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兵站在山頂上,看着手下那一千人馬,上百人被打死打傷,只有一兩百人逃進林子裡,其餘的全部繳械投降,心情沮喪極了,也恨極了,喘着粗氣,面紅脖子粗的指天罵娘,加上他腦袋已經沒幾根頭髮了,跟一隻沒毛的老公雞一樣,顯得滑稽可笑,也有點可悲:可以說,這是他落草爲寇那天開始,在江湖上摸爬滾打的幾十年裡,第一次吃了這麼大的虧。不僅恨王世華,更恨田家人將自己捲了進來,害自己有如此重大的損失。同時,一股害怕之感涌上心頭:王家、趙家事後的報復,還不知道會怎麼樣了。
與之相反,趙家那一千五百人一見王世華帥重兵來援,一出手就解決了他們的後顧之憂,士氣立馬高昂起來。
“王家的援兵來了,兄弟們,給我殺光田家人!”
有意思的是:王世華並沒有第一時間去增援他們,而是讓步兵看守,並配合騎兵四散開來抓俘虜。
表面上看,王世華在抓錢——按規矩,想要贖回一個俘虜,男的最少五塊大洋,女的最少三塊。可實際上,王世華如此做,是因爲他不想讓王家人增加傷亡:自己這些人只要往這兒一站,既能當預備,又能震懾敵人,更能狠狠地打擊敵人的士氣,可起到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效果。
果不其然,當‘王世華帶着幾千援兵已經站到戰場上,正準備殺過來’的消息一傳開,田家兵馬立即停止進攻,轉而防守,而王家和趙家的兵馬由守轉攻,打的田家不斷收縮兵力。
王世華下馬,坐在一個小山坡上,笑看着戰場,不管看到誰打死誰,他都一臉笑意,有種指揮若定,風輕雲淡的飄逸。他在等,等田家支撐不住而派人來談條件;他在想,是不是在原先的基礎上再加點什麼?
“勝了!勝了!我們王家勝了!”
“萬歲!我們王家打贏了。”
“太好了,老子打贏了!”
很快,就聽見王世榮那邊的槍聲陡然稀落,緊接着傳來巨大的歡呼聲,聽其喊聲,好像贏了。
王世華趕緊起身,拿起望遠鏡看去,卻見王家和趙家的兵馬正在各自的陣營裡歡呼雀躍,不少人跳躍着慶祝。在看看田家的陣營,一片沉默,不見一人出現,王世華心頭一鬆:總算是打贏了。緊接着就是一股巨大的狂喜涌上心頭!
雖然早有預見,可當真正的確定後,王世華驚喜萬分,轉身抱住一個護衛,跟大家一起,又是跳,又是叫,又是哭,又是笑……當年老太爺帶着王家人擴張了王家坪,堅固爲了王家;而王吉安率隊攻下老司城,爲王家的今日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如今,王世華戰勝了田家,徹底控制住了龍塘鎮,爲王家的騰飛奠定了基礎。每一次都足以炫耀一生,告慰先靈……從時間上看,王家經過幾代的努力,終於在王世華手上開始蓬勃發展,可見,每一個家族的崛起,都是要經過一定時間的沉澱。
一面白旗遠遠而來,經過田家陣地時,一片沉默,很多田家人跪在地上哭泣,無數人則緊握着手裡的槍,注視着白旗經過,離開,遠去,無數人淚流滿面;白旗經過王家陣地時,得到了山呼海嘯般的歡呼,無數王家人激動的大笑大哭,肆意釋放着內心的激動。他們都明白,經此一仗,王家徹底擺脫了龍塘鎮一分爲二的累贅,有了騰飛的資本;白旗經過趙家陣地時,得到只有歡呼與大笑,本就是來打劫的,作爲勝利者,他們雖然沒有提出割讓土地的資格,但錢財上是可以要求的,所以只有笑與激動。
“把戰狼旗豎起來!”伴隨着王世華一聲高呼,一面殘破不堪的大旗高豎在王世華身後:金絲線繡着一個‘戰’字還算完好,下面是一匹血紅色的巨狼,狼身上破了個大洞。狼嘴仰天狂嘯,獠牙森森,配上銀絲線繡的狼眼,威風凜凜,狼視羣雄。
不到家族極爲榮耀之時,王家是不會打出這面極具重要意義的旗幟。
當年,戚繼光大元帥招募兵勇,他與弟弟戚繼美曾在江陰縣捐款修堤,百姓感恩於他倆的恩德,他倆一招募,一共去了四百六十三人,全是精銳,卻只回來八十七人。王家去了六十八人,回來六個,其中有五人或多或少的殘廢,唯一一個健全的,把這面大旗一路高舉而回,所過之處,沿途的土司無不帥全族披麻戴孝跪拜,並割破手指按下指印,沿途官府則按下官印,以示敬重。土司制度雖然早已作古,可這面戰狼旗的意義依然被後人敬重。
爲了爭奪這面大旗,王家付出了三十八條人命,才讓它留在了王家。而當時出兵最多的四大姓,被尊稱爲四大家族,延續至今。
田家富帶着一個舉白旗的槍兵,在王世榮等十多的陪伴下,來到王世華面前。恭恭敬敬地給戰狼旗磕了三個響頭。這是自古流傳下來的規矩,雖然因時間久遠,加上王家從未拿出過戰狼旗,江陰縣的百姓見到戰狼旗還會不會磕頭,誰都不清楚,但四大家族的人是一定要磕頭的——這是對祖先的敬重,也是對自家有這樣的祖先而感到無上榮耀。
磕完頭,他起身對王世華抱拳,單膝跪地:“敗軍之將田家富,拜見王家王世華首領。”
王家自己雖然已經承認王世華的家主地位,也稱王世華爲家主,可規矩是死的:要麼王吉安死了,按遺囑來確定王世華的地位,要麼就是召開正式的傳位儀式,請另外三大家族觀禮。所以,外人只能稱呼王世華爲王少爺或王首領。
“家富,客氣了。請起,快請起。”話雖親熱,卻是等田家富說完才上前扶起對方。
“王首領,家裡還等着信,我們就沒必要客套了吧?”
