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人的背影很漂亮,有種以女性特有的嫵媚和力量結合的錯覺。
今夜的月光很亮,加上城堡周圍有些魔法燈盞,銀能看到女人側面的樣子。
她的五官很美,銀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覺得她很漂亮。但是美麗中有種冰冷的銳氣,她是那種你一旦靠近就會被她的氣息傷害的女人。
不同於一般女性的溫婉,她有一種特別的氣質,冷漠而堅硬,你很難想象這會出現在一個女人的身上。
她的動作看起來熟悉戰鬥,着裝以方便爲主,她沒有時間來搞些花俏的東西。
她安靜的站在那裡,好像她就是那裡的一部分。
在銀以爲她也許會這樣站到天亮的時候,她的身體動了動,從懷裡拿出一盒東西。那盒東西大概只有一個金幣那麼大,厚度的話有四五個金幣疊在一起那麼厚。
那個盒子被她掀開薄薄的蓋,放在地上。
銀離她的距離不是很遠,他的暗視能力很好,聽覺同樣也很出色,畢竟他的血統高貴,而在他們的世界,血統決定一切。
他可以聞到那盒子裡散發出淡淡的幽香,混合着玫瑰的香氣順着夜風而來。
那香味聞起來好像沒有毒,銀想着那個香味到底是幹嘛的,而站在那裡的女人又恢復了剛纔的動作——站着不動。
這時候銀聽見輕微的聲音,隨即腳上似乎有什麼東西。他低頭一看,看到幾隻老鼠跑過去,他愣了愣,好像在城堡裡還沒有看到這樣的東西。
老鼠是夜間生物,那雙黑色的眼睛分外的亮和狡黠。
銀忽然發現,老鼠越來越多,但是全站在女人身後不敢走上去。老鼠們好像被一條看不見的線攔起來,使得它們根本不敢上前一步。
那個香原來是吸引老鼠的嗎?銀暗自吐吐舌頭,真是奇怪的嗜好。
正當他專注的看着那些老鼠的時候,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銀回過頭,看到弗雷格笑眯眯的站在身後。那雙充滿殺意的墨藍色的眼睛瞬時軟化下來。弗雷格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站在了銀的身後。
兩個人躲在大樹的陰影裡看着那個女人,而那個女人好無所覺,只是將手輕輕抖了一下。
弗雷格的腦中忽然想起什麼事情,他確定曾經見過這樣的動作,但是一時間想不起來。
女人的動作優雅而舒緩,好像正在準備跳舞。她的手指靈活而纖細,手臂修長,然後一切動作忽然停止。
弗雷格低頭看銀,銀的眼裡也有驚訝,他知道他看得見那些纏在女人身上的透明的線。
他只是有些驚訝,因爲他確定自己曾經知道這一套動作,那是在做某件事情前的準備,可是他忘記了那是件什麼事。
明明是知道的,可是他就是想不起來。弗雷格有些憤怒的瞪着那個女人——她當然是看不到的。
弗雷格決定放棄自己正在糾結的問題,專心看眼前的事情。
忽然那些站在女人身後的老鼠,像受了什麼東西指使一樣,瘋狂的越過那條攔住它們的“界線”,然後用前肢和頭開始挖女人前面的那一塊地。
那個鏡頭只能用血腥來形容。當某隻老鼠在挖地時不小心碰到某位同伴的身體時,他會像着了魔一樣繼續挖下去,好像它挖到的不是同伴的身體而是一塊普通的泥土地。
儘管身體被同伴挖到露出蒼白的骨頭,那隻老鼠還是一心一意的挖着地,好像根本就沒有痛覺。
彷彿土地裡有它們着迷的東西,更可怕的是,弗雷格和銀看到某隻老鼠的身體被同伴挖去了一大半,細小的內臟和腸子大部分已經露出身體外面,它還是用只有骨骼的手繼續刨地。
弗雷格吸了一口氣,擡頭看着天空中的月亮,明亮而且光潔,可是現在看起來卻像染上了薄薄的一層雪。
“她用線栓着老鼠……”旁邊的銀忽然喃喃的說。
銀的聲音不響,可以說非常低,但是對方卻是一個很警覺的人。
在銀說出話的那一瞬間,弗雷格立刻抱住銀貼着樹幹。
銀的背脊貼緊樹幹,他能感覺樹幹粗糙的表面和複雜的紋理,以及前面緊貼着自己的弗雷格的心跳。
堅定有力,就像在春天的那些夜晚提醒自己,他已經離開了那個像墳墓一樣安靜的地下研究院。
“有人嗎?”女人清冷的聲音響起在玫瑰花開滿的花園裡。
他們兩人當然沒有回答,只是儘量放輕自己的呼吸。
