最後鬧出大亂子。
此時,糧倉及其周邊駐紮着兩千五百人。猴子二話不說,立馬調集了一千五百人,氣勢洶洶地殺向縣城。
抵達縣城後,立即兩百人圍堵住一個城門,只許進,不許出;再派一百人在城門與城門之間的城牆下來回巡邏,爲的就是抓捕那些想翻城牆逃跑的傢伙,剩下三百人在西城門口作爲預備隊。
有意思的是,王吉平一聽出了這樣的大事,就很老道的集合夥計們,關門,收拾細軟,趕快出城。
可來到西城門一看,見大門緊閉,再一打聽,知道猴子帶人正堵在外面,他心思立馬活躍起來,不僅不急於出城,反而讓夥計們把平日裡藏起來的刀槍全都大張旗鼓的亮出來,就駐紮在城門口兩邊的店鋪內,擺明了一旦開戰,就要裡應外合的奪取西城門。而他自己則利用電臺跟一牆之隔的猴子取得聯繫……
向鼎坤接到消息後,真是鬱悶極了:尼瑪!四大家族各個混蛋,動不動就愛圍城,就老子這幾百號人,怎麼守——自從大清完蛋開始,以往因爲向家保護,所以,別說攻打縣城,就是圍困之事也沒發生過,讓很多不明白真諦的人真以爲這是縣政府的招牌在起作用。而城內這幫王八羔子也太沒眼力勁了,政府跟王家家主都達成了協議,你們稅務局也敢他媽的老虎頭上找蝨子——找死!真以爲老子守着城門就萬事大吉?惹急了,老子就打開城門放他們進來,看你們怎麼死?
埋怨歸埋怨,但事還得做。這不,他第一時間就關上城門。隨即,站在城牆上,給城牆外的猴子喊話,萬事好商量。可惜,躲在一里外林子裡的猴子,根本就沒露面。
方縣長接到消息後,很糾結:當了多年的官,他哪能不知道,這事表面上看起來是個突發事件,實際上是雙方忍讓多天後的總爆發。雖然他很想借機把事鬧大,好違反合約。可想想,他又不得不忍:一來王家強勢,這種虧如何能咽得下?逼急了說不定真幹出圍攻縣城之事,而政府的大軍又山高皇帝遠,又在前方跟日本鬼子打仗,遠水解不了近渴;二來,災情是越來越嚴重了,王家手裡的糧食可是重中之重,一旦惹急了,王家也不用派兵,只需以糧商會會長的名義下個命令:不讓一粒糧食流進縣城。估計過不了兩個月,災民們就得殺官搶糧造反,那時,纔是真正的大災禍。
有了這兩條,方覺就不得不出面調解。
可惜,猴子依舊躲在林子里納涼,根本就沒搭理他的喊話。
卻讓方縣長身邊的胡興民和方華看的頗爲驚訝。而二人問的話也很有意思。
方華問:“老弟,他們真的這般好戰?”
“這裡窮山惡水多刁民!自古就認爲搶別人的東西來壯大自己,是理所當然的行爲,所以,土匪盛行。久而久之,人人好戰,善戰,而且敢於死戰!尤其是決戰時,連女子都敢上戰場跟男人肉搏廝殺。”
方華聽的雙眸大亮,要不是此時不適合大笑,否則,他定要眉開眼笑起來。他此來的目的很明確:主要是爭奪保靖團的兵權,可來了這麼幾天,他就明白過來:這個兵權恐怕是無法相爭了,否則,自己能有命回去就得感謝祖宗庇佑,所以,他連給保靖團訓練的責任都選擇性的遺忘。那麼,另一個目的就非常重要:在本地招募精壯,到長沙去準備守土抗戰。來時,連這支人馬的名字都想好了——江陰團!
在別人眼中這裡是窮山惡水,民風彪悍,不利於當官,可在他眼裡,要的就是‘民風彪悍’這股悍勇之氣,這樣的悍勇到不畏生死之人,纔是精兵的先決條件——後來,這支人馬,在三次長沙保衛戰中,都大放異彩。當然,也因成員多是桀驁不馴之輩,給方華帶去了無數麻煩。直到方華戰死,王世榮接任爲該團的團長爲止,軍風才得以糾正。
胡興民問:“這麼說,他們敢攻打縣城,敢造反?”
方覺懶得回答,只是睜大眼睛,給了二舅一記黑白分明的白眼……別人不好說,但真要把王世華逼急了,他絕對敢。上次不就敢對着縣城開炮,這次,要是把炮彈落進縣城裡,也沒什麼稀奇的。
王世華就是想一勞永逸的震懾住這些宵小,免得日後摩擦不斷,所以,接到電報後,哈哈大笑三聲,立即集合早就在暗中調集過來的三千王家子弟兵,連同昨天一大早就回來的炮兵營,一起向縣城進發。同時給另外三家派去信使,說明此次只是爲對付縣水務局,與地盤無關,還請幾家不要多事。
李、田兩家連警戒都沒做,只是派出了大量探子到縣城周邊打聽,擺明了是來看熱鬧,順帶看看有無便宜可撈。
向家卻在罵娘:媽的,那隻幕後黑手眼見就要有眉目了,偏偏在這關鍵時刻,你們給老子找事,真以爲我們向家是你們的保護神,每次都得無條件保護你們?
於是,向鼎天帶着三千人,在縣城西門外五里處的路邊上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