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天,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雙方人馬相距五十米,見對方只是站在路邊,跟歡迎似的,並沒有擺出攻擊陣勢,王世華不想讓人小瞧,所以,讓皮特把炮兵調到陣後以防萬一,自己則單騎上前,來到早在中間等待的向鼎天面前,笑着埋怨道:“這次我可是把前因後果都給你們幾家講明瞭,招呼打到了,你怎麼還是如此?”
說着,掃了眼對方的人馬,笑道:“怎麼,真想跟我較量一下?”
“想是想,可是家裡不讓。”向鼎天笑道:“我這次就是來監督你的,免得你講話不算話,或者一不小心就把縣城給洗了。”
王世華笑嘻嘻地點點頭,揮了下手,大叫道:“來啊!把我們保靖團的旗幟亮出來!”
只見一面嶄新的戰狼旗在隊伍中打出……事實上,省政府給保靖團授旗的旗面是青天白日旗,可王世華明着接受旗幟,暗地裡卻非要堅持把祖宗的榮耀傳承下去,誰也沒辦法。
王世華見向鼎天有些詫異的看了看旗幟,又看向自己,身體向前一靠,湊近了點,笑道:“鼎天,還是你家裡的老人精明,曉得我現在是政府的保靖團的團長,要是敢跟我們打仗,那就成了圍攻國軍的土匪,被我們國軍圍剿也就是活該了……嘿!嘿!”
向鼎天自然知道保靖團的事,只是沒想到王世華這個時候用上這個名義來壓迫自己,心頭稍驚,可嘴上卻滿不在乎的說:“少跟我扯淡,以爲披上了虎皮你就真成老虎了?”
“鼎天,你可別小看這張虎皮,關鍵時刻,國軍還就認這個……”說到這兒,王世華的眼中閃現出幾分挑釁之意,半開玩笑半威脅的說:“信不信?我先斬後奏,先把你這點人馬吃了,再把縣城奪了,給上面報個‘爲穩定抗戰後方,追剿大土匪向鼎坤’的名頭,上面連查都不會派人來查一下,就會捏着鼻子認了這個理由,還會幫着我來剿滅你。講不定,政府到時候還會給我頒發個獎章了。”
也是,一旦兩邊打起來,引起江陰縣大亂,國軍爲了維護後方抗戰的穩定,定會第一時間派大軍來鎮壓,且不管誰對誰錯,到時候,保靖團都會成爲國軍的天然自己人,對付的必定是向家。當然,對於湘西王陳司令來說,把兩邊一起剿滅了更好,可省政府那邊又怎麼肯答應?畢竟這是它名下的軍隊,真要被你當土匪剿滅了,就算爲了自家臉面和省政府的威嚴,也定會報復……這就是派系凌亂的禍患根源。
“少跟我扯淡,你辦你的,我看我的,只要你不洗了縣城,關我屁事。”這話就是委婉的服軟,接受了這個‘扯虎皮拉大旗’威脅。可見,向鼎天的心裡有多麼的羨慕嫉妒恨,回頭鐵定想盡辦法也得弄這麼個名頭來。
王世華嘿嘿一笑,對向鼎坤抱了下拳,繼續前進……從小到大,這是王世華第一次看到向鼎天吃癟,而且還是吃癟後不敢反駁的那種,內心激動都要放聲高歌來宣泄了。
看到二十餘挺輕機槍,四挺重機槍,五百把三八大蓋和兩千五百隻漢陽造,人人佩戴四個彈藥匣,四顆手榴彈,全都嶄新發亮的從眼前經過,精銳之氣迎面壓來,向鼎坤是真的被王家所展現出來的武力給嚇到了,羨慕之餘,更擔心王世華趁機找事真把自己這三千人馬吃掉,便讓人馬就地防禦,同時派快馬給家裡求援,多派人馬過來防備,自己則帶着十多個護衛,追上王世華,打算當個觀衆,順帶觀摩一下王家的武力。
來到縣城西門口一里外的林子裡,猴子正在林邊等待。
一見王世華,猴子邊跑過去伺候王世華下馬邊笑道:“家主,小的已經派人把縣城圍了個水泄不通,就等着您發話了。”
“乾的不錯!”王世華拍了下猴子的肩膀,又拿起望遠鏡看了看城門的情況,見方覺等人正站在城牆上對這邊喊着什麼,便笑問道:“猴子,方縣長在喊麼子?”
“家主,不僅方縣長喊,別人都在喊,都是一些哀求和和談之類的。小的曉得厲害,根本就沒搭理他們,就等着您一聲令下,小的好帶頭將縣城攻下來。”
王世華笑着對猴子點點頭,回頭對身後的皮特下令:“皮特,架起三門小鋼炮,對準城門轟一炮,也不用打準,算是調試,順帶嚇唬嚇唬他們……如果他們還不投降,等我命令一下,下一炮必須指哪打哪。”
“明白!”
跟隨皮特學習了這麼久,這些老學員算是都出師了。皮特也不用親自上陣,只是拿着面小旗幟,等炮手把炮彈放在炮口後,他把旗幟猛地向下一揮,炮手們一放手……
“咚!咚!咚!”
三聲脆響中,三發炮彈呼嘯而出。
“咻!咻!咻!”
