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髮男人把書輕輕的合上放在一邊:“我的通緝告示放出去已經好幾年,卻始終沒有你的消息,可是我的兒子卻找到了你。”
“……你的兒子?”弗雷格不解的看着金髮男人。
男人笑起來,弗雷格總是覺得這個男人笑起來的樣子很柔和,儘管他的脾氣很不好,但是你永遠在表面上看不出來。
男人輕輕的伸出手,略帶神經質的手指指向弗雷格身後的一面牆壁。
弗雷格慢慢的轉回頭,看到巨大的牆壁是一面青灰色的平整的石面。他不太確定他來到這裡的時候石壁是不是這個樣子的,因爲他根本沒有注意到——
弗雷格黑色的瞳孔微縮了一下,他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依然纖細和挺拔,原本削短的銀色頭髮已經長及腰際,輕輕的一動,就像冰冷的月光在漾動,帶着肅殺之感。
弗雷格看着那個石壁,裡面的那個少年的確是銀,一樣的身體和力量,只是表情比任何時候都要安靜。
黑暗的指揮官的臉上從來都不是冰冷的像面具。他們會笑會溫柔,但是那隻會讓人感到更恐懼,來自對遠古尊貴血統的,自然而然的畏懼。
弗雷格想起他們山上的那個卓婭的森林,那裡美麗的像仙境,卻也有着自己冰冷的規則,沒有人能例外,在那個時候,再美的景緻也顯得令人畏懼。
弗雷格看見銀安靜的走在一條寂靜的小路上,他的表情很安靜,好像走在回家的路上一樣。儘管周圍是一片看起來堆的很高的骨頭,如果沒有看錯的話,那些骨頭還在微微的移動……
“你很喜歡我的兒子,我很高興。”男人的聲音沒能讓弗雷格轉過頭,於是男人輕輕的站起來,走到弗雷格的身後,“我喜歡你看着我說話。”
他伸手將弗雷格的肩膀扳過來,讓那雙黑色的眼睛看着自己。
那雙美麗的黑色眼睛有那麼一絲的茫然,隨即他聽見弗雷格輕輕的問了句:“……什麼?”
“我的兒子,你照顧了他很久。”男人柔聲說,“作爲他的父親,我要感謝你。”
“你太噁心了,拉斐爾……”弗雷格伸手格開男人搭在他身上的手,“你居然……你居然拿自己的兒子去做實驗……”
“那個不是實驗,”拉斐爾露出不滿的神色,“那是獻祭,你看,我的兒子通過了血統的選擇,成了暗界的守門人。”
弗雷格向後退了幾步,想着自己離這個噁心的男人越遠越好。
拉斐爾和以前一點區別也沒有,還是一付年輕人的樣子,除了皮膚顏色蒼白點而已。他擁有高貴的魔法師氣質,比貴族更傲慢,比騎士更挺拔,但是在這陰森的研究所顯得有些神經質。
他穿着法師的長袍,因爲站立,他把手籠在寬大的袖口裡,安靜的看着弗雷格厭惡的表情,絲毫沒有難過。
弗雷格想起來,銀有些時候的確是跟拉斐爾相似,神態或者別的什麼,遠古的黑暗指揮官的血統是不是沒洗的那麼徹底,始終抵不過人類薄弱的血緣?
“而且把你的兒子當做實驗品來研究十多年?”弗雷格的臉冷下來,厭惡的問。
“十四年,”拉斐爾的嘴角向上翹翹,“他兩歲的時候,我把一點娜塔莎的血放進他的身體……”
“不要說了!”弗雷格打斷他的話,“銀在哪裡?”
“我不是指給你看了嗎?”拉斐爾輕輕的說。
“他是怎麼……”弗雷格看着牆壁上的銀繼續在那裡走,“……你把他關在什麼地方了?”