銀的身高只到弗雷格的肩膀,所以他的頭只好靠在弗雷格的肩窩。弗雷格有些緊張的看着旁邊,銀則不是那麼擔心,畢竟現在有更吸引他的事情,所以他決定忘記今天晚上出來的目的,暫時的。
從他的角度,他能看到弗雷格散落在肩膀上的髮絲,如黑夜的延伸一樣黑色的髮絲,在陰影裡沒有一絲折射的光芒。他用臉蹭了蹭它們,意外讓人沉迷的感覺。
弗雷格的身體很纖細,而且沒有力量,當然,作爲一個魔法師,總不能總是在身體的肌肉上下功夫。所以銀在魔法師公會地下研究院裡看到的法師不是太胖就是太瘦,要不就太老。
是的,他很少看到年輕沉穩,像弗雷格一樣舉止溫和優雅的魔法師。畢竟弗雷格外表的年紀看上去過於年輕,甚至讓人以爲他只是一個魔法學徒。
弗雷格因爲來的匆忙,只穿着睡衣,衣料很薄,勾勒出精緻的鎖骨和頸側優雅的線條。
銀着迷的看着他,然後像着了魔一樣輕輕的吻上他的鎖骨。
他的皮膚如想象的一樣細膩,帶着令人迷醉的氣息,舌尖在上面流連不去。他感覺到原本壓着他的身體僵硬了一下,然後自己的身體被更用力的壓住。
銀擡頭的時候,看到那雙黑色的眼睛裡都是責怪,於是他露出委屈的表情,並且用眼神告訴他自己不是故意的。
弗雷格瞪了他一眼,然後再次注意邊上的情況。
他忽然感覺到一陣寒意。
這種寒意不會出現在這個季節,或者說不會出現在任何一個季節。因爲那不是因爲冷的關係,那和溫度毫無關係。
他愣了愣,沒有反應過來,他忽然有種熟悉的感覺,他記得的。是的,只要感覺過一次就不會忘記那種森冷和純粹到極致的感覺。
銀的黑暗,屬於他的世界的黑暗。
那種感覺會讓人感覺絕望和冰冷,就好像將自己沉入陰森的海水一樣。
他幾乎不敢回頭去看銀那雙墨藍的眼睛。
他只是看着外面,看到腳下的陰影忽然像有了生命一樣活動了起來。
它們像**一樣活動,慢慢的從他們藏身的地方蔓延出去,帶着不詳和陰冷。他知道它們要去哪裡,因爲它們是銀的一部分。
這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比我們暴露在那個女人面前更危險的事情。弗雷格對自己說,因爲現在他還不知道銀時不時已經能控制那種黑色的力量。畢竟那個力量過於強大和純粹,這是來自遠古最原始和強大的黑暗。
弗雷格只能站在那裡,看着那些黑暗從陰影裡蔓延出去。
很緩慢,很優雅的速度,但是有種令人失去呼吸般的危險感覺。
他的身體有些僵硬,而銀那雙柔軟的手像往常一樣摟住了弗雷格的腰身。
動作輕柔卻帶着不可反抗的力量。
弗雷格覺得自己的呼吸有些重,甚至不是因爲寒冷的關係,對於力量的一種自然而然的畏懼。
原本安靜的花園一下子傳來雜亂的聲音,像許多物體擦過地面乾枯的落葉,一種線在緊繃時纔會發出的聲音被擴大了許多倍,以及女人的一聲低呼。
這種混亂嘈雜卻並不響亮的聲音持續了將近十分鐘,或者根本沒有十分鐘,弗雷格這會沒把握對時間估計的那麼準確,然後他聽見銀輕柔的聲音:“噢,被她跑了。”
而那種一直包裹着弗雷格的,森冷的,令人恐懼的寒冷一下子消失了。當夏日特有的溫暖空氣包圍他的時候,弗雷格鬆了一口氣,感覺自己彷彿又活過來一次一樣。
“弗雷格?”銀摟着他,“你怎麼了?”
“剛纔那是什麼?”弗雷格轉頭看銀,那雙墨藍色的眼睛意外的清澈,即使那顏色接近黑暗,“剛纔從這裡出去的那一大塊陰影。”
“那個?是我養着的東西,”銀毫無保留的說,“它們是我的。”
誰會知道關於那個神秘的高貴的家族的力量系統呢?暗界守門人的力量從來就不屬於魔法任何一個系統,它不是單純的黑暗光明,也不是單純的元素構成,甚至不是從基礎的魔法理論構造起來的體系。那個魔法系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而已,沒有人告訴他們該如何做,他們天生就是支配力量的。
“你在流汗……”銀忽然說,伸手輕輕擦掉弗雷格額角的汗珠,“冷嗎?”
“有一點。”弗雷格沒有隱瞞,這個時候他選擇誠實。
“抱歉,”銀露出真誠的表情,“下次我不會讓你感覺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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