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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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油膩的小巷子裡面隱約能夠看到點菸微微散發出來的火光。現在的天還很早, 刺~激瘋狂夜生活剛剛結束,年輕人們剛剛睡下,在這個點, 街道上冷冷清清的, 只有兩旁灰濛濛的行道樹, 被灰糊了一臉, 冷眼看着人生百態。

俞輝吸完了那根菸, 往嘴裡丟了兩顆薄荷味口香糖,煩躁地揉了揉自己早已經亂成一團的頭髮。他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多久沒有換過了,皺成一團, 明明眉眼間還存着一絲善念,卻因爲喜歡緊緊蹙着, 連最後一點光輝都泯滅了。

明明名字裡面帶個“輝”, 卻一點光明的樣子也沒有。都說是名字這東西, 寄予父輩埋下的希望,俞輝覺得, 自己老爸一定是算準了這輩子他都看不到光,所以趕緊欲蓋彌彰。

又過了一小會,俞輝覺得身上的疲倦都被冷冽的風吹得差不多了,這才緩慢地往小巷子裡面走去。

王經理聽到門響的時候,就看到穿着一身跟自身氣質完全不一樣的俞輝走了進來, 他的眼下掛着兩個折損顏值的黑眼圈, 一張臉瘦得出奇, 揹着光看起來像是不知道哪塊墳頭爬出來的骷髏頭, 只有在看到他堅毅深邃的眼仁時, 你才能覺得這具“帥逼骷髏”有了一絲活人氣息。

“輝少爺,你沒怎麼睡覺吧?這才凌晨四點多啊。”好不容易纔把昨天的項目完成, 項目小組的人好不容易鬆了口氣,王經理也不過才睡了一個多小時,但是比起他們來,俞輝怕是一點都沒睡。

俞輝說:“沒事兒,我就像是想見見小忍說的凌晨的太陽。”

王經理欲哭無淚,那也別挑四點四十四啊,多不吉利啊!

王經理揉了揉眼睛,頭還有點昏:“這才四點,哪來的太陽?輝少爺,趕緊睡一會兒。忍少爺要是知道你這個樣子,肯定也放心不下啊。忍少爺不是報了個長跑嗎,你要是想他就去看看。現在項目落實了,資金很快也能夠到賬了,過不了多久,就能……”

王經理說到傷心處,眼裡竟有了點淚花:“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俞輝嘴脣抿成一條線:“誰要去看那種過家家的把戲?”

王經理勸:“輝少爺……”

俞輝忽然一笑:“王叔啊,你說我爸要是還在的話,如果就站在我身邊,我們看到的太陽會不會是一樣的呢?”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俞輝心頭已經有了答案。

——不會的。

大手掌牽着的小手掌,一大一小看到的看到的是一樣的天空。

而俞輝,站在一旁,盯着他兩個拉長的影子。

俞輝說:“等這個項目結束了,差不多就讓俞忍退學吧。”

**

自從俞忍這個混蛋發明了“要是被我追上就親親”的狗屁辦法,陳昀跑步速度明顯上升,有時候看到俞忍,陳昀小腿肚子就抽。

俞忍非常熟練做起三包業務,包摸包親包聊天,服務到位,就是陳昀有點不太好受。任誰被按着小腿肚,忽然被套了個紅繩,都不會驚喜到哪裡去。

陳昀只能說,這細細紅繩拴着腳脖子,紅的色襯得白的透,看起來倒還是挺好看的。

本來陳昀要把繩取下來,但是賴在牀上的俞忍一個翻身就把他壓在下面,一隻手還握着那腳脖子,兩個人隔得近,陳昀聽俞忍說話,總感覺他尾音帶着撩。

“拿來了就帶着唄,戴着多好看啊。”一邊說他的鹹豬蹄還趁機在小腿肚上揩了一把油。

陳昀被他撩得心頭彷彿着了火,踢了踢俞忍,坐起來,下牀找水喝。而俞忍就跟狐狸精一樣,耷拉着腦袋,半眯着眼皮,直勾勾盯着他。

五中歷年來放假日子多,學生節連着要休息近一個星期,雖然說晚自習照上,但是也不過是走走過場,今年在超兇等人聯名上書之後,原本五天休息一下子被砍成了三天。

不過三天也夠讓人偷着樂了。

學校校運動會和藝術節是一起開的。這邊操場上汗流浹背,運動健兒彰顯着熱血風範,食堂廣場前漏點舞娘也在扭動着差不多的熱汗。

陳昀跟俞忍的長跑就是第一天的。在聽校長叨叨了半天終於說到了重點——今天燒白半價,藝術節終於開幕了。

27班在操場上找個大榕樹做靠山,拉了根大紅綢子,上面寫着:“27班宇宙中心站”,雖然名字low了點,但好歹也算是個窩了。

班彰和傅篤奢擡了幾張桌子下來,把礦泉水和醫藥用品都放進去,以防萬一。

陳昀要跑之前,傅篤奢還偷偷拉了拉陳昀,問他:“你真的準備好了嗎?就這幾天,你也沒漲多少肉,跑不下來的話大不了我們27班一起丟人好了。”

陳昀握了握拳,說:“我會盡力的。”

傅篤奢臉色難看,又有老媽子的擔憂,又有說清楚的情緒。

陳昀忽然想起賈楠仁無意間吼出的那句話,心裡面也在掂量着傅篤奢是不是真的對自己有意思。但是轉頭傅篤奢又去跟俞忍冷嘲熱諷,陳昀看着俞忍嬉皮笑臉的樣子,一下子就給忘了。

雖然他開竅晚,但是陳昀總覺得傅篤奢是不喜歡自己的。哪裡有什麼原因呢?

