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乾菜脆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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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隨便吃點，省得你三哥回來都是大魚大肉的。”
趙希筠端了粥道：“王叔熬了白果粥。”
趙老太爺滿意地點點頭：“人老了，也只能吃這些東西了。你看我這槽牙如今都動了。”
趙希筠淺淺一笑：“王叔前日燉的鴿子肉您還吃了兩口。”
趙老太爺點頭道：“他做的東西自然對我的胃口。”
“三哥也極愛王叔做的菜。我聽說，縣學最後一場考試，三哥因趕着回來，隨手就寫了出去，把楊縣令都震住了。”
趙老太爺頓時板了臉：“混賬！”
趙希筠小臉霎時慘白，垂手站在一邊，大氣不敢出一聲。
“那個混賬！簡直有辱學問，我若是縣令定不取他！”
趙老太爺一見到他遞來的東西，不禁笑了：“這東西可有四十多年沒吃了，沒想到都要入黃土了還能吃到這東西。”
“二十文一個？”
“少爺買的是什麼？巴巴地那麼急着孝敬老太爺？”溶月在外頭將趙希厚帶出去的衣裳揀了揀，打發人拿下去洗了，又整理趙希厚帶回來的東西。
溶月看着兩隻精緻的木匣子應了聲，將東西拿了出來擺在書桌上。在心裡盤算着可有東西不見後，才全部收了起來。
屋裡傳來趙老太爺咳嗽聲：“筠兒在外面麼？同誰說話呢？”
趙希厚感到腦袋有些不靈光了，昏昏欲睡。
溶月跟着他身後，將東西放下，又整理出乾淨換洗衣裳，爲他解了髮髻，洗了頭，拿帕子將水抹乾，又重新梳了髮髻，末了才退了出去，請他沐浴。
趙希厚笑着攔住了她：“先別謝我，什麼時候再給我做個扇套？那個叫人贏了去。”
趙老太爺搖搖頭，卻還是把餅吃完了，喝了口甘菊茶：“你這次評了幾等？可把文章抄了出來？”
玉藻又笑了：“明日我可替姑娘等着，若是不送來，我就帶人上去要去。”
“五妹妹，幾日不見，可好？”
“嗯。”趙老太爺這纔算滿意，仍舊有些不快，“身子不舒服說就是，若是再叫我知道你隨性做事，我定打斷你的腿！”
“青研也不知道伺候，少爺身上這件衣裳都穿髒了，內裡都磨成黑的了，那件月白色的長衫還老大的墨跡在上頭。幸虧少爺還能穿下去，若是叫太太知道，早就板子上身了。”
趙希筠只當自己只有爺爺，同趙老太爺相處的越發親近。
趙希筠也覺得不大對勁，回過頭一想，笑着湊到趙老太爺耳邊說了幾句。
趙老太爺拿了一塊餅咬了一小口：“模樣雖像，可是跟當年不一樣。你這裡面還擱了肉，味道比我當年吃的要好得多，我當年沒錢買，只得央求老闆包了素餡的。”
趙希厚笑道：“那老闆還說起爺爺呢！說他爺爺做的乾菜脆餅是榜眼吃過的，吃了他的餅，一氣中進士。爺爺可有這事？”
“原沒想到，一時大意，誰叫妹妹的活計那麼精緻？”
趙希厚道：“你別管，只把東西揀出來便好。那兩隻雕花木匣子的東西你別動，回頭我送人的。”
“您嚐嚐，可有當年的味？”
笑得過於開懷，趙老太爺微微地咳了。趙希筠忙伸手輕輕地爲他拍着後背，又捧了痰盒接痰。
趙希厚等趙老太爺穿好衣裳，才跪下問安，又說了考場上的一些事，便笑着將油紙包打開，雙手捧到趙老太爺跟前：“爺爺，您嚐嚐這個，我特地帶了回來的！”
“是。尋常的幾文一個，素餡的還要三十文一個。”
兩團紅雲爬上趙希筠羸弱的面頰，算是爲她添加幾點顏色。
趙老太爺慈愛地撫着趙希筠烏黑的頭髮，溫和地道：“你有空，同瑞雪學做幾個菜，日後出嫁也好孝敬公婆。”
一提到出嫁，趙希筠頓時羞紅了面孔：“爺爺，您……”
