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華,你有什麼感想?”
楊副官要站好最後一班崗,在小竈旁,還殷勤的伺候擺早餐,王世華不好意思坐着,想幫忙,卻被張聞天按住,笑着問道。
“乾爹馭下有方,賞罰分明,這些,世華今日算是大漲見識,欽佩的五體投地。”
談話之間,早餐擺好了:一碗酸蘿蔔、一碟酸白菜、一盆粥、三籠包子、六個雞蛋。簡單的讓王世華有些不敢相信:“乾爹,您是旅長啊!早上就吃這個?您也……太簡樸了吧?”
本來是想說‘您也太會裝了吧?’想想,只得改口。
“小時候給地主家放牛時,能有碗這個喝就是過年。”張聞天接過楊華端來的粥,用筷子敲着碗,笑道:“再說,現在世道亂,養活這一兩萬人不容易,想要別人節儉,就只能從自己做起。唉~!世華,乾爹我表面看着風光,可背後的苦楚,又有誰曉得?”
看着張聞天這幅苦菩薩樣,王世華忍不住點頭:您要不是演戲給我看,就衝您這早餐,我還真佩服你。
“好了,不講了,吃飯,不夠只管叫,乾爹再怎麼缺,也不差這一口吃的。”
王世華端起粥喝了口,立即就被這味道吸引住了:這粥熬的恰到火候不說,關鍵是這米,絕對不是糯米,卻又黏又香,即感覺到有嚼頭,又有些香甜。
再夾了一筷子酸蘿蔔,嘿!王世華髮誓:自己活了這麼大,首次吃到這麼好吃的酸蘿蔔:酸的恰到好,清脆中帶着微甜,嚼一口就讓人胃口大開。
再嚐嚐別的……王世華突然想起一個傳說:袁世凱爲了提倡節儉,就帶頭吃簡單的飯菜,好像也是這麼點東西,可他吃的飯是用火車特運過來的,精挑細選後顆顆一樣大小。煮飯的水是天不亮就用馬車從十幾裡外的山泉中運來,吃的小菜也都是特製。如此一算下來的費用,比擺一桌豐盛的酒宴差不了多少。
看來,張聞天現在也是如此,怪不得他就這麼簡單的飯菜還吃的津津有味。
後來王世華把這事跟張翠雲一嘀咕,結果還真是如此:就這煮粥的米,雖沒有達到袁世凱那麼奢華,卻只有某處才能長出,而且一共就四畝多地。以前是貢品,現在被他霸佔了。
“小楊,我爲麼子把你派下去,都跟你交了底,下去後好好幹,早日把這個團帶出來。”
楊華要站起來答話,見張聞天搖了下手後,才坐下,正色道:“司令您放心,我一定早日把第四團帶出來,等您跟牛魔王(牛開山當年的匪號)開戰時,我們第四團願意當先鋒。”
“好!有志氣。”
“不過,司令,您也知道,經過葛水寶這幾年的搜刮,當地恐怕無法支撐第四團的開銷,您看是不是再補充點軍餉?”
王世華一聽就明白了:感情是要建立第四團,葛水寶那個保安團肯定不錯,被張聞天看上,所以一直冷眼看着葛水寶在當地大肆搜刮,等這頭‘豬’養肥了,再下刀子。這樣一來,葛水寶搜刮的錢財被他吃了不說,還能落個好名聲,更能名正言順的連帶着把他的隊伍也給真正接收了,真是一舉多得。否則,都三年了,爲什麼不早動手?
王世華在想事,因而低頭喝粥,卻沒注意到,張聞天聽了楊華的問話後,看了他一眼,楊華也看過來一眼後,便不在問。
吃完飯,張聞天要繼續開會,讓楊華帶着王世華四處轉轉,順便把王世華的軍官服給領了。
“楊大哥,在乾爹面前我一直不好問,不知?”兩人散步似的隨意向軍需處走去。
“我們兄弟間還有麼子不好講的,你只管問。”張聞天笑道:“反正我要下部隊去了,講講也不打緊。”
這就是想留下香火情的意思。
王世華抱拳笑而不語,表示願意經常走動走動。
“楊大哥,乾爹做的有點急了,就不怕?”
剛殺人就奪權,確實讓人寒心。
誰知,楊華卻嘿嘿一笑,反問道:“你曉得司令爲麼子一定要槍斃葛水寶麼?”
見王世華搖頭,楊華笑道:“司令是個念舊的人,從他對待跟隨他的老人上就可以看出。三年前,葛水寶剛投靠司令時,遭到牛魔王的突襲,好在葛水寶堅守城池,死戰不退,才讓司令有時間調配兵力。那一仗打的相當慘烈,司令就講過除非葛水寶反水,否則定不殺他。所以這幾年葛水寶橫徵暴斂,司令也不好講麼子……葛水寶的罪狀都是事實,如果僅僅是這樣,司令最多也就是關他個一年半載,等風聲一過就放他出來。可是,這傢伙居然起了異心,一面投靠了司令,一面又對牛魔王示好,更可氣的是,他還繞過司令背地裡跟劉湘聯絡。司令要不殺他,天理何在?”
