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文俊的出現立刻傳播到了戰場的每一個角落,給苦戰中的皇甫世家的戰士帶來了亢奮,而這種名將效應所引發的亢奮,讓很多原本已經精疲力竭的戰士重新煥發了鬥志,甚至在局部還一度發動了反擊。
聖龍帝國第一勇將在軍中的威望和曾經的戰績,使得那些已經處於絕境中但是卻又心有不甘的士兵們自然而然將梅文俊視作了生存乃至勝利的希望,只要是梅文俊所到之處,皇甫世家的士兵們都自動的聚集起來,跟隨在梅文俊的身邊。
而被寄予了厚望的一方,則穿戴着一身早已經被鮮血染紅的銀甲,策馬疾馳,手中名聞天下的殘天劍成爲了催命的魔符,所到之處無不披糜。
跟隨在他身後的是一支精銳的騎兵,還有戰場上曾經潰散如今卻在統帥個人神奇魅力之下重新聚集起來的士兵,他們如影隨形的跟在梅文俊的身後,擴大着依賴梅文俊的武力而產生的戰果。
這些士兵勇敢而堅定,他們對於梅文俊的信任和忠誠,絲毫不遜於風雨軍的將士對於風雨的那般,即便是遭遇瞭如此的慘敗,即便是明知道如今敵我力量有着如此的懸殊,卻依舊無怨無悔,依舊左右追隨。
終於,梅文俊找到了自己的目標——已經崩潰了的皇甫華。
可惜,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梅文俊發現一個同樣被鮮血染紅了銀甲銀盔臉上還戴着面具的將領統率着一支同樣精銳的騎兵正在朝這裡趕來,手中的銀槍也同樣是見神殺神、遇魔殺魔,所到之處都引發了風雨軍將士的歡呼;而與此同時,風雨軍的部署也開始有所調整,利用對整體戰局的主控權,重新壓制了局部的被動,修補了因爲梅文俊出現而在戰場上產生的漏洞,並且加速了對皇甫世家大軍的鎮壓。
看來也只能夠到此爲止了吧!
梅文俊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爲了挽救皇甫世家的敗亡,他從夏州連夜出發,持續趕了一天一夜的道路,原本還希望這支傾注了皇甫世家歷代家主心血而建成的大軍能夠多支撐一些時間,只要沒有全線崩潰,那麼他梅文俊多少還有自信能夠以最小的代價率領大軍突圍,保全住這些皇甫世家的精華。
然而距離戰場越近,梅文俊的心情也就越沉重。
越來越多的遊兵散勇在見到梅文俊之後,大多數都重新投入到了這位名將的麾下,這一方面表現出這支軍隊經過皇甫嵩和梅文俊苦心經營,確實是一支精銳之師,同時也證明了梅文俊自己對於這支軍隊所擁有的崇高威望,但是這根本無法讓梅文俊高興起來,因爲梅文俊清楚意識到事情無法迴避的另一方面——這樣的精銳之師如今正處於崩潰之中,戰局的形勢對於皇甫世家而言極其不利。
如果說來到戰場之前,梅文俊還多少有些僥倖,認爲這支被自己親自操練過的龐大軍團,即便是戰敗了,無論如何還應該保存着一定的作爲整體的戰鬥力,然而到了戰場之後,梅文俊的心情只能夠用絕望來形容。
客觀的說,戰士們的素質絕對不差,因此即便是處於各自爲戰的困境卻依然有相當部分的將士在艱苦的作戰着,不是爲了勝利,而是爲了榮譽和尊嚴。
梅文俊爲此而自豪,因爲任何一個擁有這樣軍隊的統帥都可以自豪的宣佈這樣的戰士即便是和燕家軍、風雨軍相比,也絲毫不遜色。
但是梅文俊也正是因爲此而痛心,因爲這樣出色的戰士如今卻由於統帥的指揮失誤,無法發揮出大軍整體的戰鬥力,只能在徒勞無功的戰鬥中被消耗。
“文俊將軍,你留在這裡堅守,我……我去籌集……援兵!”
