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鄉,水鄉江南。
在青山綠水的江南,有很多象碧雨山莊這樣的莊園。
但是能夠令白飛雲留連的,卻只有這麼一座。
天池劍宗的一代宗師,儘管已經退隱江湖,但是他的影響卻始終無處不在,自然而然,江湖武林、天下正義、神州興亡,諸如此類的重任,也不可避免的肩負。
因此,白飛雲一年四季,基本上很少有敞開心懷的時候,唯有在這裡,曾經和妻子初識的地方,方纔擁有完全屬於自己的思緒——
一種甜蜜和痛楚夾雜在一起的情感。
尤其是每年的今天,那是妻子的忌日。
可惜,今年的今天,即便是這樣的享受,對於白飛雲來說,也是一種奢侈。
只因爲袁紫煙來了。
普天之下,也只有這個入室弟子,纔敢在這個時刻來到這個地方打擾他。
白飛雲嘆了一口氣,凝望着前方,就彷彿是不甘的緊拽實則業已消散了的雲煙。
而當他返身面對袁紫煙的時候,卻已經平靜如常。
白飛雲並沒有責怪自己的弟子,因爲他知道,能夠讓袁紫煙此刻來到這裡找自己的緣由,一定是發生了非常重大的事件。
“呼蘭大軍兵退聖京城,風雨通告辭去宰相之職!”
果然,袁紫煙帶來了驚天動地的消息。
“哦……,不愧是西北定涼侯!”
白飛雲微微一愣,隨即稱呼着風雨曾經的、更廣爲人知曉的爵位,嘆氣道:
“在最爲危急的關頭置身孤城、奮力死戰,卻於形勢好轉之際抽身而退,好不瀟灑!只不過這回卻要輪到蕭劍秋爲難了!”
“風雨這一手的確漂亮,即對他在幽燕的失利有了一個交代,卻又讓人無法借題發揮,甚至還要心生同情,以爲是天子或者其他勢力的威逼,更重要的則是將躲在江南的天子逼到了臺前,不得不面對和呼蘭人的決戰;同時也一舉化解了張仲堅撤除聖京之圍坐觀風雨和天子爭鬥的陷阱!”
袁紫煙頷首,旋即又皺眉:
“只是這樣一來,卻也有可能將擊退呼蘭、收復失地的桂冠,贈送給聖上,這將有助於天子贏得民心,重新執掌帝國,風雨真的如此放心?”
“你別忘了,風雨只是辭去宰相之職,卻並不代表他已經不再是風雨軍的統帥!事實上,從印月到涼州,從高唐到巴蜀,這數十萬的虎狼之師,若沒有風雨的調度,又有誰能夠掌控得了?”
白飛雲略帶嘲諷的澀澀苦笑:
“至於中原的戰局,雖然張仲堅撤除了對聖京的圍困,卻也正因爲如此,緩解了聖龍正統者對於張仲堅的抵制,並且爭取到了鞏固其佔領地的時間!畢竟,呼蘭大軍除了在幽燕戰場上損失了十萬人馬之外,一直都是連連告捷,已經奪取了幽燕、三晉和齊魯,幾乎囊括了整個中原,攻打聖京的失利,並沒有傷害到呼蘭大軍的元氣,反倒是危機化解之後,中原各路諸侯卻要在保全地盤,以及在田孜、風雨和張仲堅之間何去何從上動搖分裂,所以此消彼長之下,戰爭的勝負,還無法預料,風雨根本就是故作慷慨!”
“弟子十分不明白……”
袁紫煙搖了搖頭,皺起了美麗的雙眉道:
“以呼蘭大國師的眼光和精明,爲何不選擇先行奪回幽燕,平滅呼蘭帝國內部的動亂,然後再尋找機會南下;卻不顧自己苦心籌劃了一生的經營,而選擇了即使承受後院失火的風險,也要和已經主宰了神州數百年的聖龍帝國爭奪民心的戰略?”
“因爲聖龍老了,張仲堅也老了!”
白飛雲說這句話的時候,分明帶着滄桑。
他是和張仲堅同一時代的人物,兩人的爭鬥,幾乎便是這數十年來整個聖龍帝國與呼蘭帝國爭鬥的歷史,所以當發現敵人和自己所守護的聖龍帝國都已經垂垂老矣的時候,歲月的感傷籠罩在帝國地下主宰的身上。
“老了?”