趙希厚忙抹了把臉，這才睜開了眼睛。水是有些涼了，他趕緊站了起來，由着溶月爲自己穿了衣裳。
趙希厚頓時笑道：“爺爺還是等些日子再打，若是孫兒能一氣中了殿試，到時候金殿朝君，萬歲定會問，我朝哪裡來的鐵柺趙進士？”
“引經據典巧妙罷了。我同你一說，你便明白了。”趙老太爺將趙希厚文章裡的一些典故說了出來，笑着問道，“怎麼今日同我論文了？”
趙希筠笑着對趙希厚道了聲“萬福”，含笑地道：“三哥，給您道喜。”
溶月微紅了臉，啐道：“就你話多！看不今日不撕了你的嘴。”說着就要撲上去。
趙希筠只笑不說話。
“瑞雪說今日三哥要回來，要在廚房幫王叔做事，等明日再同我玩。”
趙希厚點點頭，將一旁的一隻木匣子收了起來，指着另一隻匣子跟油紙包命溶月拿了，同他出去。
趙希厚忙解釋道：“孫兒那是一時腹痛，旁人問起又不好說，只得說想吃東西。絕不會爲了口吃的，隨性做文。”
趙希厚閉上雙眼享受着溶月的按摩，顛了一早上，身子有些乏了。這幾日沒完沒了的作文寫詩，又是赴各種宴請，實在是累。
趙老太爺還在午睡，在外面等了好一會兒，才見趙希筠領着人端了洗臉水過來。
趙希厚忙應了：“是，是一等。府臺大人命孫兒把前些年進學的文章多看看。”
趙希筠含笑：“是了，你當時許我的呢？”
玉藻笑着插嘴道：“誰不知道溶月姐姐的活計精細。上回姑娘見溶月姐姐繡的牡丹，繡的水靈靈，央了幾次，她卻說是給三少爺做的。姑娘，您忘了？”
趙希厚瞧了瞧日頭，如今不過雖說是四月，正午還是有些熱的，是該去洗個澡，換身衣裳。
趙希筠抿口微笑：“溶月姐姐給你做了那麼多，你還用不完？”
溶月不好意思了，虛晃着便要打玉藻：“你個小蹄子。”又對趙希筠道，“說的我臉都紅了，不過推了一次，五姑娘就這麼記恨，我二話不敢了。明日我就送活計到姑娘屋裡去。給姑娘奉茶請罪。”
“爺爺，您同我說說三哥的文章，有幾句我都不大明白。”
六年前，趙希筠的父親趙佑檁回鄉，言明要娶南京吏部尚書侄孫女，又說等新娘子生了兒子後，便要來接趙希筠，可是如今已經六年過去，趙佑檁已外放做了縣令，也不見他遣一人來接趙希筠。
趙希筠明白趙老太爺罵的是趙希厚，只是因爲是自己不小心，脫口而出惹惱了趙老太爺，忙道：“三哥的文章很好啊！我聽說楊縣令都連連誇讚，爺爺您不也說三哥縣試五場文章裡頭，最後這一篇最好麼？”
“少爺瘦了。老太爺今日吩咐王廚子好生給少爺做幾個平日裡愛吃的菜，我才也跟廚房的人說，請他們給少爺燉鍋湯，好好的補補身子。”
“哼！好男兒志在四方！只貪慾口腹之快，焉成大器？”趙老太爺頓時板下了臉，他將棋子丟進棋盒，訓斥道，“上次縣試最後一場，是怎麼回事！”
他將手中的油紙包遞給溶月吩咐道：“把這個收好了，一會兒拿去孝敬爺爺。”
趙老太爺示意趙希筠擺上棋盤，本想揀黑子，卻被趙希厚搶了，只得道：“這回讓你几子？”
趙希筠應了聲，卻等趙老太爺喝了粥，漱了口。服侍趙老太爺在神仙椅躺下，取了薄被爲他搭在身上，又取了兩本趙老太爺常看的書擺在一旁的小几上，交待書童兩句話，才退出去。
趙希厚將手中的木匣子遞了過去：“多謝妹妹。看看可何你心意？”
趙老太爺哈哈大笑：“回頭我在你三哥的那些同窗裡看看，看有沒有好的給你說戶人家。咳咳！”
趙老太爺微微一笑：“四十多年過去了！那老闆心好，饒了我四隻餅，卻只收了我兩文錢。做的餅也比常人的都大。”
溶月指了書桌上擺的油紙包。
趙希厚笑着道：“我陪爺爺下棋好了，前日同邱子談輸了五子，爺爺再教我幾手？”
“怎麼都不見你同瑞雪在一處玩了？陪我這孤老頭子說這些有什麼意思？”
一口濃痰咳出之後，趙老太爺總算是覺得舒服了，又喝了口熱茶，纔算真正的緩了過來：“爺爺年紀大了，說幾句話，都覺得累，你回去吧，別伺候我了，我吃完就歇歇。”
