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格走過去想把拉斐爾拉住,可是他的指尖只碰觸到暗紅色的結界壁。
原本普通的那個魔法陣所釋放出來的結界,居然連擁有暗界鑰匙的弗雷格也無法把這個結界劈開。
“你不會那麼傻……”弗雷格瞪着他說,雖然那個金髮的魔法師總是一副自以爲是的蠢樣,而且喜歡搞些惡作劇,比如在他們年輕的時候,他就喜歡將幾個妖魔的一部分拼在一起,或者把隱形結界放在一個斗篷上,讓別人看不到他之類的事情……
但是,他們畢竟認識了很久,而現在,這個人正在做一件有史以來最蠢的事情。
“別這樣,拉斐爾,你用那麼多的生命可不值得,如果是失戀什麼的事,大可不必這樣……”弗雷格乾巴巴的說,企圖把那個瘋子勸回來。
可是那個人已經站在了魔法陣的中間,金色的頭髮在暗紅色的光線下看來微弱而黯淡,那雙藍色的眼睛安靜的看着弗雷格,一點也不像一個瘋子的眼神。
弗雷格看到他輕輕的開口:“……算了……吧。”
然後身體隱沒在一陣紅色的光線中,他正在進行交換儀式,只要他消失了,整個程序就開始了。齒輪和齒輪相扣,不會有任何意外,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在他的計劃中。
是的,拉斐爾的計劃原來不是這樣的,如果暗界的指揮官願意幫忙的話,那麼他也不用用生命去開啓這個法陣。
“……拉斐爾!”弗雷格叫了他一聲,沒有意外的,他並沒有得到回答。
而阻止法陣啓動的方法,只有打開這道結界。
這個世界上,恐怕除了暗界守門人的鑰匙以外,再也沒有什麼能衝破那道結界了。
可是鑰匙,只有被拿在暗界守門人的手上才能發揮真正的力量。無論是虛空中的封印,還是現在保護着召喚法陣的結界。
弗雷格轉過身,一把抓住銀的手:“把鑰匙從我身體裡拿出來!”
“噢,怎麼拿?”銀問。
“……殺了我,然後你就能從我身上得到繼承儀式,這樣就能拿回你的鑰匙。”弗雷格立刻說,語氣雖然急促,顯然不是因爲生死的關係。
“……只能這樣嗎?”銀問。
“只有這一個方法。”弗雷格篤定的說,“沒有別的方法了,快點。”
“那就讓黑暗之神來這裡好了,”銀抽出手,墨藍的眼睛看着弗雷格說,“他雖然會讓這個世界受點罪,但起碼不會對我們產生威脅,沒什麼了不起的。”
“不行……”弗雷格再次拉住銀的手,“不行,銀……起碼在皇都裡,我要留下那些生命……”
“您果然迷路了……”艾斯扶着額頭說,“雖然我是精靈,但是並不擅長負重奔跑……”
“請閉上嘴,精靈先生,”男人冷哼一聲說,“我怎麼會知道那個白癡拉斐爾會將整個研究所的通道全部改掉……你覺得這裡會是什麼地方?”
“……看起來有些像……廣場?”艾斯四處看了看說,“居然有噴泉和雕像,所以我想,應該是廣場吧?”
“不……我們繞到屠宰場來了。”男人轉身打算找原路回去。
後面的精靈嚷嚷起來:“天啊,可是我覺得這裡不錯,雖然暗了一點,爲什麼您認爲這裡是那麼可怕的地方呢?這裡明明看起來像廣場,和那麼血腥的地方一點也沾不上邊啊。”
“你不會蠢到認爲魔法師也會用刀來殺人,並且讓血液四處噴濺吧?”男人不屑的說,並且尋找另一個出口。
艾斯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廣場,那裡寬闊而安靜,連噴泉裡的水聲都聽不到,那些魔法光球在那裡發出慘淡的顏色,好像失去了所有活力的慘淡模樣。
“……那個,怎麼這裡一個人都沒有……”艾斯嘀咕着,“要不找個人問問也好啊……”
“……快走吧。”黑髮的男人輕輕的說,話音剛落,地面一陣震顫。
“天啊,這怎麼……回事?”艾斯嚷嚷起來,儘量讓自己保持平衡。
“別管了,”男人說,向出口走去。
“天啊……”謝爾從牀上起來,向外望去,“怎麼有地震了,結界……龜裂了?”
