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客廳的房門被拉開了一些縫隙,裡面的燈光稍稍透露了一些出來,小院子裡不再是一片漆黑,李掌櫃等人都站在院子中間,全都看着院門一言不發。錢衡離開已經半個時辰了還沒回來,衆人心裡都十分焦躁,索性來到院子裡等候。秋夜的天氣已經很冷了,張賬房搓搓手來回踱了幾步,走向院門準備從縫隙裡向外看看,不料剛走到門後,院門忽然被人推了開來,一個人影迅速溜了進來,把張賬房嚇了一大跳。
“是我!”
聽見是錢衡的聲音,衆人都鬆了口氣,只有張賬房含含糊糊的嘟囔了一句什麼。
“回來就好!”李掌櫃的語氣明顯十分欣慰,“進去說話吧!”
進入狹窄的客廳坐下後,錢衡三言兩語就把情況說了一遍。
“這倒是棘手了!”李掌櫃皺起了眉頭,“前陣子泉蓋蘇文特意下令全城捕殺信鴿,導致我們的信鴿損失殆盡,如今手裡只有張大人派來送信的那一隻,想要傳遞消息只有靠這隻信鴿!只是如今已經是戌時末了,不知道鴿子會不會迷路?會不會不飛回城外軍營卻飛回遼東城或者別的地方?”
“只有死馬當活馬醫了!”張賬房嘆了口氣,“即使鴿子飛不回去,想來張大人也能體諒我們的情況。”
李掌櫃悶聲道:“主要是時間太緊迫了,再有倆個時辰金泰廬就要出城了,若是能及時把消息傳回去,張大人肯定會好好利用一下,說不定會成爲輕易破城的契機。”
“這件事成爲破城契機的可能性很小!”錢衡忽然低聲插言,“根據泉男生的說法,金泰廬等人就是去送死的!泉蓋蘇文肯定會有防備,再者李掌櫃剛纔也說了,時間太過於緊迫,想要趁機奪取城門不太可能。張大人在信裡也提了一句,皇上不想在大局已定的情況下強攻城池,造成將士們不必要的傷亡,因此才準備靠泉男生輕取城池。所以屬下當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協助泉男生,而泉男生還準備依靠金泰廬控制北門,鑑於這個原因,我們就要想法子保住金泰廬的性命。屬下的建議是先放飛信鴿,然後我再去見泉男生,讓他想法子把我安插在金泰廬身邊,出城之後我會想法子先進入我們的大營,爭取先找到張大人稟明情況。”
“這樣可行!”李掌櫃和其他人都贊同的點點頭,對錢衡的身手十分放心。
“你把這個拿上,到時候就能順利進入我們大唐的軍營!”李掌櫃遞過一塊腰牌,說到‘我們大唐的軍營’這幾個字的時候,語氣顯得十分激動。
其他人看着這塊腰牌,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幾年時間了,終於有人能回到大唐軍營了,見到久別的袍澤了!錢衡臉上也變得一片嚴肅,走上前雙手接過腰牌,輕輕摩挲了一下刻在上面的字,鄭重地放在懷中,向李掌櫃抱拳一禮出了房門。
看着錢衡出了房門,李掌櫃穩穩情緒,看着張賬房道:“張兄,回信就麻煩你了,但願那隻信鴿能順利飛回軍營!”
張賬房點點頭,提筆在一張小小的紙條上寫下了一行蠅頭小楷,在燈火旁邊小心的烘乾墨跡之後,輕輕捲起來遞給了李掌櫃。
李掌櫃將紙卷放進那根細細的小竹筒裡,站起身走了出去,張賬房等人也都跟着出了房間。藉着屋內昏暗的燈光,李掌櫃從鴿子籠裡抓出信鴿,繫好竹筒後輕柔的撫了撫鴿子背上的羽毛,雙手舉起鴿子用力一拋。信鴿咕咕叫了兩聲,在上空轉了幾圈,展翅消失在了黑夜中。
李掌櫃收回看着上空的目光,輕輕道:“但願它能飛回軍營!”
“掌櫃的放心,即使鴿子飛不回去,錢衡那邊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李掌櫃微微搖了搖頭,忽然微笑道:“暫時沒我們的事了,大家都進去等消息吧!不管怎麼說,我們大唐很快就會獲得大勝了,我們幹嘛把自己搞的這麼沉悶?李十二,你去讓人弄點宵夜,我們幾個小酌一杯,就當是提前慶祝高句麗的滅亡了!大家進去吧。”
聽了李掌櫃的話,衆人的心情也都輕鬆起來,小聲說笑着一起進了房間。
錢衡輕車熟路,很快就來到泉男生府邸前,取出那塊玉佩之後順利被一個粗壯漢子帶了進去。
“錢壯士,可是有什麼消息?”見到錢衡這麼快就又來了,泉男生明顯有些驚訝。
錢衡微微喘了口氣,將剛纔和李掌櫃等人商議的情況簡練的說了一遍。
泉男生聽完後臉色微微有些發黑,當日全城捕殺鴿子他的手下也沒少出力氣,沒想到竟然導致唐軍細作無法順利傳遞消息!