突然,可能是感覺到活命有了希望,皇甫華再次清醒了過來。只是,依然如此強硬狂妄的話語,引來的只是周圍將士們的側目,讓終於意識到自己處境的皇甫華越說越小聲,最後竟然話語一轉,一改剛纔的飛揚,帶着哭腔的哽咽道:“救……救救我!”
“掩護大公子突圍!”
沒有再去理會如今只會消磨士氣的皇甫華,梅文俊下達了命令,這是目前他唯一能夠做到的。儘管皇甫華是這次戰敗的罪魁禍首,儘管對於皇甫華還有着這樣那樣的事關權力鬥爭的傳說,儘管知道皇甫華和自己之間的矛盾,但無論是從皇甫世家大公子的身份來看,還是從皇甫華是皇甫嵩兒子的角度說,梅文俊明白自己都有責任和義務救出皇甫華。
跟隨在梅文俊身後的是那些追隨梅文俊從夏州經過了連續一天多跋涉的八百親兵,組成的是一個半弧形的堰月陣。
從烽火臺的訊息中接獲皇甫華兵敗之後,梅文俊爲了爭取時間展開了高強度的急行軍,其他皇甫建柯撥出的兵馬都早就掉在了後面,只有這些伴隨着梅文俊經歷過幾乎所有戰役的親兵,緊緊的跟隨在心中敬愛的統帥身後,在幾乎每個人都犧牲掉兩匹備用的戰馬之後,及時趕到了戰場。
面對着即將到來的激戰,梅文俊回首環顧了一下,這些精銳而忠心的戰士,儘管因爲連續的趕路和作戰而極度疲憊,但是他們的臉上卻都煥發着鬥志和堅定,迎接着統帥的目光也是熾熱和信任。梅文俊心中一痛,知道自己的這個決定,將導致這些熱血的男兒因此而喋血沙場,恐怕很難再有人能夠活着返回夏州,但是他沒有多說什麼。
有所爲有所不爲!
每一個七尺男兒的心中都毫無例外的涌動着熱血,生命固然寶貴,但是榮譽和尊嚴更加無價,履行自己的責任、體現自己的價值,這纔是男兒們不枉人生一遭的真正選擇!
梅文俊要這樣做,是因爲他對皇甫嵩和皇甫世家的責任和義務。
這些親兵要這樣做,同樣也是因爲他們對於梅文俊的責任和義務。
這些出身於社會底層的士卒,沒有象富家子弟那般受到禮樂薰陶,也沒有讀書人那般被儒家影響,缺少這種主流社會的文化教育,並因此被那些士大夫們認爲粗魯無文而鄙視,他們不懂得什麼大道理,也無法溫文爾雅的談詩論畫、指點古今,面對那些士大夫和讀書人,甚至還有一些發自根骨的自卑。
然而,正是這些販夫走卒,他們卻是從骨子裡接受了傳承神州千百年的俠客文化,他們質樸而敦厚,他們認定的只是一些最基本、最簡單的死道理——報恩、義氣、不做膽小鬼、不做懦夫。
雖然這樣的死道理,很有可能讓他們成爲政治鬥爭的犧牲品,讓他們往往被有心人利用,爲了一點小恩小惠而賣命,被視作了愚昧和無知;但是不可否認當面臨危難的時候,當那些陽春白雪不屑下里巴人的精英人傑爲了自己的利益和生命而卑躬屈膝、奴顏媚骨、數典忘祖的時候,正是這些人在無怨無悔的付出生命來捍衛尊嚴和榮譽。
梅文俊來自於這一羣人,他自己是如此,他也知道這些人同樣也會如此。因此,眼睛有些溼潤的名將,並沒有做什麼激盪人心的演說,也沒有什麼廢話和作秀,他只是非常簡單地說了兩個字:“殺敵!”
“殺敵!”
八百個聲音,有志一同的低聲應和,八百具血肉之軀,共同組成了一道血肉長城,雖然聲音不大,雖然人數不多,但卻是八百個置生死於度外的勇士,用生命發出的誓言,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氣勢,足以驚天動地、鬼哭神泣。
蒙璇,蒙大小姐,還沒有衝到近前,僅僅是聽到這些勇士們的聲音,就知道自己今天碰上勁敵了——一支已經無視於自己生死的軍隊,是絕對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