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秦州的官道上,數十人正護衛着倆輛馬車前進。忽然前面那輛馬車的輪子碾過一塊石頭,小小顛簸了一下。車內閉目養神的張煥睜眼一看,小癡正趴在車墊上專心的餵養小鷹,絲毫沒留意剛纔的那一下顛簸。張煥微微一笑,掀開車簾向外邊看去。
窗外的官道兩旁,是一排排的綠樹,更遠處是一座座林立的山峰。離開蘭州城差不多有兩個時辰了,羣山阻隔之下,高大的城牆早就已經看不見了。
今日辰時,張煥一行就離開蘭州,踏上了迴轉長安的路程。除了他點名要的阿提力之外,李大亮還另外派了五十人護送,這些人是李鐵去挑選的,都曾經跟着張煥去過高昌。
見到他探出頭來,馬車旁邊的霜白低嘶一聲跑了上來,毫無防備的王玄策一個趔趄,差點掉下馬去。
“玄策啊,你這騎術可夠嗆啊!”張煥伸手摸摸霜白,順帶着打趣起了王玄策。
“咳……叔珩啊,霜白認生得很,不怪我騎術不精。嘿,霜白,別亂跑!我一定馴服你!”王玄策一邊搖頭否認自己騎術不精,一邊繼續和霜白較勁。
“隨便你了。”張煥笑着搖搖頭,放下了車簾。
離開蘭州城時,霜白還是張煥騎着的,後來小癡將他拉上了馬車,讓他一路好好休息。王玄策早就想試試霜白的神駿,借這個機會正好得償心願,可惜霜白認生,王玄策被折騰的不淺。
“除了你我,其他人霜白都認生的。”聽見外面王玄策的呼喝聲,小癡也擡起頭來微微一笑。
“是啊,休勒思告訴我馬通人性,確實如此。”
說起休勒思,小癡一下子想起那倆個小姑娘來,心裡頗有些想念。張煥趕緊岔開話題,向小癡詢問起禮物的事情。爲了裝下禮物,還另外找了輛馬車,不過大都是杏花送的蘭州土產。
“哼!人家都預祝你弄璋之喜了!”小癡取出清單看了一眼,語氣有些酸酸的。
“咳……昨晚我要……你不答應啊。”張煥輕咳一聲,一臉壞笑的看着小癡。
“呸!壞人!”小癡輕啐了一口,想起昨夜的旖旎,臉色一下子紅了,“沒成婚前,那樣……你想都別想!”
“唉……那還要等很久的!”張煥故意嘆了口氣,“玉兒聽信了李淳風的話,說是今年不能成婚,真是令人沮喪。”
“哼!你就知道掛念着妙玉姑娘,卻不知道……傻瓜!”
“又說我傻瓜?我哪裡傻了?”張煥湊過去,“再不說清楚我饒不了你。”說話間,一雙手又不老實起來。
“外面有人呢!”小癡白他一眼,一把打掉他的手,“你就是傻瓜!竟然不知道……懶得和你說這個,反正你很快就會知道的。”
張煥本來只是在開玩笑,見她如此反而心裡有些疑惑,只是小癡執意不說,也只好作罷。不過說起妙玉,張煥一下子想起其他親人,心中只恨不得插翅飛回去。
“走了多遠了?”張煥掀開車簾,詢問趕車的李銀。
“公子,拐過東邊那座山就是上次紮營的地方,大概還有一百多里路就到秦州了。”
張煥擡頭一看偏僻的道路,心中還有些印象,依稀記得當時是穿過一座小山谷之後,在一座山腳下安營紮寨的。
果然,到了上次紮營的地方,就能見到遠方那座小山谷了。張煥讓隊伍停下休息一會,自己下去看了一圈,心裡頗有些感慨。
大家都忙着休息喝水,誰都沒注意到,遠處那座山谷上方有幾人正在看着這邊。
“是他們嗎?”一個瘦高的漢子轉頭詢問身邊一人。這漢子鷹鉤鼻子,臉色黝黑,微微發藍的眼中帶着一絲寒冷,一看就不是漢人。
“回大人,就是他們!”身邊一人隨手打開籠子,將幾隻信鴿放飛,“昨天從此地放飛到蘭州的信鴿都回來了,那邊說的很清楚,兩倆馬車隨行,大概五十人護送。如今人數和馬車數量都完全符合,肯定不會是別人。”
“準備吧!”
“對了大人,剛纔最後那隻信鴿帶來的消息說,點子騎得是一匹白馬,一直走在隊伍前面。”
“好!告訴兄弟們,先招呼騎着白馬那人!然後再殺出去,一個不留!”
“喏!”
張煥等人休息片刻後,就開始繼續趕路。上馬車之前,張煥不經意的擡頭望了眼天空,卻看見幾只鴿子飛過。張煥還以爲是往來蘭州和秦州之間的信鴿,並沒放在心上。
王玄策仍舊騎着霜白,不停的和它較勁。霜白看來也和他卯上了,擰着脖子就是不乖乖聽話。王玄策本來走在最前面的,即將進入山谷時,卻落在了幾個人的後面。
張煥聽見他又在呼喝霜白,笑着掀起車簾觀看。
就在這時,異變突起!
