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斜斜的照進房間,溫和又靜謐。弗雷格剛換好睡衣準備上牀睡覺,這時候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弗雷格愣了愣,有點不知所措的站在那裡。在這個時候的這個地點響起敲門聲難免會有點奇怪,因爲弗雷格是住在城堡二樓的一個房間,而城堡在這個時間上,是不會有人願意來打擾的。
敲門聲又響了三下,優雅到連間歇都那麼準確和引人好感。弗雷格抓了抓頭髮,有些猶豫的打開了房門。
走廊上水晶燈的光線照進了房間,他可以看到站在門口的那兩個人。他們穿着黑色的斗篷,斗篷的下襬拖到了地上,兜帽幾乎蓋住了他們的臉,一高一矮兩個人就這樣無聲無息的站在他面前。
他們互握着手,高點的人伸手把兜帽拉開。雖然她揹着光,但是弗雷格還是分辨出了她是位女性。只有少數的女性纔會在這個時代把頭髮剪短,弗雷格楞了楞,不太確定對面的女人是不是熟悉的朋友。
“你不認識我了嗎,弗雷格?”女人輕輕的說,她看起來大概有三十多歲,短髮削的很短,金色的頭髮這會看來似乎有些黯淡。
弗雷格看了一會才驚呼:“天吶,格蕾,親愛的……是你嗎?”他驚訝的看着對面的女性,如果沒有弄錯的話,她實際的年紀不會超過二十二歲,但是現在看起來卻足足大了十歲,“發生了什麼事……親愛的,你看起來有些疲憊,我想你最好還是先進來比較好……”
“不,謝謝你,弗雷格,”女人拒絕了他的好意,她的嘴脣有些發白,看起來有些缺少水分,弗雷格擔心的看着她。
他知道她是位堅強的姑娘,是的,從他六年前追求她開始,他就知道的,堅強倔強的好姑娘,雖然,她後來的選擇……嗯,可以說和他無關,但是這絲毫不影響他對她的好感。於是他輕輕的說:“你知道嗎,你看起來很累,我想你應該休息一下,吃點東西再睡上一覺。”
“抱歉弗雷格,我們很多年沒聯繫了,但是這會我只想到你,”格蕾忽然開口,聲音很疲憊,但是她還是吐字清晰,聲調優雅,一點不失法師風度,“我沒有時間了,所以拜託你,幫我照顧他,直到……”她說到這裡沒有再說下去,好像她找不到適合的詞來說明這個情況,“直到……我們回來。”她艱難的說。
“等一下格蕾,”弗雷格看了她身邊的那個人一眼,那個人看起來像個孩子,因爲很矮,身體全部被斗篷蓋住,被走廊裡的風一吹,斗篷空空蕩蕩的晃動,他想,他一定非常的瘦。他再次把視線轉移向格蕾:“你們要去哪裡……米歇爾那傻瓜呢,他怎麼能讓你一個人來到我這個偏僻的城堡……”
“他的情況也很糟糕……所以請暫時照顧我們的孩子,可以嗎?”格蕾說,當她說道她丈夫米歇爾的時候,聲音有些顫抖,但是立刻恢復了平靜。
弗雷格看着對面的女人,他從她身上感到她的絕望和恐懼,她想掩蓋,但是那些東西早就滲透出她的皮膚,融入周圍的空氣,但是格蕾還是擺出一副堅強的樣子。
“也許我能幫你們……”弗雷格柔聲說。
“是的,弗雷格……”她喃喃的說,“所以就請你好好照顧我的孩子,“他的名字叫……銀,他只有六歲。”格蕾伸手把旁邊那個同樣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兜帽摘下來,他驚訝的看着那個孩子。
那個孩子還很小,只有六歲,或者更小。他很瘦,弗雷格從來不拿比筆更重的東西,可能能把這個孩子拎起來。他的雙頰都凹了進去,露出細小的骨頭形狀,皮膚白的不像話,看起來是一種病態的蒼白。一雙藍色的眼睛幾乎接近黑色,一點生氣也沒有,更令人驚訝的是他有一頭健康的銀色長髮。非常漂亮的銀色長髮,在黑色的斗篷下顯得更加動人和瑰麗。那美麗連水晶吊燈都好像要失去光芒,和這病態的身體相比,那頭髮簡直就像是在吸食身體的營養一樣。
等一下,弗雷格忽然想,格蕾是金色的頭髮,而那個娶了她的傻瓜米歇爾好像也是金髮……爲什麼他們的孩子是銀髮?大陸上很少能見到這樣的顏色呢,弗雷格詫異的想,但是他並沒有說出來,因爲這會格蕾看起來情況很差。
“我必須得走了,馬上就要到凌晨了……”她低頭深深的看了銀一眼,“能幫我照顧他嗎,弗雷格,我別無選擇了。”
“當然可以,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把你的困難告訴我……”弗雷格伸出手將瘦小的銀輕輕拉過來,“這樣可以嗎,格蕾……”
