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四天,蘇幕的傷恢復得好一些了,蘇平終於把趙夭絕食的事告訴了蘇幕。蘇幕沉默了良久,眼中有了兇狠之色,自言自語低聲道,夭夭,是你逼我的。
蘇平讓人把趙夭帶到了趙珩被囚禁的宮殿,宋王以前禁止任何人見趙珩,所以這是入宋趙夭第一次見到趙珩。本來就是幾天沒有吃東西,再加上突然見到趙珩的滿身傷痕,趙夭搖搖欲墜,幸虧一旁伺候的宮女扶住她,纔沒有倒在地上。趙夭質問蘇平,你們對珩兒做了什麼?
蘇平道,回王后話,兩百鞭。
趙夭一直把趙珩當作自己的親弟弟一樣疼,這兩百鞭抽在趙珩身上卻抽在趙夭心上。趙夭走過去,摸着趙珩清瘦的臉道,珩兒,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趙珩笑道,夭夭姐姐,不疼。
珩兒一如既往懂事,那句不疼反而讓趙夭淚如雨下。
趙珩慌了,趕緊給趙夭抹眼淚,夭夭姐姐,不要哭,我真的不疼。
趙夭起身,身子晃了晃,那位小宮女又扶了她一把。趙夭對蘇平道,我要見蘇幕。
蘇平道,王后,王吩咐了,讓你先見了趙珩和趙戰將軍再去見他,如今趙珩已見,請移步去先見趙戰將軍吧。
趙夭心中一驚,立刻看向蘇平,目光如刀般鋒利,問道,你們對我大哥做了什麼?
蘇平道,王后去看了就知道了。
趙夭見到趙戰時,趙戰滿身傷痕,比趙珩還要嚴重,左右的鎖骨穿了鐵鏈,已經昏死過去。
趙夭用盡自己所有力氣死死地抓住蘇平的手,一字一頓問道,你們究竟對我大哥做了什麼?
三百鞭,一百杖,左右鎖骨穿鐵鏈,很疼,但不會死,因爲有醫生替他診治,保他命。蘇平道,王說,如果王后再不吃飯,就兩天後對趙珩和趙戰再重複一次。如果王后死了,就連同趙隱,子清公主一起,每日受刑,卻保他們不死,日復一日,年年如是。
蘇平的話如刀一樣剜着趙夭的心,蘇幕,果然夠狠。趙夭終於經受不住打擊,暈倒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趙夭終於醒來了。趙夭對守在一旁的小宮女道,我要吃東西。聽到趙夭的話,她欣喜異常,王后願意吃東西,這一宮的人的性命都保住了。
小宮女很快就端來了一碗粥,幾碟小菜。
王后,你餓了好幾天,先吃點小菜和粥,這樣對胃好。
趙夭立刻吃了起來,吃着吃着,趙夭的眼淚就落在了碗裡,和着自己的眼淚,趙夭吃光了所有的飯菜。
王后,你現在感覺好些了嗎?小宮女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好不好根本不重要。趙夭道
小宮女急道,怎麼可能不重要,奴婢知道,只要娘娘不好,我們的命就會不保。
聽完小宮女的話,趙夭有些內疚,道,對不起,連累你們了。
小宮女立馬跪在地上,王后折煞奴婢了。
你起來吧,趙夭道,剛纔扶我的就是你吧,你叫什麼名字?
小宮女道,奴婢叫阿琳。
阿琳,阿琳,曾經自己也叫阿琳,趙夭想,可以那個叫自己阿琳的人已經變得面容可佈。
趙夭對阿琳道,你以後就留在我身邊吧,我會竭盡所能保你性命。
大約過了半個月,蘇幕終於召見了趙夭。
蘇幕恢復得不錯,正坐在牀上看奏摺。見到趙夭,蘇幕含笑,道,夭夭過來。
趙夭依言走了過去。
蘇幕上下打量了趙夭,道,比我想象中要好,一定有好好吃飯。
我當然會好好吃飯,我還會好好睡覺,好好走路,不讓自己嗑着碰着。趙夭道。
這樣很好。蘇幕道。
是不是我留下你就不會再折磨他們?趙夭道。
當然,折磨他們本不是我本意,蘇幕道。
趙夭看着蘇幕道,蘇幕,是你非要留下我,從此以後,我會留在宋宮,陪着你,直至死亡。
蘇幕終於在大婚後一個月上了第一個早朝。衆人不知內情,皆道王后媚上,這樣下去定會禍國,紛紛上奏要求廢后。
這個場面蘇幕早已能預料到,蘇幕對衆大臣道,此事皆因孤起,王后只是一介女子,何罪之有?要怪只怪是孤荒廢了政務,以後孤定會不時告誡自己,不要貪圖享樂,勤於政務。
蘇幕話說到這份上,大臣們基本也不能說着什麼了,偏有人不怕死冒死進言。
這個人李番,曾是殷磊的舊部。李番跪下道,王,臣今日拼死也要進言,趙夭這樣的女子早應該誅殺,當初世子蘇臨因爲她謀害了大將軍殷磊,如今剛和王成婚就導致王一個月不早朝,長期發展下去是不是日日不早朝了?此女定會禍國殃民,望王誅殺她以明志。
李番這番話讓朝堂上的大臣都倒吸了一口涼氣,此人真是不懂察言觀色。
蘇幕看着李番道,你是要我誅殺剛娶回來的王后?
是,李番道,唯有此才能安撫國民。
蘇幕大笑,道,可笑,在孤看來,往往只有昏庸的君主纔會被女子誤國,將軍心裡擔心的究竟是王后禍國,還是孤會是一代昏庸君主?