只聽得山谷前方一陣強弩破空聲,近百支弩箭一起向着王玄策所在方位而去!
“玄策小心!”張煥剛來的及大叫一聲,箭矢已經射到!
眨眼之間,前面的幾個人已經被射成了刺蝟,紛紛倒地落馬。王玄策躲閃不及,左腿和前胸同時中箭,頓時鮮血飛濺!幸好霜白通靈性,忽然向右側前方衝出幾步,雖然將王玄策拋到了地下,不過卻躲過了更致命的箭矢。只聽得一陣篤篤聲響,此前王玄策所在的位置上已經插滿了箭矢。
“殺!”
箭矢過後,只聽得一聲低喝,緊接着從山谷裡面奔出近二百餘灰衣騎士,個個戴着面罩,吶喊聲中揮舞兵器衝了過來!
“迎敵!”張煥也顧不得查看王玄策,大喝聲中跳下馬車,伸手抄起馬車上的長槊。
小癡緊隨其後跳了下去,手持長槍站在張煥身側。李鐵兄弟也各自抄起兵器,策馬護衛在張煥周圍。
護送張煥的這五十幾人,都是久經戰陣之人,見到有敵來襲,除了十人護衛在張換身前之外,其他的四十幾人迅速列隊迎了上去!
百多步距離轉瞬及至,雙方迅速廝殺在一起。一時之間,戰馬嘶鳴聲、兵器相交聲和慘呼聲交織在一起,寧靜的山谷剎那間沸騰起來。
張煥手下雖然精銳,無奈對方也非泛泛之輩,而且人數衆多,一個照面間就有十餘人被砍落馬下。剩下的二十幾人迅速靠攏,雖然結成了一個小圓陣,卻被對方一陣圍攻,形式岌岌可危。與此同時,這羣灰衣騎士分出了一百人左右,向着張煥這邊殺了過來。
手下爭取到的時間雖然短暫,張煥卻已經喚來霜白騎了上去,小癡也上馬提槍,面色冷峻的看着衝過來的百餘人。
李鐵急促道:“公子,我們抵擋一陣,你和小癡姑娘趕緊走吧!”
“不行!我豈能拋下你們逃跑!”張煥斷然拒絕,一揮長槊喝道:“兄弟們,一起迎敵!”
“喏!”身邊十餘人齊聲大喝,緊握手中刀劍盯着對手。
那灰衣騎士的首領見張煥等人竟然沒有逃跑,倒是有些驚訝。看見張煥身上的官服,此人才知道他是正主,揮刀一指張煥!
山谷中的喊殺聲傳出很遠開外,驚飛了不少鳥雀走獸。而在山谷東邊幾裡處,一隊黑衣騎士正在向西前進,爲首的漢子身材高大,國字臉,濃眉大眼,面色十分沉穩。聽到喊殺聲,這漢子面色一變,趕緊下令加速前進。
見到對方衝過來,剩下的十人明知不敵,仍然飛蛾撲火般迎了上去!
那首領使用的是一柄四尺長刀,手起刀落間就將倆人砍於馬下,策馬直奔張煥而來,李銀李銅見狀,一夾馬腹迎了上去。三人都用的是長刀,馬匹交錯間已經對了幾招,只聽得金鐵交響,那人以一敵二竟然不落下風。
這首領雖然被擋住了,另外幾人已經衝到了張煥身前,卻被小癡和李鐵刺落馬下。
就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山谷前的四十幾人已經死傷殆盡,對方剩下的幾十人也紛紛奔了過來!
李鐵咬咬牙,伸手拉住霜白的繮繩用力一扯,霜白嘶鳴一聲轉過身子。
“小癡姑娘,護着公子快走!”李鐵暴喝一聲,一刀紮在霜白屁股上,霜白慘嘶一聲,邁開蹄子向着來路奔去!
“保重!”小癡眼中含淚,撥轉馬頭緊跟着張煥而去。
張煥猝不及防,等到回過神來,霜白已經奔出百餘步。
“停下!霜白,快停下!”張煥想要勒住它,不料霜白受傷之下性子大發,只顧着狂奔,絲毫不願停下腳步。
小癡趕上前來,厲聲喝道:“留得有用之身才能報仇!你要他們白死嗎?快走!”
張煥回頭一看,手下將士已經全部落馬,李銀李銅也躺在地上渾身浴血,只有李鐵一人還在拼命擋住那首領,身後已經有數十騎追了上來!
就在張煥回頭一瞥間,李鐵也被身後一杆長槍刺中後心,身子搖搖欲墜!猛然間李鐵暴喝一聲,用盡全力將手中刀擲向偷襲那人!那人偷襲得手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被一刀穿心而過。李鐵暴喝聲中飛身離馬撲向那首領,那首領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他撲落馬下,倆人摟在一起在地上翻滾起來!
“駕!”張煥剎那間鼻子一酸,回過頭來猛拍霜白。
張煥和小癡沿着官道飛奔,身後百餘人則窮追不捨,一追一逃間很快就到了幾裡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