袁紫煙喃喃,這句話讓她有所感悟,卻又模模糊糊。
聖龍老了,是因爲豪門貴族的橫徵暴斂,讓他失去了民衆乃至中底層貴族組成的寒門的,所以風雨可以白手創業,所以張仲堅也敢帶着呼蘭大軍,來和聖龍帝國正統的皇室,爭奪人心!
張仲堅老了,是因爲他已經感受到歲月留給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所以當風雨奪取了幽雲關,挑撥了呼蘭內亂之後,他並沒有選擇以往必然會選擇的謹慎策略,而是毫不猶豫的南下中原,希望用自己生命的燃燒,來支撐這一場可能是最後的豪賭,實現人生的理想——已經年老的呼蘭大國師,終於不再有耐心等待,更不願意再將寶貴的光陰消耗在那些將偏見根深蒂固的種植下來的傲慢的草原大貴族身上。
這些話,都只是在白飛雲的心中盤桓。
他並沒有說出來。
相反,一個關於自身的疑問,此刻充塞胸間:
“我也老了嗎?”
“我也老了嗎?”
同樣的疑問,則發自遠在千里之外的公孫無用。
隱居在蓬萊閣的老人,此刻不得不面對子孫留下的殘局。
呼蘭人席捲了幾乎整個齊魯,公孫世家多年的經營一夜之間土崩瓦解,除了追隨公孫飛揚後撤到揚州之外,便只剩下了濱海的一角,供公孫世家的子弟苟延殘喘。
“老大人只要在這份契約上簽字,便能夠保全公孫世家數百年的基業!”
站在公孫無用面前的,卻是麥堅特使弗朗克。
“哼!”
老人冷冷的哼了一聲,握着筆的手卻在劇烈的顫抖。
在這位頑固的聖龍人眼裡,唯有神州方纔是世界的中央,神州之外的一切民族都不過是荒野蠻夷,若是在平時,別說對方竟敢如此對自己說話,即便是站在自己面前的資格也根本無從談起。
可惜,這種自負的傲慢,在此刻淒涼的現狀下,卻更顯悲愴。
“哈哈,看來公孫大人還需要時間考慮,那麼雲,我們就發揚一下聖龍人尊老愛幼的傳統,先行告退,等候老大人的決定吧!”
弗朗克不以爲忤的笑着,對被自己強行帶來的雲濟說道:
“反正,有公孫世家無數優秀而且忠誠的年輕子弟拼死力戰,呼蘭人的鐵騎,在一時半刻之間,還不可能殺到這裡!”
“弗朗克,聖龍人還有一句話,叫做不要得寸進尺,或者說欺人太甚!”
雲濟皺了皺眉,沉聲喝道。
作爲人質而被強迫旁觀這一幕,雲濟雖然並不能忘懷家族和聖龍四大豪門之間的恩怨,卻也無法在此刻對這位曾經權重一方的可憐老頭,產生絲毫幸災樂禍的念頭。
他不得不承認,麥堅人的確是優秀的商人。
乘着聖龍大亂之際,這個稱雄海洋的強國,左右逢源,平衡着雙方的均勢,延續着彼此的消耗,並且從中心狠手辣的漁利。
如今的公孫世家,便是被乘火打劫的對象。
公孫世家在齊魯的失敗,太快也太慘。
誰也沒有想到大張旗鼓攻陷錦州圍困聖京要和風雨在中原決一死戰的呼蘭人,竟然還會分兵出擊齊魯;更沒有人想到,被公孫世家苦心經營了這麼多年的齊魯,竟然會如此不堪一擊,毫無還手之力。
蓬萊閣,成了如今公孫世家是否延續的一個標誌。
就和整個聖龍帝國那樣,太多的歷史太久的歲月,沉甸了太過於沉重的包裹,讓公孫無用,不可能像如公孫飛揚這樣的兒孫輩一般,乾淨利落的捨棄一切,期待着臥薪嚐膽、重頭再來。
然而,不捨棄蓬萊閣,不捨棄齊魯,不捨棄公孫世家在這裡的基業,代價卻是極其慘重——麥堅艦隊雖然願意幫助公孫世家保全沿海的基業,公孫世家卻要從此將自己所有連通水路的領地,全盤開放給麥堅。
要麼,在壯烈中讓古老的公孫世家,爲同樣古老的聖龍帝國殉葬,以期在烈火中涅磐;要麼,苟延殘喘之下,忍辱負重的存活!