拉斐爾笑起來,看起來很好脾氣:“他會有一段時間呆在那裡,畢竟他身上沒有能隔開空間的鑰匙……所以我們可以先談談我們自己的事情。”
弗雷格看了他一會,“你還是一樣討厭。”
拉斐爾笑了笑,表示接受他的評價。
“我見到你很高興,我們有很多年沒見了,”拉斐爾忽然說,“即使是通緝的告示也沒法讓你現身。”
“沒辦法,因爲我很討厭你,”弗雷格聳聳肩膀,然後四下打量拉斐爾的房間,“和你在一起,再大的屋子也嫌擠。”
拉斐爾好脾氣的笑了笑,然後坐到自己原來的位置上,卻沒有再去碰那本書。
“他說他來找我拿鑰匙,”拉斐爾輕輕的說,“可是卻把研究所所有的人都殺了。”
“你告訴他鑰匙在我這裡?”弗雷格立刻問,就像一隻被踩到了尾巴的貓。
拉斐爾搖搖頭:“我還沒有說,他一來就跟我開打,所以……你看,我都沒來得及跟他解釋。”
“也許不要解釋會比較好。”弗雷格認真的說,並且開始估量兩個人的力量,想着是不是在銀之前殺人滅口。
“雖然我的兒子成爲了暗界守門人讓我挺高興的,但是你讓我的兒子學壞了,他一點也不聽我的話,”拉斐爾難過的說,活像一個向老師告狀的家長。
“他應該不聽你的話。”弗雷格不滿的說,“你把他獻祭給了那種貪婪的血液,他早就不是你孩子了。”
顯然拉斐爾不喜歡爭論問題,“好了,弗雷格,我們不要討論這個問題了,銀心裡明白就行,我們說下別的事情吧,”他打算息事寧人。
“我不覺得我和你還有別的什麼事情好商量,”弗雷格篤定的說,並且打算召喚出一大幫東西,把眼前這個傢伙直接吃乾淨。雖然他是銀的父親,不過依照銀的性格,絕對不會認他做父親。
本來弗雷格覺得自己有那樣一個冰冷的父親已經夠可憐了,他的整個童年和少年時期都被魔法書給填滿了。不過現在看起來,他並不是特別慘,和銀比起來,自己簡直就是小兒科。
他想起那個時候,銀防備的眼神,弗雷格現在想起來,怎麼能責怪呢。如果連父親都把他推進萬劫不復的深淵,那麼還有誰可以信任呢?
他只是什麼都不懂,只是不明白,所以纔會防備,纔會害怕。
這個世界原本有個最安全的地方,但是對於銀來說,那是最危險的。
“鑰匙,親愛的。”另一個金髮的男人熱情的看着他,“你把我的鑰匙忘了,親愛的。”
“那不是你的鑰匙。”弗雷格糾正他的語法。
“那是我的鑰匙,”拉斐爾堅持說,“你把它從我手上搶走了,你知道嗎,倖存的人告訴我你把它拿走了,我簡直以爲自己出現幻聽了。”
“得了吧,拉斐爾,那不是你的東西,”弗雷格立刻說,“那種東西留在你手上更加危險,而且那也不是你該得到的東西——很多人付出了生命,在那次大戰中,結果你卻不把這些東西封印起來,還讓它到各個學校、研究院裡去展覽。”
最後弗雷格做了一個判定:“其實,那時候我就覺得你精神不正常,現在我發現我一點也沒想錯。”
“我一點也不想和你吵架,我們是同學,對嗎?”拉斐爾不滿的說,“我們都這把年紀了,你卻還在和我爭論我的精神問題,說真的,我不覺得經歷了那次大戰後,神經還能那麼堅韌——你覺得你把三十七名魔法師殺了就精神正常了嗎?你毀了整座象牙塔,親愛的,所有的珍貴資料和天才魔法師,並且和一把鑰匙簽訂了契約。”
“我不把鑰匙拿過來幹什麼?讓你繼續探尋暗界?你知道那意味着什麼嗎?”弗雷格不以爲意的冷哼一聲,“拿整個人界陪葬,只是爲了尋找黑暗之神的影子?”
“我不找他影子,我找他本人。”拉斐爾立刻糾正弗雷格的話,“我愛他,所以讓他醒過來,這有什麼不對。”
“只因爲他對你笑了笑?”弗雷格用看神經病一樣的眼神看着他。
拉斐爾用一副不耐煩的樣子瞪着他,“你最好把鑰匙給我,什麼都不用問。”
“地下的魔法陣是你弄的?”弗雷格又問。
“他們以前留下的,我只是準備啓動而已,可是……親愛的弗雷格,我真不知道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你的,你總是破壞我的計劃。”說到這裡,拉斐爾甚至有些憤怒,“地下宮殿的魔法陣我計劃了很久,花了大量的人力和時間,我只等着魔法陣開啓,可是你呢,又再次破壞了我的計劃。”
“那和我其實沒關係……”弗雷格小聲說,“因爲你自己沒搞清楚情況,不應該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
“好了弗雷格,你確定你有那麼無辜嗎?”拉斐爾嚷嚷起來,“從小到大,你總是在妨礙我,還搶走了我的兒子。”
“……我感到很抱歉。”事實上事情的確如拉斐爾所說的,他們從小就認識,然後成爲魔法學院的同學,再一起進入魔法師工會。對於拉斐爾的指責,弗雷格還真挑不出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