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應山滑肉（下）
“炒肉片？”周慶安商議地望了望張寶明同毛二。
張寶明點點頭，這話他在王九指口中也聽到過，只是這肉要誰來做？他順着周慶安的目光，落在了瑞雪的身上。周慶安的意思，是讓瑞雪去做這個炒肉片？他是要做什麼？
毛二也注意到。他卻是很贊同，瑞雪頭一次上鍋，味道肯定是差，讓那個所謂的御廚嚐嚐，逼他親自下廚。
“瑞雪。”毛二對瑞雪努努嘴，示意她去做。
瑞雪不禁愕然，叫自己去做？且不管那個馮萬福是不是真的御廚，就是平常的客人，可輪不上她啊。
金生忙攔住：“周師傅，周師傅。您還是親自做吧。”
周慶安不理會金生，反而是轉過身子，直接對着瑞雪：“怎麼？不敢了？我可聽王師傅說，佛跳牆就是你做的。”
廚房裡頓時靜了下來，大家都熱烈地望着瑞雪。佛跳牆。樂民樓又一道招牌菜，這道菜很受那些官宦之家喜歡。他們一直以爲這是王九指的獨門秘笈，卻沒想過是瑞雪最先做的。
“那是……”她想說當時是迫不得已上手，可是……
周慶安繼續道：“我還聽王師傅說，那人嘴巴很挑。你可以應付的了他，難道就應付不了這位馮御廚？”
馮萬福指着金生又端進來的菜，遲疑地問道：“這是……”不會是又讓自己品嚐的？他現在看到吃的就覺得胸口難受不已。
“是是是。”金生連忙奉承着，希望守在外面的施胖子能知難而退，惹火了御廚怎麼辦？
施胖子躬身走了進來，尋找到馮萬福，迎了上去：“在下是樂民樓的廚子，大人您只要嘗一口便好。”
放雞蛋清……瑞雪想起來了，她頭次做酸菜魚的時候，爹教過她生魚片裹了雞蛋清再下到鍋裡，魚片會很滑嫩。這個炒肉片的道理應該一樣。
瑞雪忍不住笑了。她心動了，不管是不是御廚，至少這是她第一次做菜給客人吃，她想聽聽旁人對她的手藝到底是怎麼評價的。沒有了爹的庇護，她才能聽到最真實的評價。
“爲師什麼時候說偏過？你就等着吧。”馮萬福信心滿滿地站起來，伸個懶腰，“回去好好歇歇。今兒吃的實在是太多了。”
馮萬福冷哼一聲，坐直了身子，撥弄着自己的鬍子：“你吃光了，我先前的話不是白說了？給他們留一大半下來，明天才能有更好吃的。”
瑞雪想了想施胖子的所有步驟，切肉，上漿，炸肉……
“還不快端下去。上壺山楂茶。吃了一晚上我肚子都吃撐了，更別說我師父這個年紀的人了。都是大魚大肉的，也不嫌油膩！”
金生恨不得將自己的心都挖出來給馮萬福，絞盡腦汁的想着怎麼才能將馮萬福伺候的舒服。
施胖子只是瞧了瞧，並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只是叫金生將兩盤菜都端上去，自己也解了圍裙跟着一起去了：“大姑娘，咱們一起去，聽聽那位馮御廚是怎麼說的。”
施胖子同毛二互相對望了一眼，恭敬地點點頭：“在下告退。”
“師傅，這麼多好吃的，不吃可惜了。”學徒吃得不亦樂乎，這家樂民樓廚子的手藝真是不錯。
從施胖子身後趕上前的毛師傅陪着笑臉央求着馮萬福。他現在這個樣子，可嚇住了金生，這是那個……那個毛師傅麼？
守在外面的瑞雪也是一臉的驚訝。那麼不服馮萬福的毛師傅怎麼會說出這般奉承的話，他要做什麼？明明那是施師傅跟自己做的，託學徒的名義是爲了什麼？
馮萬福沒好氣的點點頭。這分明是拿學徒來驗明自己身份，自己若不拿出點真本事來，這幫眼高手低的傢伙還不拿自己當回事。
施胖子雙手在圍裙上擦了又擦，只是笑卻不說話。
他細細的品嚐了兩盤菜。
學徒看着師傅微微皺起的眉頭，知道馮萬福已不想再吃了：“沒見我師父要回去了？”
周慶安指着施胖子道：“施師傅，最拿手的就是炒肉片。方纔給那位馮御廚上炒肉片，他的被點了麼？”
“別吃了。改改你那性子。”馮萬福眼微微一斜眼，瞧着徒弟仍舊挺個肚子猛吃，恨鐵不成鋼地扔了骨頭，“你看看你那成什麼樣子。丟人！”
“這叫應山滑肉。”施胖子作完菜後，又恢復了他的笑臉，“大姑娘，瞧的如何？你也來做做？”
微微放涼的肉塊放在一隻大海碗裡，又上鍋蒸。炒鍋下肉湯、醬油煮沸，又勾芡，放胡椒粉，濃濃的湯汁最後澆在了肉塊上。
兩個人的目的都已經達到，再也沒留下的理由，恭敬地退了出去。這裡面真正高興的只有金生一個人。只有他才最瞭解這裡面的內幕，事實證明這真的是御廚，他的好日子來。
“這是廚房才送來，請您指點。”
施胖子沒說話，依舊在攪拌着肉片。期間油已然下鍋，施胖子指揮着自己的一個徒弟叫他專門去燒火。
靠左手邊的肉質軟嫩柔糯，汁濃味美；右手這盤肉質雖然油而不膩，卻顯得有些死板，湯汁也兌過了，汁兒不是那麼的鮮美。