“可以……我希望銀能好好的,”格蕾看着銀,柔聲說,只有在這個時候,她看起來纔像一個母親。
弗雷格沒說什麼,提供幫助的話他說了幾次,但都被拒絕了,他想說點安慰她的話,可是說不出口,他知道格蕾是個堅強的人,她從宗教迫害中順利的活了下來,幾乎沒有什麼事能難倒她了,但是這會兒……
弗雷格以爲她會像所有的母親一樣蹲下來,對孩子說乖乖的呆在這裡,等我來接你之類的話,可是格蕾只向弗雷格點了點頭,就轉身了。
“格蕾!”弗雷格大聲叫她,“祝你好運,還有——我等你來帶走孩子。”
格蕾沒有回頭也沒有猶豫,就這樣消失在走廊上,好像下了一種決心,即使死去也非做不可的決心。
弗雷格擔心的在門口站了一會,格蕾是個堅強的女人,她足以應付任何棘手的麻煩,她的丈夫雖然是個傻瓜,但是對於魔法,他還是可以算的上不錯……可是他們還是遇上了麻煩,以至於在這個時間,把他們的孩子送到弗雷格這裡。
弗雷格低頭看那個孩子——他太瘦了,藍色的眼睛幾乎像一潭死水,但是銀色的頭髮卻異常美麗,在陰暗的光線下美麗的鋪展,就像美麗童話的一角。
“好了,銀,我們今天開始就要好好相處了,”弗雷格柔聲說,“直到你的母親回來……我現在就向你介紹我自己好嗎?我叫弗雷格?F?蘭開斯特,你可以直接叫我弗雷格,請忽略我的家族姓氏,因爲那已經是很早的姓氏了,沒人會記得了。”
弗雷格早上起來的時候,依然是鳥語花香的一天,他穿着睡衣從牀上走下來,赤着腳踩在白絨地毯上,把窗戶打開,然後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
城堡造在高處的好處之一,它能讓住在它裡面的人,呼吸到非常新鮮自然的空氣。他忽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快步走到牀邊,拉開華麗的牀幔——牀的角落裡縮着一個男孩,那銀色的頭髮比昨天晚上更加耀眼,而他的皮膚更加蒼白,他緊閉着眼睛,彷彿是爲了閉眼睛才閉眼睛,身體透着一種不自然的冰冷。
弗雷格皺皺眉頭,格蕾給他留下一個麻煩,但是他答應她照顧銀,直到她回來。他一直認爲她是那種尖銳的人,是那種連死神也要避開她鋒芒的人,但是昨天晚上竟然意外的脆弱——現在想起來有點像幻覺,但是那個孩子固執的呆在他的牀上證明昨天晚上的那一切不是他的幻想。
其實,弗雷格不擅長和那麼丁點大的孩子溝通,這個年紀的孩子不是愛惡作劇就是驕傲的不得了,好像整個世界都是爲他們存在的。
但是格蕾拜託了,他也答應了,所以他還是要照顧這個孩子。
他看起來很瘦,病態的瘦,皮膚下面大概直接就是骨頭了,沒有一點脂肪,他不敢碰他,怕聽到骨骼碎裂的聲音。
“天哪,我不知道格蕾家的經濟條件那麼差!”弗雷格大聲的說,“好了孩子,我想,醫生能給我們一點意見,我對照顧人一竅不通呢。”
他話音剛落,門上響了三聲,然後門被輕輕的推開,走進來一個女僕。
“早上好,弗雷格少爺……天啊,您什麼時候有了一個孩子!”女僕驚訝的看着蜷縮在牀角的銀,“天啊,您不能這樣對待一個孩子!”
“別用那副口氣,”弗雷格惡狠狠的說,“該死的,昨天晚上有人進城堡你怎麼不出來?”
“太可怕了,那可是一位中位魔法師……”女僕發出驚恐的聲音,“您知道那意味着什麼吧,我只是中位的召喚生物而已。”
“顯然中位的定義對你來說並不平等,”弗雷格嘆了口氣,“如果你現在沒事的話,你能幫我去請鎮上的醫生來嗎?”
“我得去修花園的玫瑰,還有打掃整個大廳和一樓所有的房間……”女僕露出甜甜的笑容,“幹嘛不叫博斯去呢,從空中走的話能省不少時間呢。”
“記住你說的話,克拉克,”弗雷格看了這個看上去才十五歲的女孩一眼,“我會轉告博斯,那是你的主意。”
“我想他很高興聽見,”女孩無所謂的聳聳肩,然後有些擔心的看了銀一眼,“他需要在醫生來之前吃點什麼嗎?牛奶還是燕麥粥?”
“牛奶,謝謝,”弗雷格說,“我需要聽聽醫生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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