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斯?G?巴貝卿克,巴貝卿克家的次子,擁有淡紫色的眼睛的青年。他一頭淡金色的長髮在水晶吊燈下顯現出柔和的光芒,那雙淡紫色的眼睛顯得異常美麗。那顏色果然是能夠吸引暗族的,弗雷格不禁那樣想着,怪不得曾經有一度巴貝卿克家的眼睛能在暗界賣上天價呢。
當然,弗雷格同時也注意到艾斯脖子上有細微的粉紅色痕跡,衣服也很凌亂,好像剛起來的樣子。這也是他皺眉的原因,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弗雷格他撞到了一個不太好的情況——艾斯和他的老師上了牀。
艾斯還是一副很懦弱的樣子,他看到弗雷格在那裡有些驚訝,隨即又立即低下頭,對站在沙發旁邊的女人說了句他先走了之類的話,便匆匆告辭。
“他還是一個孩子。”弗雷格等艾斯走後忍不住說。
“噢,我喜歡孩子。”穿着鮮豔紅色袍子的女魔法師露出一個不以爲然的笑容,“巴貝卿克家漂亮的紫色眼睛,沒有人會不喜歡的。”
“顯然你在這個學校已經無法無天了,”弗雷格嘆了一口氣,坐在了她對面的沙發上,“他是你的學生嗎?”
“說點別的吧,你來找我是什麼事?”女人交疊起雙腿,紅色的眼睛散漫的看着他,“你知道你的身份有多危險嗎,你還在魔法師公會的通緝名單上,居然就混到學校裡來了。”
“別說那些沒用的了,”弗雷格不耐煩的說,“卡烈娜,你把格蕾弄到哪裡去了?”
女魔法師卡烈娜那雙紅色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又恢復了剛纔的表情:“格蕾也被魔法師公會通緝了,我不會收留她的。”
“卡烈娜,她遇到危險了,被困在某個地方,”弗雷格直接說,“格蕾很可能有危險,你到底把她放哪裡了?”
卡烈娜咬咬脣,紅色的眼睛裡充滿了複雜的情緒,然後她閉上眼睛定了定神:“我說了,格蕾沒有來找過我,我也不會收留公會的通緝犯。”
“我現在已經不是魔法師公會的人了,你最好搞清楚,”弗雷格輕輕的說,黑色的眼睛盯着坐在沙發上的紅髮卡烈娜,“你都知道我已經是通緝犯了,你還在擔心什麼。”
卡烈娜咬咬脣,垂下眼簾,好像在估量弗雷格說的話的可信度。
弗雷格慢慢的站起來,繞過中間的圓桌走到卡烈娜前面。卡烈娜剛一擡頭就看到弗雷格那雙看不見底的黑色眼睛。
那眼睛即使是在明亮的燈光下依然顯現不出任何光線,裡面一片沉寂,就像一片死亡的黑暗。
卡烈娜又低下頭,不再看他。她感覺到弗雷格的手輕輕落在他的頭上。動作輕柔,就像對待一個孩子,她的身體不可遏止的發起抖來,但是她並沒有躲開弗雷格的手。
“你知道格蕾呆的那個地方並不是那麼安全,對不對,所以你很猶豫,”弗雷格的聲音很溫柔,帶着令人信賴的安全感,可是這會卡烈娜並不是那麼覺得,“格蕾遇到了危險,你知道我說的是真的,你得告訴我她在哪裡。”
“你會傷害她嗎?”格蕾忽然擡起頭,紅色的眼睛裡已經沒有了恐懼,她的臉色有些蒼白,那些如潮水的記憶讓她有些恐懼,但是恐懼不會對她現在的狀況有任何幫助,“我是說,你真的……真的只是擔心她的安全嗎?”
“當然,”弗雷格柔聲回答卡烈娜,“我當然不會傷害她,你曾經是我的學生……我怎麼會傷害你呢?”