班彰拿着號碼牌過來,一手給了陳昀一手給了俞忍,壯膽似的拍了拍兩個人的腰:“別緊張,還有一會兒,沒名次就算了,不打緊,接下來我們還有短跑拉比分。”

姍姍來遲的艾學嵊抱着個本體保溫杯,臉上慈愛的笑着,跟兩個人說:“友誼第一,比賽第二。你們兩也算是爲班級爭光了,雖死猶榮。”

俞忍眉頭一擰:“老艾,我們這還沒敗呢。”

艾學嵊又仔細囑咐了好幾句,就聽見講臺前那個白喇叭操着一口三甲普通話說:“請3200米選手進場檢閱。”

俞忍跟陳昀告別“宇宙中心站”,在一羣不知道哪裡變出來的橫幅中,如英雄般雄赳赳氣昂昂走向了賽道。

而他們的背後——

是27班舞動的安塞腰鼓隊。

“咚咚咚!陳昀陳昀,天下無敵!”

“鏘鏘鏘!俞忍俞忍,孰不可忍!”

“咚鏘咚鏘!!2727,威武不屈!”

陳昀:“………”

每一個英雄在帥氣點燃香菸後扔掉打火機,在一片轟然爆炸中,衣訣飄飄卻從不回頭。

陳昀想:“哪有花兒不殘落,哪有馬兒不過橋。”

俞忍想:“每一個英雄的背後早已燒焦。”

不管27再怎麼驚世駭俗,陳昀和俞忍還是不得不前去賽場。

檢錄完畢,俞忍站在陳昀旁邊的賽道,烏江吹來的風立起了他額前的呆毛,眉眼露出來,自帶桃花,俞忍說:“我要跑在你前頭,你要是追上我,我就親你一口。”

他說話聲音很小,近乎是咬着陳昀耳朵說的,熱熱的氣息灑在陳昀耳朵尖絨毛上,讓陳昀半邊臉紅了紅,俞忍輕笑:“我哪能啊,我先去終點等着你,張開雙手迎接你,你啊,得往這裡撞。”

他拉着陳昀的手,貼在左邊心房處,眼神灼灼,恍若頓開千里杜鵑花:“左邊,心口,要撞得準一點,分毫都不能偏了。”

陳昀手一燙,心口處也跟着燙起來,彷彿連着手臂能夠捏到心臟。

兩個人拉拉扯扯,氣得“安塞腰鼓”隊隊長任遠浩扯着紅綢子,瞪着眼睛:“忍哥,小昀,你們搞啥呢?心臟病發?這都在排賽道了啊!”

班彰也急:“忍哥還好嗎?要不要換人上啊?”

陳昀嚇得縮了手,俞忍對着那邊說:“有點緊張,萬一不小心發揮太好,拿了第一,其他班級多沒有面子啊。”

此話一出,羣雄激憤。艾學嵊“吼吼”直笑,抱着太極扇遮了臉面,雖然有點不要臉,但是青春就得不要臉。

“27班忒不知天高地厚了!”所有人的心裡面都是這麼個想法,但是一看說這話的人是個活蹦亂跳的俞忍,又默默拉上嘴上鍊條。

陳昀臉紅紅看了一眼旁邊的俞忍,見他也在看自己,目光一顫。

俞忍說:“小傢伙,你可要跑快點啊,我迫不及待想要被你發射愛的懷抱呢。一想想,就急不可耐了,不要讓我等太久啊。”

最後一句,陳昀聽出了別的意味。

與此同時,槍響了。

十多個被班級坑害的運動健兒如同搶飯的老母雞,咯咯咯的衝了出去。

陳昀一開始跑,就聽不見任何聲音了,耳畔迴響着他胸腔的跳動、呼吸和風颳在耳邊的聲音。

3200米,足足八圈。

陳昀感受着身體上機械運動帶來的肌肉的收縮感,心裡面卻非常寧靜。

第一圈的時候,27班的安塞腰鼓隊成功利用輸出全靠吼這一特質,讓其他班級給他們留出了一個寬闊的觀戰位置。

俞忍飈得飛快,迅速甩開後面的人,跑在了第一。

27班轟動了:“啊啊啊啊啊!!!忍哥!!!”

“鏘鏘鏘!!!俞忍俞忍,孰不可忍!!!”

班彰更是帶頭在前面應援,俞忍經過班彰的時候,對他說:“你他娘暗地裡訓練這樂隊,是趕着給我送衷呢?孫賊,本宮一日不死,爾等終究爲妃!”

班彰聽得雲裡霧裡,根本沒聽出這酸溜溜的話裡面泡了多少缸亞洲陳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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