“泉大公子是什麼意思?”錢衡見他不說話,有些納悶的詢問。
泉男生尷尬的笑了笑道:“這件事沒問題,我馬上安排你去金泰廬身邊。如你所說,如果見到張大人,務必請他把金泰廬放回來,到時候我會想法子把金泰廬弄回城裡來。樸建仁!”
“大公子請吩咐!”聞聲走進來一個粗壯漢子,正是剛纔帶錢衡進來那人,此人就是泉男生的侍衛副統領樸建仁。
“建仁,你帶着這位壯士去見金熙澤大人,讓他把這位壯士安排在金泰廬身邊。”泉男生對着樸建仁吩咐了一句,又向錢衡解釋道:“本公子安排的話目標太明顯,金熙澤大人是自己人,負責調集輜重物資,他隨便找個藉口就能把你安排在金泰廬身邊。時間緊迫,請錢壯士這就跟着建仁前去見金熙澤大人。”
“在下理會的!”錢衡抱拳施了一禮,跟着樸建仁出了府邸,前去面見金熙澤。
“唉……可惜這個機會了!”錢衡二人離開後,泉男生在書房裡低聲喃喃,語氣中滿含惋惜,“若是能提前和唐軍通了消息,這次必定能趁機奪取城門!可惜可惜……”泉男生嘆息一陣,對着外面喊了一聲,“來人,再派幾個人去找權西建,讓他趕緊回來見我!”
金熙澤最近一直忙的團團轉,今晚更是忙得腳不沾地,雖然心裡對泉蓋蘇文怒罵不已,但是時機未到,只能忍氣吞聲替金泰廬準備兵器物資。高句麗最缺的就是精良兵器,尤其是強弓硬弩更是十分稀缺,泉蓋蘇文這次難得大方一回,下令調撥給金泰廬三百具強弩和五百副強弓。金熙澤很是費了一些功夫,才湊夠了這些東西,正準備派人給金泰廬送過去,手下來報說大公子派人來了,金熙澤不敢怠慢,趕緊讓人請了進來。
“見過金大人!”樸建仁進來後先行了一禮,然後指了指錢衡,“這位是錢衡,大公子讓大人把他安排在金泰廬身邊,以便能設法保住金泰廬的性命。”
金熙澤聽見錢衡這個名字,心裡一下子就瞭然,這人顯然是大唐的細作啊!沒想到大公子不聲不響,竟然能和城中的大唐細作聯絡上!
錢衡對着金熙澤微微行了一禮,把自己和泉男生說的話簡單說了一遍。
金熙澤一直在爲金泰廬的性命發愁,倒不是因爲親戚關係,而是因爲金泰廬關乎着能否順利投靠大唐,此時聽了錢衡的話大喜道:“這件事沒有任何問題,老夫馬上就要派人去給金泰廬運送兵器物質,會安排親信帶你去見他。”
錢衡微笑着道了謝,抱拳道:“還請金大人對金泰廬校尉說清楚,出城之後儘量聽從在下的指令,這樣能最大程度保證他的性命。”
金熙澤猶豫了下,還是點頭答應下來,讓樸建仁回去向泉男生回話,然後派自己的親信心腹之人帶着錢衡,混在押送弓箭強弩的隊伍裡去城北面見金泰廬。
金泰廬早就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泉蓋蘇文命令自己僅僅帶着五千人出城偷營,純粹就是想讓自己和這五千手下去送死!金泰廬還等着跟隨泉男生投靠大唐安享下半輩子,當然不想去白白送死,只是泉蓋蘇文早就派了幾名親信跟在他身邊,金泰廬想要向泉男生或者金熙澤討教主意也根本做不到,只得灰黑着臉的坐在城牆後面,看着部下忙忙碌碌的做準備,心裡惶惶不已。
“金校尉,金大人那邊送來了兵器物資,請你前去接收一下。”就在金泰廬快要崩潰的時候,一名親兵前來稟報。
金泰廬看了一眼不遠處泉蓋蘇文派來的幾名親信,語氣急迫的問道:“金熙澤大人來了沒?”
“金大人並沒有親自來!”
金泰廬一下子泄了氣,無奈的捶捶額頭,有氣無力地擺擺手道:“帶路吧。”
見到金泰廬到來,金熙澤派來的親信大聲道:“金校尉,這裡是三百具強弩,五百副強弓,請你接收一下。”等到金泰廬走到近前,忽然縮手指了指身後的錢衡,壓低了聲音道:“金校尉,這位壯士身份不同凡響,他能保證你安然回來,泉大公子和金大人都說了,要你出城後一切都聽他的!”
金泰廬愣了愣,隨即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雖然並不知道錢衡的身份,卻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請回復大公子和金大人,出城之後,小的一定會聽從這位……的命令!”
錢衡微微一笑,低聲道:“在下錢衡。”
金泰廬聽見對方的名字大喜,完全確信了錢衡的身份,剛纔還急躁沮喪的心情一下子敞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