顯然,不得不爲晚輩們的無能而收拾殘局的公孫無用,正在用自己一生的英名和家族百年的榮辱興衰,做着一個十分艱難的選擇。
這,也許便是一個古老家族的悲哀!
雲濟深深的感受到。
如果說,乘火打劫的麥堅人在踐踏着公孫世家的驕傲,那麼縱橫在幽燕大地上的秋風軍,則正在動搖河北豪門世家的根基。
“放糧、分地、鋤奸!”
秋風瑟瑟中,風雨軍的鐵騎穿梭在幽燕的大地上。
所到之處,第一件事情便是敲響城鎮的警鐘,聚集所有的民衆。
“囤積居奇者殺,魚肉鄉里者殺,私通敵國者殺!”
明晃晃的刀槍,毫不留情的讓大地血流成河。
猶如綠林的投名狀,被扶植上臺的親風雨派,無一例外都必須手刃那些親呼蘭派的頭顱,作爲自身無法回頭的保證。
民衆因爲分到了土地而狂熱,狂熱中,一切立場動搖者,只需被絲毫的懷疑,便不可避免的趕赴死亡的盛宴。
“半旬之內,我軍席捲大半個幽燕,七十餘州縣,分田放糧,剷除奸佞,並且幫助各村鎮城池組建了地方民團,各地百姓踊躍響應,勤王義軍總計不下七十餘萬,很多地方不分男女老幼,幾乎人人皆兵……”
幽雲關內,隨軍的書記官,頗爲激動的彙報着秋風軍的輝煌戰績。
也難怪書記官激動。
在巧奪幽雲關之後,秋風軍便分別以秦紀和秋十三郎兩位年輕將領爲首,出兵一十三路,乘着呼蘭大軍的主力南下之際,突襲整個幽燕。雖然是避開了呼蘭人的精銳,也很少硬攻重要的城池,但是幾乎所有的鄉村和規模較小的城鎮,如今卻都重新回到了聖龍人的手中,由此發展起來的義軍,更是規模龐大,僅以人數而言,甚至超出了風雨軍其他各部的總和。
“讓秦紀南下齊魯,秋十三郎東進三晉,繼續先前的戰術,避免與呼蘭主力遭遇,嚴懲動搖分子!”
傾聽着書記官的彙報,作爲這場戰役的發動者,秋裡毫無表情的下令道。
“秋帥……”
書記官便要遵奉秋裡的意圖書寫軍令,卻被門外匆匆而入的費全阻止:
“張仲堅已經回師北上,此刻繼續分兵,屬下以爲……”
“你怕我擋不住呼蘭人的四十萬大軍嗎?”
秋裡傲然一笑,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是一股藐視天地的霸氣。
“屬下更怕秋帥此舉,結怨太深!”
猶豫了一下,示意書記官出去之後,費全垂首道:
“剛纔有急報傳來,盧龍王太守舅父一家滿門三百餘口,昨日被屠戮!”
“什麼!”
秋裡一驚,雙目暴射出一絲寒光:
“可查清是什麼人所爲?”
“地方民團!”
費全回答,眼見秋裡眼中的殺機更盛,趕緊補充道:
“和秋、秦兩位將軍無關,完全是當地百姓的自發行動!”
“哼!”