炮彈劃破空間,帶着刺耳之聲,直撲目標。
“轟!轟!轟!”
三發炮彈居然全都在城門上數米處炸響,好在城牆是由花崗石加上糯米之類的澆灌而鑄成,異常堅固,爆炸點雖然僅僅被炸出一個碗口大小的凹槽,可造成的震懾力真是非同凡響。
有意思的是,最左邊那一發炮彈,剛好在胡興民三人腳下數米處的城牆外爆炸,讓三人都感到了生命的威脅如此之重!
誰都沒想到王世華一上來就開炮,追究之心,一覽無餘!
而這時,城牆上的人員素質就暴露無遺了。
在巨大的爆炸聲中,在城牆一陣輕微的晃動中,保安團的士兵們如同無頭蒼蠅般抱頭亂竄,連最基本的趴地躲避都沒幾人知道。向鼎坤雖然極力吼叫,抽打,卻顯得有些無力,而他自己,也是面色蒼白,站在了城樓邊的一根柱子後面。
胡興民從小就錦衣玉食,哪曾見識過戰場,就更別提在身下數米處爆炸的炮彈?眼神空洞,表情肅穆,面色更爲蒼白,嘴脣都在顫抖,雙手緊緊抓着牆垛子……顯然,他是被嚇懵了。
方華就好多了,面色不變,只是雙眸精光大盛之餘,卻多了幾份憂慮。
方覺則滿眼怒火,緊咬着牙關,死死地看着林子。
其實,三人雖然心裡對炮彈的威力都感到幾分恐懼,但並不足以讓他們嚇成這樣,之所以如此,是因爲他們都在擔憂:連炮彈都打了,擺明了是要攻城,就等同於造反,這下,自己的生命和政治前途可都完蛋了……方華和胡興民雖然不是本地長官,可問題是,他們此時恰好身在此地,趕上了,算他們倒黴。
“二舅,我們怎麼辦?”
方覺不是啥好鳥,這個時候這麼問,擺明了要把胡興民推到前面抗雷——一旦王世華造反,縣城絕對守不住,到時候上面怪罪下來,胡興民這個現在此地級別最高的長官,足以承擔大部分責任。
方華也不是啥好人,一接到方覺的眼神,立馬就心思活躍起來。趕緊接過話題,催促道:“二叔,你是省專員,現在是這裡的最高長官,事已如此,你趕快拿個主意。”
胡興民當了這麼多年的官,別的本事沒有,可聽話聽音的本事還是很到家的。這不,聽到二人的催促,他回頭惱怒的看了二人一眼,隨即,雙眼一翻白,身體向後一倒,直接暈死過去。
這種老滑頭的行爲,得經過多少年的沉澱,纔會培養的如此老道!方覺和方華這對堂兄弟,一時間大爲欽佩胡興民的機智,卻也無可奈何。只得對胡興民的警衛吩咐:“二舅被炮彈的氣浪震暈過去了,好在沒有大礙,你們快把他擡到安全的地方休息……”
說到這兒,一旁的方華卻小聲吩咐那個警衛班長:“最好在城東口附近找個地方休息,一旦城破,立即打開城門,強行衝出去……一定要保證他的安全。明白嗎?”
“明白!”
等警衛班七手八腳的把胡興民擡下去後,方覺回頭掃了眼,見向鼎坤躲在柱子邊,色厲內荏的咆哮着讓手下們別慌亂,他心頭有氣,正要說話,卻被方華一把拉住。
“老弟,你快派心腹把弟妹她們都集中到城東口,萬一城破,也好由那邊跟隨大家一起衝出去。”
這種仗,還沒讓方覺覺悟搞到把家人留在這裡,一起殉葬的地步。一聽這話,感激的看了眼堂兄,點了下頭,正要把向鼎坤叫來,卻陡然感覺到什麼,不顧方華的拉扯,冒險站起來,看着林子的方向,道:“老哥,不對啊!”
“怎麼了?”
“你快起來看!”
方華站起來順着方覺手指的方向看去,卻見還是那片林子,並沒有什麼異常。
“老弟,你到底要說什麼?”
“老哥,他們只打了一次炮就停了,你說這是什麼意思?”
“不會是想先把我們的氣勢打掉,再攻城吧?”
“以我對王世華的瞭解,不會這樣……”說到這兒,方覺猛地拍了一下大腿,笑道:“這傢伙是在用炮彈壓我們,想逼迫我們跟他談判了。”
方華想了想,點點頭,承認了這個推斷。不過,他還是很謹慎的提醒道:“老弟,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還是先把弟妹她們送到城東口爲好。”
方覺點點頭,回頭對向鼎坤叫道:“向團長!向團長!請過來一下。”
別看向鼎坤雖然在咆哮,可他的眼神一直沒離開過方覺,一聽方覺喊話,趕緊跑過來。
方覺立即在其耳邊嘀咕了一小會,向鼎坤正色的敬禮答道:“請縣長大人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方華卻補充道:“必要的時候,你可以打開城門,讓老百姓先出去,打亂對方的部署,有利於你們趁亂衝出去。”
“是!”
等向鼎坤興高采烈的跑掉,方覺對方華苦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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