趙希筠打量着趙希厚，瞧着他左手裡的扇子已沒了扇套，連扇墜兒也沒了：“都叫人贏去了？”
趙希厚瞧了外邊的天色道：“不必，這個時候爺爺也要起來了，我這就過去，我才叫你收的東西呢？”
“正是。你雖是一等，但一山還有一山高，到了南京可要小心應試。多瞧瞧前人的文章對你也是有好處的。”趙老太爺本想多囑咐趙希厚幾句，又想孫子這次得中一等不好再念緊箍咒，嘆了口氣，“你去吧！我叫王九指做了你愛吃的菜，到時候陪我喝幾杯纔是。”
趙希筠伸手捂住羞紅的雙頰，只是低頭，好久才喃喃地道：“爺爺只知道說我，三哥都沒說親，哪裡就輪到我了？”
聽見趙老太爺說話，幾人忙住了口。
“原來是這樣。如今他家專門支了鋪子賣餅。二十文一個餅。五妹，你也嚐嚐。”
趙希筠打開，見裡面是竹雕小玩意，笑着又道了萬福：“多謝三哥。”
“讓五子好了。不過，王叔今日做什麼好吃的？我離家幾日總想着家裡的東西。”
溶月見趙希厚閉上眼睛，也停了手，試了試水，出門又叫人擡了桶熱水進來，注入浴桶之中。
力道正好的按摩，疏鬆着雙肩的肌肉，全身處於極度放鬆之下。熱水環繞在周圍，迷朧的水氣緩緩上升，身上似乎有無數的小孔打開一般，極力的吸收熱水帶來的熱氣。
又走了進去，捲了袖子爲趙希厚擦澡。
趙希筠推門，請趙希厚先進，自己跟着進去，直徑走到裡間，掛好帳子：“爺爺您醒了，是三哥回來了。”
“我不說就是，只是我們筠兒賢名兒在外，怕是說媒的都要把我這門檻踏破了！”
趙希厚不耐煩她絮絮叨叨的，擺着手：“什麼衣裳不是穿，我是去考試又不是當新郎官。太太纔不會爲了這是打板子。我才交給你的那包東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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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馬而下的趙希厚，將繮繩丟給牽馬的人大步地朝正房急走。早就迎到前頭來的溶月一把拉住了他：“好少爺，洗洗再去見老太爺，這一身汗一身灰的，省得叫老太爺掛心。”
“荒唐！”趙老太爺雖然口中強硬着，也覺得趙希厚縣試最後一場考試的文章做的最好，文章天成，絲毫不見修飾，淳樸自然。只是也太過浮躁，急於交卷，視他人如浮蚧，爲讀書人之大忌。
過了小半個時辰，她見趙希厚仍未醒過來，忙叫醒他：“水要涼了，少爺若是乏了，起來再睡吧。若是這個時候身子不受用了，我可就罪過大了。”
“少爺若是困，就先去睡會，我這就叫人到老太爺那看着，若是老太爺醒了，立馬就來叫少爺。”
趙老太爺一時沒反應過來，微微一愣，只覺得哪裡不對勁：“五丫頭，三孫這話，我聽着好像有些不大對。”
趙老太爺掄起柺棍虛幻着給了趙希厚兩下，卻也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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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菜脆餅：金華小吃。相傳始於明清時的縣學府試場，是生意人爲考生準備的填肚小吃。至今已有幾百年歷史。
豬夾心肉切成小丁，與蒸軟切碎的雪裡蕻乾菜拌勻漬一會。取麪粉加菜油少許和成油酥面，再摘坯，擀皮，包餡，擀成薄餅。落油鍋氽炸至兩面金黃色鬆脆即成。
跟咱們平日在街邊吃的鹹菜煎餅差不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