蘭迪斯從另一個窗戶朝他喊道:“讓近衛隊全部到皇宮門口集合,我去找陛下!”
“是,隊長!”謝爾立刻應道,擡頭看了天空一眼。
原本皇都的每個人都知道結界的存在,但是它呈現一種柔和的透明狀,所以人們都看不到。
但是現在,它似乎已經固體化了,雖然還是透明的,可是已經能觸摸到了。它就像牆壁一樣慢慢出現龜裂,人們再也無法自由出入,天空中隱約出現一個裂口。
這時候蘭迪斯已經和國王陛下見過面了,走到廣場的時候,親衛隊已經集合完畢。
“那些法師呢?”謝爾走過來問。
“不知道,全都不見了……”蘭迪斯說,“讓居民全部回到自己家裡暫時不要出來……”
“隊長,那裡……”一個隊員指着天空的裂縫叫道,“有東西掉下來。”
蘭迪斯擡頭一看,在那個細縫裡,有粉紅色的花瓣伴隨着陽光慢慢落下。它們如此優雅和緩慢,就好像在跳一場美麗靈動的舞蹈。
一片接着一片,大多數人都急着回家,沒有看見。
“隊長……?”
“快點讓居民全部回去,我去找法師。”蘭迪斯立刻說,並讓謝爾暫時帶隊。
雖然蘭迪斯在自己失蹤的那段時間,頭有些昏昏沉沉的,但是在他模糊的印象中的確有這些花瓣飄過。
只不過,那些花瓣飄過的地方是一片死寂。
到底是在哪裡見過呢……蘭迪斯忍受着頭疼,開始向魔法師工會走去。
到了魔法師工會的大門口,那裡一個守衛也沒有,安安靜靜的一個大廳。
蘭迪斯無意識的往牆壁上看了看,忽然一點記憶從他的腦海中一下子掠過。
他想起來了,在一個壁畫上見過那樣的花瓣——輕柔而致命,碰觸過的地方一片寂靜,從空中落下的花瓣就是死神的宣言……
艾斯跟着男人走到了最後一層研究所,這裡和別的地方不同,顯得更加幽深和冰冷。
他們看到了走廊盡頭的門,那高大的門扉緊閉着。
從魔法光球上可以看出上面圖案,光明之神的背面,他的手裡拿着長劍和天平。那線條古樸而有力,它好像在歷史中存在了很久,可是從來沒有被這樣精細的刻出來,包括每一根髮絲。
“弗雷格……”男人輕輕念自己兒子的名字,然後伸手推開了這扇門。
看起來這扇門並不如想象的堅固,它只是一種象徵,一個世界和另一個世界的分割點。
艾斯揹着一大堆東西跟着男人走去,可是走了幾步卻差點撞上了前面的人。
“您不應該忽然停下來,先生,這很危險……”說着他偏過身體從男人的背後向房間裡面看。
一個暗紅色的法陣正在散發着不詳的光芒,一個銀髮的少年站在法陣前面,銀色的長髮一直長及腰際。
艾斯被少年手裡的東西吸引住了,雖然他還沒有看清楚那是個什麼東西,但是他其實已經知道了,那個東西就像一小撮火焰,在銀的手心輕輕躍動。就像所有的生命會產生最原始的跳動,這個東西散發着墨藍的光芒,看起來和人類使用的火焰沒有區別,但是那是暗界守門人才會有的東西。
暗界的,獨一無二的鑰匙。每一位暗界的守門人都會擁有他,而且在他們死的時候,他們會把這個獨一無二的鑰匙交給下一位暗界守門人。
顯然,前一位暗界守門人小姐沒有把鑰匙交給銀,因爲出了些意外,所以艾斯知道一個黑髮的魔法師暫時繼承了那枚象徵着空間穿越力量的鑰匙。
那個黑髮的法師很美麗,他可以是慵懶的,溫和或者冷漠的,也可以使狡猾而任性的,但絕對不會是像現在這樣,安安靜靜的躺在地上,任自己血流滿地。