秋裡收斂了眼神中的殺氣,同時卻更加緊皺雙眉。
這的確不是一個好消息。
盧龍太守王守祥,是這次攻克幽雲關的功臣,在風雨軍中的地位,雖然算不上是嫡系親信,卻也絕對待遇優厚,位列上層。
然而就是這樣的一位風雨軍的重要官員,卻居然不能夠保全自家舅父的財產乃至安全,可想而知如今的幽燕,已經是何等的紛亂。
秋裡明白了費全阻止自己的原因。
只因爲眼下的河北大地,便如同堆滿了的乾柴被熊熊的大火點燃,分田放糧,打的是國難當頭事急從權的旗幟,行的則是龐勳的招數,固然在最短的時間收斂了民心,壯大了聲勢,然而鋒芒直指的乃是聖龍帝國千百年來最爲根深蒂固的利益集團,動搖的更是聖龍帝國賴以存在的門第制度,得罪的自然也就是聖龍帝國勢力龐大的豪門貴族,甚至還有儘管地位權勢並不顯赫,但是人數衆多分佈廣泛,影響力更爲強大的寒門士族——萬千民衆自心底裡對遠遠優越於自己的貴族們的敬畏和羨慕,如今已經轉化爲了根本無法控制的報復的瘋狂,這種瘋狂已經遠離了初始的目的,加劇的必然是不可媾和的對立。
“涼國公已經通告下野,大人您……”
費全小心翼翼的說道。
他深深地爲自己的主君而擔心。
龐勳的法子雖然在短期內很見成效,但是這樣激烈的做法,姑且不論龐大的流民必將遭遇糧草短缺的窘境,而且在更高的政治層面上,更無疑是將支撐着整個聖龍帝國最爲龐大的柱石士族羣推向了不死不休的敵對一面。
這種慘重的代價,即便是風雨這樣的名將,也絕對不敢輕易嘗試。事實上,一直以來,風雨在這方面,都是以十分小心翼翼的慎重來對待。即便是在從呼蘭人手裡奪回,豪門和士族力量並不強大的涼州,風雨在極力打壓馬氏家族的同時,也不忘了盡全力來拉攏拓跋家族等態度溫和的家族;而對於西南巴蜀,更是一再忍讓,用盡可能溫和的手腕來爭取人心的歸附,這才讓風雨軍不至於像龐勳那般其興也勃,其亡也速焉。
因此,在費全的眼裡,風雨的下野,固然是應對各方勢力的縱橫排闔,同時也何嘗不是對引發士族們憤怒的迴避。
既然如此,秋裡又何苦做那衆矢之的?
“好了,我意已決,此事不要多說!”
秋裡不以爲然地阻止了部下進一步的遊說,不容抗拒的說道。
“是……”
費全猶疑了一下,應聲告退。
這麼多年的相處,他很清楚,既然秋裡已經打定了主意,那絕對不是輕易能夠更改的,當下秋風軍的幕僚,在不以爲然的無奈中,不得不萬分沮喪的準備退下。
“你去留意一下王太守那邊!”
就在費全的身體即將消失在門口的時候,秋裡淡淡的吩咐道。
“是!”
費全略略一呆,繼而雙目一亮,振奮的應道。
不可否認,秋裡這個部署絕對必要。
畢竟,親人被殺害之後,誰也無法保證,投誠過來的盧龍太守和他的部下,會因爲恐慌或者仇恨而作出什麼出格的事情!
但是對於秋風軍來說,卻既不能夠貿然出手,以免寒了人心瓦解士氣,也不能夠置之不理,在四面環敵的危境中徒然留下一個隨時爆發的隱患。
因此,如何處理,無疑是一件十分複雜並且困難的事情。
不過也正因爲如此,這才讓費全感到了自己受到重用和信任,幹勁再次自心中涌起。
滿意的目睹着部下離去,秋裡仰望天空。
“風雨,就讓我來幫你掃蕩北方的頹靡吧!然而巴蜀,還有江南呢?帝國需要一場全身的手術,倒要看你是否有足夠的魄力主刀!”
微微揚眉,秋裡輕聲的喃喃。
雨過天晴的話:
按照眼下的速度,征戰天下將在六七月份寫好,保證陸續貼完,所以太監之說……,似乎杞人憂天!
至於爲什麼不上傳vip,呵呵,不是雨過天晴自命清高,只不過寫作本意,便是聚集同好,一起享受文字的魅力,因爲在臺灣出版已經有了一點稿費,再加上合約方面的一些限制,所以也就不是很在意了。
當然,也正因爲如此,所以雨過天晴才格外希望大家能夠去捧驚弦,畢竟雨過天晴大俗人一個,不可能生活在真空,這輩子似乎也無望做一個繼承百萬家產的小寄生蟲,若不能夠出版拿稿費,自然不會寫下去,比如很多朋友詢問的問鼎河山,由於出版社欠了稿費,雨過天晴只好忍痛中斷,等待以後有機會再寫,哭泣中……
鮮網的速度實在不敢恭維,雨過天晴早就深受其苦,每天只好早上上傳,那個時候速度總算可以說得過去。然而,鮮網和雨過天晴合作了這麼長時間,總算沒有拖欠稿費之事,彼此也很愉快,所以雨過天晴自然希望下一本書,最好也能夠在鮮網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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