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跑就跑, 俞忍的速度向來是快的。
美男子一離開教室就跟個脫籠老公雞一樣,俞忍先是跳了兩步,又猛然想起陳昀沒有跟上, 於是焦急地折返, 在看到臉上出了一層細細汗珠的陳昀的時候, 忽然裝作不認識剛纔那個動若脫兔的自己一樣, 悠悠道:“不急, 咱們不急,慢慢走。”
他又露出了陳昀抵擋不住的笑容,撲閃又閃爍的眼鏡也不知道想要勾~引誰, 饒是習慣了總是做出奇奇怪怪行爲的陳昀,也總覺得他今日滿臉寫着不懷好意。
拿不準俞忍的心思, 就像是你永遠捉不住天上的雲彩。俞忍站在路燈下等他, 也不嫌着頭頂上嗡嗡作響扇動的蚊子翅膀。
離了路燈, 周遭就蒙在了一片根本很難看透的黑暗之中。
昏暗燈光算得上黑燈瞎火,陳昀過了那路燈, 被身後的俞忍猛然一抱。陳昀被忽然的熱源一貼,渾身都緊張起來。俞忍比他高出半個頭,將他抱住的時候,溫熱的氣息羽毛般拂動着耳邊上細小絨毛,同時也騷動着陳昀純情少男心。
“撲通撲通——”陳昀心跳得飛快, 這時候的心臟簡直要以光速脫離宇宙和所有陳昀常識的掌控。陳昀想:“我從此死了, 我的江山從此亡了, 從此君王不早朝了。”
俞忍顯然是預謀已久, 老奸巨猾做好了一切心理防線, 好讓自己的舉動看上去是那般熟練地耍流氓。俞忍想:“耍流氓就要顯得自己很熟練似的,不然兩個都是純潔雛兔兒, 那誰還敢紅着臉跨越雷池?”
兩個人各自心思僵了一會兒,等身體都漸漸適應過來的時候,卻都有了一種靈魂上的滿足。
俞忍色令智昏,差點忘了正事,半晌才說:“老實交代,你跟毒蛇是怎麼肥實?就在我出差之際,你紅杏出牆,就差恭喜發財死老公了???”
陳昀簡直想把這張臭嘴給封上。
可是對方完全不知道他的心情,繼續喋喋不休:“你們是不是就差在我綠草墳頭蹦迪了?老爹啊,你死得早,不知道兒子現在過得好慘啊啊啊!!守身如玉十幾載,好不容易芳心暗許,偏生對面還是個薄情郎!當真是,紅顏未老恩先斷,獨倚熏籠到天明!!”
陳昀:“………………”
兩人不是走的大道,自然沒有太多人注意,可是俞忍這傢伙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剛纔最後兩句的分貝已經差不多可以廣播全世界了。路上的人出於各種“色~眯~眯”幻想,想要瞧瞧這嘶聲力竭感嘆綠帽的男子。
陳昀被嚇了一跳,猛然靈機一動,掐着嗓子幹叫起來:“婆娑愛河千尺浪,轉頭紅顏成白骨。”
路上的人一聽,這怎麼像排練話劇,於是也沒有細想,腦袋裡面已經被食堂即將端出來的熱氣騰騰的\"豬飼料\"給打發了。五中出品,必定精品,豬吃了長胖,人吃了發福。這都是一個道理。
兩個人相互戲精,竟然覺得這樣偷偷摸摸非常有意思。
陳昀想:“跟俞忍在一起,我遲早要瘋。”
俞忍想:“跟小傢伙在一起,我鐵定金槍不倒。”
磨磨蹭蹭,兩個根正苗紅五好“五大爺”終於站到了跑道上。天頂上掛着一輪彎彎的月亮,聽說這種月亮指了要剜耳朵,俞忍不信,一邊慢慢跑一邊指着月亮跟陳昀說:“我今兒指了這月亮,你說今晚我耳朵會被割不?”
雖然黑漆漆一片,只有月亮的光,陳昀還是能看到俞忍賤兮兮的笑臉。
陳昀身子弱,跑了一小會兒已經是汗水都冒了出來,被俞忍分散了注意力,竟然有種脫氧死魚猛吸了一口氧氣似的感覺。陳昀回答得有點吃力:“在我們那,不是割耳朵。”
俞忍聽見他上氣不接下氣的喘息聲,知道陳昀兩圈都跑步下來,故意放慢了腳步,湊到陳昀跟前,問:“不割耳朵,那割哪裡?不會是……”
陳昀黑暗中彷彿看到俞忍目光在自己不可言說的部位點燃了一簇火。
陳昀氣急敗壞,往前快了幾步,聲音軟軟的:“想哪裡去了?說的是指月亮會尿~牀!”
俞忍還在後面憨笑:“誒誒,你說我要是真尿了,還不是你的牀?這樣豈不是第二天咱兩就能睡我的牀了?小傢伙,你跑什麼啊!”
俞忍還在後面嘻嘻的叫喚,這聲音擱陳昀耳朵裡面就跟狗叫春一樣。
陳昀悶悶地想:“誰要睡你的牀啊!”
少年時候,或多或少都會想一想,將來會是何方神聖能夠站在自己身邊宣誓,誓言是:“將來我要和這個大傻逼共度一輩子,無論生老病死,不離不棄。”然後往後一點,是成家立業,對於少年來說,除了身邊躺着的那個,其實更在意在廚房裡的那個。
年少時,是老母親,長大後,是老太婆。
俞忍想,他長大以後,家裡廚房這麼尊貴的位置到底會交給誰呢?
恍然間,想過穿着碎花裙的陳昀,一臉怒氣衝衝,小臉鼓成個圓咕隆咚的包子,把做好的湯泡飯一碗扣在自己臉上。又想着長着青澀的鬍鬚的陳昀睡眼惺忪走到跟前來,拉着他的大手撒嬌要他摸剛長出來的鬍鬚。
這麼想着,俞忍“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大概年少時做的夢都是在人生前進道路上的指明燈吧。
陳昀已經開始慢吞吞走了,俞忍猛然跑起來,衝上前抓住陳昀的手,大聲說:“我說,小傢伙你要是被我追上了,我就親你一口!!”
陳昀一慌,手被烙鐵一樣的大掌緊緊包裹着,怎麼甩也甩不開,陳昀急得快哭了:“你你你,你倒是放開啊啊啊!!!”
俞忍咧嘴一笑,手握得更緊了,說:“……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