沒有魔法師會那麼失禮,對魔法師來說,外面的禮儀是非常重要的,雖然弗雷格在一些人眼裡有別與大部分的魔法師。比如說他曾經殺了三十多位同事,並且被工會通緝之類的“小”錯誤,可是艾斯知道,他的選擇並沒有錯。
在現代人們正在用自己的知識挑戰一切底線,所以他們要從鑰匙上得到一些力量,比如說超越時空和空間的規則之類,所以弗雷格只能拿走鑰匙。
人總是應該對遠古的神明保持敬畏之心。
艾斯知道弗雷格其實什麼也沒有做錯,所以結局不應該是這樣的……
“……鑰匙,弗雷格的鑰匙!”他叫起來,並且向前走去,身上背的那些東西其實已經沒用了。
因爲銀已經用最穩妥的方法從弗雷格的手裡拿到了鑰匙,這種方法古老而安全,沒有絲毫欺騙性。因爲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第二個弗雷格,所以銀成了鑰匙唯一的繼承者。
“把他還回去,銀,你居然會幹那種事!”艾斯跑過去,卻被一道透明的結界擋在了外面。他使勁敲那道結界,可是看起來一點用也沒有,他手裡沒有武器,也沒有能劃破任何結界的鑰匙,“你居然爲了鑰匙殺了他,你瘋了嗎!”
法陣旁邊的那個銀髮少年慢慢的轉過頭來,艾斯只是一小段時間沒看見他而已,卻發現這個人竟然已經有了這麼大的變化。他的外貌和樣子一點也沒有變,可是神態卻不一樣了,他已經不是一直會呆在弗雷格身邊的那個銀色短髮的少年了。
那雙墨藍的眼睛如此沉寂和柔和,可是裡面卻沒有一點溫度,他聽見那個銀髮少年輕輕的說:“我現在把鑰匙放回去他也不會再醒了……你知道,人類和我們可不一樣,一旦死亡就不會再活過來了。”
“……爲什麼……”艾斯大叫道,“只要一點點時間啊,我已經找到了從他身體裡拿鑰匙的方法……”
“抱歉,”銀歉意的笑笑,讓別人失望的時候總是要道歉的,“這是弗雷格希望我乾的事情,我只是照做而已,當然,我也不希望黑暗之神再跑出來折騰,你看,在這一點上,所有的人應該都是一樣的。”
“可……可你不能這麼……就這麼殺了他。”艾斯輕輕的嘀咕,事實上他無可反駁,畢竟黑暗之神的封印解開真不是什麼好事情,畢竟誰都不愛蹲監坐獄,而如果從那裡出來的話,任誰都會殺氣騰騰。
銀笑了一下:“你看,弗雷格教了我很多事情,他告訴我人和人之間應該怎麼相處,但是事實上……我還是不懂,畢竟我已經不再是人類了。”
“你是人類!”結界外的精靈叫起來,“你的身體是人類的!”
“我曾經是個人類,但是在我小的時候,他已經被洗乾淨了,”銀柔聲說,並且讓那幽蘭的火焰像蛇一樣纏繞在自己的手上,“以一種非常徹底和血腥的方式……徹底的被驅逐出了人類的範圍,所以你還指望我用什麼人類的生活態度?”
他的聲音輕柔而溫和,就像弗雷格曾經的語調,但是那是不同的,因爲他們不同類。
是的,就像艾斯本來就是個精靈,爲什麼一定要要求像人類一樣的去生活呢……
他轉頭去看弗雷格的父親,那個黑髮的男人也很安靜,對他而言,重要的只是皇都,畢竟皇都是一切事情的基礎。
艾斯又去看銀,銀的手輕輕的穿過那道暗紅色的結界,動作很優雅,那些暗界守門人都是那麼一副優雅的讓人害怕的樣子。
“可是、可是……”他發現他已經說不出什麼話來。
銀輕輕的說:“弗雷格不希望黑暗之神跑出來,這是鑰匙的代價,所以我會幫他做到,這很簡單,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