卡烈娜擡頭看弗雷格,那個人依然是一張美麗年輕的臉,歲月在他身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他的笑容依然乾淨而柔和,幾乎可以讓人忘記他所有的罪過。那雙黑色的眼睛像美麗的黑曜石,堅硬又珍貴。當她還是一個女孩的時候,覺得這位老師是如此的學識淵博,俊美溫和,那過分高貴的身份卻一點也不令人產生討厭的情緒。
美好的就像不會出現在現實生活中一樣完美。你可以把他當做朋友,他會爲你提出寶貴而中肯的意見,所有的學生都喜歡他,喜歡他甚至超過了信賴自己的父母。
卡烈娜最後發現,現實永遠不會創造出完美的人來。
她還是下不了決心,她見過死亡,那是冰冷又無望的結局,一旦決定錯誤就不會有翻盤的機會,因爲生命只有一次。她知道格蕾因爲一些東西而成爲整個魔法師工會追捕的目標,她拿走的不是一本古籍,也不是珍貴到能買下整個國家的藥材,而是一個關於暗界的秘密。卡烈娜沒有問,因爲她知道,秘密這種東西,經常是需要生命去換取的,她不想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取好奇,但是她不能不救她。
“魔法師工會用了十年的時間來恢復那座塔,老師,”卡烈娜輕輕的說,“又用了大量的金錢和時間來安撫那些死去的魔法師的家屬,而弗雷格老師……”那雙紅色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弗雷格,“你似乎活得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都好。”
弗雷格挑挑眉,沒有否認:“我只想知道格蕾的消息。”
“我曾經無條件的相信並且依賴您,”卡烈娜繼續說,“可是你背叛了所有學生對您的信賴,我總是在想如果那一天我們沒有聽您的話,那麼那一場災難是不是真的可以避免。”
“那不是你們的錯,”弗雷格柔聲說,他黑色的眼睛溫潤柔和,就像他又回到了他曾經扮演的那個老師的角色,“事實的結果就是那樣,那個結局雖然看起來很糟糕,但還不至於是最壞的。”
“……真的嗎?”卡烈娜那雙紅色的眼睛忽然充滿了憤怒,“那最壞的結局是什麼?四十七位上位魔法師的死亡,象徵着魔法師最高榮譽的象牙塔的倒塌,無數珍貴絕版典籍的焚燬……這些都不是最壞的結局嗎!”
“好了卡烈娜,”弗雷格輕輕按住她的肩膀,“別這麼激動,親愛的,告訴我格蕾在哪裡,好嗎?”
“我絕對不會告訴你的!”卡烈娜猛的甩開弗雷格的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那雙紅色的眼睛就像燃燒的火焰,“我寧願格蕾死在那裡,我也絕對不會再相信你的鬼話,你背棄我們所有人的信賴,讓我們成爲你的幫兇!這些年我們這些人一直活在罪惡之中,這全拜你所賜!”
弗雷格溫和的笑起來,儘管那雙黑色的眼睛依然沉寂的如同墳場,他的笑容還是顯得乾淨而溫柔:“抱歉,卡烈娜,我別無選擇,你不會想知道原因的。”
“我的確不想知道什麼,”卡烈娜的聲音冰冷而堅硬,“我只相信我看到的一切,所以我不會告訴你格蕾在哪裡。”
“啊?你說你去找個人,怎麼現在纔回來?”銀放下書,好奇的看着有些沮喪的弗雷格,“格蕾的朋友看起來對你不太友好?”
“何止是不友好,簡直就是粗暴,”弗雷格委屈的吸了吸鼻子,“我記得她以前很乖巧的……可是現在,一個語言暴力的專家。”
“看起來你沒打聽出什麼呀?”銀輕輕的笑起來,“看起來你的魅力不夠。”
“魅力不夠?”弗雷格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後把外套掛到衣架上,“你從哪裡學來那些奇怪的詞兒?”
“學校裡的人都會那麼說,”銀立刻說,“無法讓別人爲你服務的時候,大家總是用這樣的話來形容,我覺得挺貼切。”
“……好吧,如果你堅持用這個詞的話,”弗雷格無力的說,他忽然感覺到和克拉克一樣的無力感,這個暗界守門人真是在哪裡就能融入哪裡。
“你看起來有些累?”銀走過去,低頭看着弗雷格——拜克拉克營養價值極高的伙食所賜,在今年秋天銀已經高過弗雷格半個頭了。
弗雷格極不喜歡這種視角變化,所以他把頭轉回來,然後把黑色的頭繩解開,那黑色的長髮流瀉而下,在光線明亮的房間裡依然黑的如同深夜的顏色。他知道銀站在身後,但沒有任何說話的慾望。
卡烈娜在弗雷格的記憶中是個非常可愛的女孩,他記得自己做老師的那一年她才十二歲,淡紅色的長髮,明朗的笑容,她把石楠花小心的養在瓶子裡——雖然那種花朵似乎不太適合養在花瓶裡。她是一個開朗的女孩,雖然來自一個平民家庭讓她產生了一些自卑情緒,但是那絲毫不能遏制她面向陽光的一面。
他以爲她能長成一個漂亮柔軟的女人,像溫暖的陽光一樣,過着簡單並不奢侈的生活,但是事實正好想法。弗雷格眨了一下眼睛,是的,他對事實的猜測永遠沒有準確率。
他正想着的時候,身體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他有些詫異的想着自己看起來不是那麼糟糕吧?不是那麼需要安慰吧?他擡頭的時候看到銀那雙清澈的眼睛,他忽然願意相信一些表面的東西——比如清澈的眼睛代表純潔的內心之類的鬼話,他輕輕的閉上眼睛,心裡忽然充滿了沮喪。
“弗雷格?”
他聽見銀輕輕的詢問。
“我只是累了。”他柔聲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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