“行,我們就在祖先們的見證下開始吧。”王世華點點頭,一揮手,護衛們四散開來,將方圓二十米內清空。
“雖然明知會有這一仗,我們也早做準備,但還是敗了。”田家富擡頭看了眼戰狼旗,感嘆道:“敗了就是敗了,沒得麼子好講的。世華,講講你的條件吧!”
“龍塘鎮,外加四十萬大洋。”這樣面對面的二人談判,根本沒有大家想象中的那麼繁瑣,王世華直接開出了條件。
田家富怒視王世華,忍住心頭的怒氣,道:“家裡爲了這一仗,已經付出了太多,哪來那麼多錢?”
“那是你田家的事,與我無關。”王世華好不退讓的直視對方的眼睛——少扯淡,要連幾十萬大洋都沒有,那也叫四大家族之一?當然,沒現金的話,歡迎用房產地契抵押。
“可你別忘了,我田家雖處於劣勢,但還有兵馬在,只是不想雙方死傷太多,便宜了別人,纔來跟你談判的。真要被你逼的走投無路,大不了跟你拼了。就算被你王家滅了,你王家的實力也得大損,遲早步我田家後塵,被另外兩家吃掉。”田家富脖子上的青筋突突直跳,怒道:“是同歸於盡還是就此罷手,你自己看着辦!”
談判就講究個掌握主動權,才能利益最大化。
見田家富如此直白,王世華冷笑一聲,指着鎮裡,冷笑道:“你聽,那邊的槍聲還沒停了。”
這是王世華用電臺通知趙天明:繼續打!一來可以以此逼迫田家人,二來也能讓猴子等人多搶點東西。
“你!”
看着田家富咬牙切齒,恨不能生吃了自己的暴怒樣,王世華冷笑道:“想談的話就給我好好談,少在我這兒演戲,我沒那份心思跟你玩。”
“行!龍塘鎮歸你,別的免談。”是個人都知道,王世華這邊之所以發動這一仗,爲的就是龍塘鎮的整體歸屬權,對此,作爲戰敗一方的田家,根本就沒有選擇權——還不夠丟人的麼?
“這是你田家最後的條件麼?如果是這樣,你可以回去了,我們整頓兵馬再打,打到一方被斬盡殺絕爲止。”雙眸精光大盛的盯着田家富,戰意十足的說完,王世華傲然挺胸道:“我倒要看看,我王家會不會步你田家人的後塵。”
談判畢竟是以實力爲基礎,田家富只能低頭一嘆,道:“本就沒得麼子錢了,現在九頭鎮又成了這樣,家裡實在沒錢了。你也用不着叫天價等我來還價,講出你的底線吧?”
“田家富,價碼我已經開出來了,你連還價都不肯就要我的底線,呵!呵!”王世華冷笑兩聲,聲音陡然一寒:“你當我王世華好欺負麼?”
田家富仔細看着王世華,緩緩伸出三根手指頭,道:“最多三萬,全當禮送你們三家離開的路費。”
“你當我王世華是要飯的麼?”王世華撇嘴冷笑道:“我也懶得跟你兜圈子。十萬大洋是罷手費,十萬大洋是俘虜費。一共二十萬大洋,少一個子,你就不用給了,我親自帶兵來取。”
見田家富眼睛陡然睜大,王世華卻笑嘻嘻地繼續說:“對了,差點忘記跟你講了:在龍塘鎮我跟你二弟打賭,他輸了,欠我五萬大洋。這可是當衆的賭約,必須給我。一共二十五萬大洋,你要沒有做主的權力,回去給問問你阿爹。但是打是和,我只給你一炷香的時間,一炷香之後,要敢不給,我就帶兵將你田家從江陰縣抹去。”
說完,不給田家富任何機會,轉身一招手,大叫:“來人,點香!”
“一炷香之內,那邊的槍聲不會停。”對田家富抱了下拳,冷聲道:“走好,不送!”
田家富的眼神瞬間黯淡,拳頭緊握,轉身離開……想想去年兩人的談判,讓人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