他清了清嗓子，慢條斯理地道：“鍋沒離火。火大旺，湯汁略有些糊。”環視一圈在場的人，在捕捉到毛師傅臉上一絲絲的改變後，馮萬福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斷，“這種先炸後兌汁的菜，講究的是肉質潤滑，湯汁鮮美。所以，兌汁一定要離火。”
“您叫我？”
捲了袖口，切了肉片。
“這盤好。這盤的汁兒兌的不好，肉炸的也老些。若是說原因嘛！”馮萬福細細的想了又想。醃製小菜纔是他的看家本領，要說到炒菜，那他就差了許多。不過這些年在御膳房看了那麼多，他也算是有些心得了。回想御膳房的人在做這類菜的情景，他們在兌汁的時候都是鍋要離火。
學徒一聽還會有更好的，這才依依不捨地放下筷子：“師傅，您說真的？”
可是等她的湯汁出鍋澆在肉塊上，她便覺得自己做的跟施師傅相差的很大。
馮萬福叫住了已然退出門口的施胖子同毛二：“你們且站下。”
張寶明也鼓勵着瑞雪：“這世上能讓王師傅都說挑的人，我想肯定比皇帝的廚子要少。”
瑞雪聽了馮萬福的話，細細的想了想自己同施師傅做菜之間的細節。好像兌汁的時候，施師傅將鍋撤離了鍋竈，是這點所造成的不一樣？
“我說的可是？”馮萬福揹着雙手彷彿自己是御膳房頭號大廚，環視着屋裡寥寥無幾的人。
周慶安笑了笑，指着在鍋竈上忙碌的施師傅：“施胖子你過來。”
肉塊是下鍋炸的。
瑞雪點點頭。她頭一次聽人說炒菜就手眼活兒，不過她想看看這個手眼活到底是怎麼做的叫人稱讚。
“這是兩個學徒做的，請大人能幫着分個高低。小的聽說御廚大人只要嘗一口，就能說出菜餚哪裡做的不足。那幫小子不信，您一定要震懾震懾那幫有眼無珠的臭小子！”
這也叫炒肉片？是炸肉片吧！
房門此時被打開了，金生端着托盤迎着笑臉上去：“御廚大人，您這是……我給您預備山楂茶？”
施胖子嘿嘿一笑：“大姑娘，這只是手眼活，看看就會。我炒一個，你看着？”
渾身是肉，顛着一堆肥肉的施胖子笑着迎了上來。不知道是廚房的油煙太大，還是他天生肉多，整個人從腦門到手都顯得油乎乎的。
馮萬福看着托盤裡兩道一模一樣的菜，心裡也明白，這是讓自己分出個高下來。
此時他正滿足的剔牙。晚上的幾道菜都很不錯，尤其是那道水晶餚蹄，肥而不膩，夏天吃最好。不去骨的八寶鴨要比宮中去了骨頭的八寶鴨還要香，難道這就是去骨跟不去骨的區別？
周慶安將瑞雪一推：“好好的跟施師傅學。等你什麼時候把他的梨絲炒肉學會了，炒肉片你就過關了。”
“炒肉片，切肉最講究。肉片吃在口裡要滑嫩，必須橫着切，也不能太薄，稍微厚一些。等等，加雞蛋清。”
金生恍然道：“我說怎麼好像少了什麼，施師傅沒上炒肉片。”
學徒忙站起來攙扶着馮萬福：“我也是吃的，太飽了。我叫他們送些山楂？”
施胖子同毛二不明所以的轉過身。這位御廚大人叫住他們做什麼？
“早先爲我做醃韭菜花的那個廚子呢？”
“施師傅，雞蛋清是爲了肉更滑嫩吧！”
金生賠笑地點頭哈腰，爲難地望向了身後：“不，是……”
瑞雪不解地看着周慶安，炒肉片還要放雞蛋清她頭一次見。
“御廚大人，要不要嚐點山楂片？我給您打水，好好的燙個腳，解解乏。”
馮萬福跟徒弟倆人在樂民樓待的很愜意，好吃好喝的儘管上，只要是他微微動動嘴皮子，挑幾個‘不’字，那他便會得到更多的精品。
豬肉切塊，清水浸泡，瀝乾水份就拿各色佐料拌制，她注意到，施胖子還加粉糊漿，最後真的放了雞蛋清上漿攪拌。
馮萬福很想再嚐嚐那個廚子做的菜。那個能將自己的絕活——醃韭菜花學的那麼像的廚子。回想起來，那個廚子該是這樂民樓的頭號廚子，今**過來的都是些蝦兵蟹將，他到是要好好的嚐嚐，那個人能有什麼樣的手藝，讓這樂民樓的水頭牌子上都掛着他的名號。
毛二瞧了眼默不作聲的施胖子，開口道：“您說的是王師傅？”
馮萬福也記不住那個廚子到底叫什麼，反正是給自己上韭菜花的那個廚子，他點點頭：“明日我要嚐嚐他做的菜，叫他揀拿手的端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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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山滑肉：湖北菜。是湖北廣水市傳統菜餚。傳說跟唐太宗李世民有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