這……李番一時回答不出來。
罷了,此事到此爲止吧。蘇幕道,以後誰再提讓孤廢后,誅殺王后的話,孤就要誰的命,那孤就會真成了昏庸的君主了。
李番還欲說話,被一旁的大臣拉住了。
早朝就這樣不歡而散,蘇幕回到書房,有些生氣,殷磊的舊部真的不怕死,如此下去,終究是**煩。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地過去了,趙夭每日都按時吃飯,按時睡覺,其他時候都把自己關在書房練字,悶得連小宮女阿琳都看不下去了。
阿琳小心翼翼道,王后,要不要奴婢陪你去花園走走,你已經一個多月沒有出門了,整天呆在屋子裡會悶壞的。
我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出去過了嗎?趙夭道,我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那王后你現在要出去走走嗎?阿琳問道。
還是不要了,不想出去。趙夭道。
那王后你要不要找子清公主說說話,解解悶?阿琳提議道。
趙夭搖搖頭,道,不要了。
趙夭想了想又道,阿琳,你一直都陪在我身邊,這一個多月也沒有出過宮吧,你肯定悶了,對不對?
阿琳跪下,道,奴婢不敢。
趙夭道,阿琳,你不必動不動就跪。你陪着我每日擔驚受怕,本來就是我連累你了,這一宮人都被我所累。
阿琳不敢再說一句話,怕越說越錯。
趙夭放下筆道,也罷,我就陪你出去走走,解解悶。
阿琳十分高興,道,奴婢立刻去拿衣服伺候王后更衣。
好好的更什麼衣?趙夭問道。
王后,冬天太冷。阿琳道,你身上的衣服有些單薄。
趙夭換了厚一些的衣服,就跟阿琳走出了宮門。趙夭問阿琳是否有想去的地方,阿琳搖搖頭,既然都沒有想去的地方,那就跟阿琳隨便走走。只是沒有想到,這一隨便走走就遇到了蘇幕。
蘇幕走過來摸了摸趙夭的手,道,手很涼,怎麼不抱一個爐子?
一旁的阿琳聽到蘇幕的話嚇得臉色慘白,立刻跪下求饒,是奴婢考慮不周,請王恕罪。
蘇幕說這樣的話只是關心趙夭,並不是責備伺候的宮人,是阿琳自己嚇得瑟瑟發抖。蘇幕皺了皺眉頭。
趙夭道,阿琳,你不要再跪着了,回去給我取一個爐子吧。
阿琳如蒙大赦,立刻起身回去取爐子。
她也叫阿琳?蘇幕問道。以前自己總是叫夭夭阿琳,她很依賴自己。蘇幕想起了那些美好的過往。
趙夭點點頭。
蘇幕道,外面太冷,不用等取爐子來了,我送你回去吧。
趙夭拒絕了,道,不用勞煩了,我自己回去吧。
蘇幕並不答話,只是拉着趙夭的手往前走。趙夭拼命掙扎也掙脫不了蘇幕的手,蘇幕的力氣太大。
蘇幕淡淡地說,那個叫阿琳的宮女很可愛,不知道受不受得了一百鞭。
聽到蘇幕的話,趙夭放棄了掙扎,任由着蘇幕拉着她往前走。
蘇幕把趙夭送回寢宮後並沒有要走的意思,而是讓趙夭坐下陪他說說話。
趙夭道,王想要我陪你說什麼話?
蘇幕道,夭夭,最近這段時間我很忙,所以沒有時間陪你,你一個人一定很悶吧。
趙夭道,我一個人挺好,王沒時間陪我,是我的福氣。
蘇幕道,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說話嗎?
趙夭道,我儘量。
夭夭,等過段時間我不忙了陪你出宮去轉轉,我們去山林裡,就和小時候一樣去抓魚,採野花,好不好?蘇幕道。
趙夭道,王,你不要老是沉溺於過去。在山林裡抓魚採野花這些事我早已經不愛了。
蘇幕問道,那現在夭夭愛做什麼事?
吃飯,睡覺,寫寫字。趙夭回答道。
蘇幕笑道,這樣也挺好。
趙夭不再想和蘇幕說話了,於是下了逐客令,道,今天我乏了,王也早些回寢宮休息吧。
蘇幕道,今晚我就在這裡歇息吧。
不行。趙夭大聲回絕道。
蘇幕看着趙夭,臉色一瞬間變得有些陰沉,旋即又恢復了常態,問道,你是我的王后,爲什麼我不可以在這裡歇息?
因爲我不願意。趙夭道。
蘇幕看着趙夭,眼中有讓人看不清的迷霧,道,夭夭,你明知道激怒我沒有好處,可卻在不斷激怒我。結果就是我生氣了,懲罰了你身邊的人,然後你認輸了,既然如此,爲何不省去這些沒有意義的反抗,而是一開始就順從我?
蘇幕的話的確有道理,從一開始自己和他作對就不會有好結果。那麼早着順從他,還可以不讓大哥和珩兒受無謂的傷害。趙夭覺得自己的生命越來越身不由己。
趙夭喚來阿琳,告訴她蘇幕晚上要在寢宮休息,讓她準備一下。
趙夭順從了,蘇幕的心裡並不高興,可是如果趙夭不順從,蘇幕仍然不高興。蘇幕很矛盾。
晚上,當蘇幕開始褪趙夭衣衫的時候,趙夭一直告誡自己,順從順從,只是,她還是違背不了自己的本意,推開了蘇幕。
被推開其實是蘇幕預想當中的事,所以蘇幕並不生氣。蘇幕替趙夭蓋上被子道,夭夭,我們還有一輩子,我會等。說罷蘇幕離開了。
趙夭的淚滑了下來,殷磊,殷磊,活着真的很累,可是我不得不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