怎麼又跟劉湘扯上關係了?王世華很好奇,可轉念一想:還是別打聽的太深,免得陷進去。
二人一路閒談,來到一座小山邊,聽見林子後面有訓練聲,楊華笑道:“你那些侍衛就在那邊訓練,走,去看看。”
穿過小樹林,就是一小片開闊地,只見三十名護衛分成兩組,由二虎和鐵石頭各帶一組,一組正在學習走正步,一組在繞着開闊地跑圈,兩個身穿少校軍官服的教官正忙着訓練他們。
見王世華到來,護衛們紛紛停下打招呼。誰知,那個留着八字鬍的教官在二狗子和鐵石頭屁股上一人一腳,咆哮道:“本教官早就告訴過你們,沒有本教官的命令,就是旅長到來,也不得停止訓練。記清楚了嗎?”
“清楚了。”
又是一腳,怒道:“我剛纔是怎麼教你回答長官的話的?”
“是!長官!記清楚了。”
“現在,你們倆給我圍繞操場跑五圈,以示懲戒。快跑……”吼完,一腳踹在鐵石頭屁股上,二狗子一看,撒腿就跑了起來。
讓大家接着練,他倆向王世華和楊華走來。
相互敬禮後,楊華笑着介紹:那個八字鬍的叫汪東青,那個白面無鬚的叫田衛國。
“這是司令特聘的參謀王世華,這些都是他的侍衛。”
本着不打不成器的觀念,王世華對他倆踹護衛的行爲很欣賞,甚至覺得很客氣,要知道,在王家坪,家裡的那些老人訓練他們時,可都是鞭子伺候。
見二人一聽自己的名字就看過來,眼神有些埋怨,趕緊掏出兩張一百大洋的銀票邊遞過去邊笑道:“都是我的過錯,害兩位受累,小小心意不成敬意,還望兩位……”
哪知,話都沒說完,田衛國淡然的臉色陡然一冷,重重地哼了聲,對楊華敬了個軍禮,道:“告辭!”
轉身走人。
楊華對王世華看了眼,追着田衛國而去勸解。
汪東青回頭看了他倆一眼,摸了下八字鬍,對王世華抱拳笑道:“王參謀別介意,老汪就是這麼個人,對誰都這樣。”
王世華對田衛國的態度沒一點介意,因爲阿爹說過:但凡有真本事的,多半都有點古怪的脾氣。再說了,王世華也覺得自己這事做的有點魯莽:雖然風氣如此,可當着大家的面公然給錢,這不是打臉麼?換成自己也得生氣。
“哪裡的話,是我魯莽了。”知錯能改是王世華的強項,很熱情的把汪東青請到林子裡,四下無人,很直接的又摸出一百大洋的銀票,連同先前那兩張揉成一團,一把握住汪東青的手,笑道:“汪大哥,我那羣侍衛都是些腦殼不開竅的死腦筋,還望您多多費心。”
“哪裡的話,他們先前都接受過一定的訓練,曉得令行禁止的道理。”說話間,手放進了口袋,三百大洋的票子就這麼落實了,汪東青笑的鬍子都翹了起來,讚許道:“只要稍加訓練,將來個個都是合格的軍人。”
票子送到位,話就不用多說了。二人很快從林子裡談笑而出。
二狗子和鐵石頭正好繞圈跑到他倆身邊。
“二狗子,石頭,你倆給我過來。”
等他倆站好後,王世華冷着臉道:“轉過身去。”
隨即,一人屁股上賞了一腳:“今後要敢不聽兩位長官的話,敢耍花花腸子,我直接踹死你倆。聽見了嗎?”
“是!長官,聽明白了。”
“滾!”
“是!長官。”
等他倆跑開後,王世華對汪東青抱拳告辭,來到不遠處楊華和田衛國身邊,又鄭重的給田衛國道歉,隨即和楊華走人。
“世華,其實對他倆禮敬可以,但親近就免了吧。”
王世華疑惑的看了眼楊華,抱拳問道:“還請楊大哥指點。”
“指點不敢當,不過,他倆是上面派下來的人,司令一直防着他們。明白嗎?”
王世華如何聽不明白,想了想,問道:“那他倆的職務是?”
“司令把他們架空,直接扔到了參謀部當了個參謀。不過,他倆還是有些真本事,見他倆成天無所事事,又吵鬧着什麼都看不慣,正好你要求訓練你的人,司令就乾脆讓他倆發揮所長了。”
王世華這才放心:老子管你們這些狗屁關係,能把真本事教給我的人最重要。要不然,你當老子的錢是天上掉下來的,就這麼好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