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還好嗎?意識還清醒嗎?”
走過去蹲下來和女孩兒平視的少年,略帶幾分擔心的開口詢問道。
畢竟這個少女的情況實在是太怪異了,明明剛剛遭受了挾持和猥褻,卻一點也沒有理應存在的驚慌、恐懼、羞辱乃至於悲憤的神情,就算在白澤的反覆確認下,也只能看到那彷彿一潭死水一般的波瀾不驚,也無怪乎他明明和對方的雙眼都對上了,卻依舊開口道出這種顯而易見的詢問來。
“……還好,我只是腿有點麻,所以站不起來而已。”
來自少女的迴應聲,就如她的神情一般平靜而低沉,就彷彿之前那些混混根本不存在一般,那種淡然即使是白澤看了都覺得頗爲詭異。
“呃——這樣啊,那麼你稍微休息一下就自己離開吧,雖然覺得你不可能會去四處宣揚,但是爲了以防萬一,還是說一聲好了——不要把看到我的事情告訴任何人,記住了。”
白澤覺得自己實在是拿這種對象沒辦法,略感棘手的叮囑了一句後,便即快步離去,甚至就連那個貌似被改造成屍偶的紅毛都不去理會了。
當他直走出了這條小巷來到大路上後,才鬆了口氣恢復了平日的步調,混入了街面上的人羣之中。
『歐尼醬,你就把那個小姐姐放在那裡可以嗎?是不是有點不負責任啊,難道你就不擔心她會在你走後遇到危險嗎?』
對於身後傳來的白玉狐的低語聲,白澤只是無奈的嘆了口氣。
“小狐啊,先不說那些混混都被我給弄殘了,最起碼幾天都動彈不得,最重要的是,人要先有自救之心,他人去施以援手纔有意義,對於那些連求生之念都沒有、活着和死了沒有什麼區別的人,實在不是像我這樣的中學生可以對付的對象,尤其就算我這次湊巧救下了她,卻又不可能去救她一輩子,只要她沒有自強自立之心,那麼我不論做什麼都是枉然啊。”
『但是,那個小姐姐的心可是一直在哭泣啊?她的悲傷和痛苦,簡直讓我即使別過臉去都感覺難受呢,難道你一點都沒有察覺到嗎?』
本來他以爲自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但是卻沒想到從白玉狐的口中聽到了和他截然相反的判斷,但是因爲小狐仙專精那隻通人心的媚術,讓他不可能將其的觀點當作耳旁風聽而不聞。
“咦?你確信沒搞錯?可是她看起來完全不像是你說的那樣啊!?”
驚詫間回頭的少年甚至顧不上此刻正處於人來人往的大馬路上,嗓音頗大的反問出聲,以至於引來了周圍不少路人的目光,不過他卻已經顧不得這許多。
『歐尼醬,你實在是太遲鈍了,不過就這個問題只要信任我就對了,對於揣摩人心變化,可是再也沒有比我們狐仙一族更加精通的了!』
對於白玉狐信誓旦旦的保證,白澤終於認真對待了起來,當即轉身回頭飛奔而去,只希望自己去的不會太晚。
不過,至於爲何如此着急的趕過去,少年卻又說不上來自己到底是如何想的,只不過若是對方正在祈求來自他人的幫助,自己卻草率的視而不見、棄之不顧的話,總有種讓人難以排解的自責感縈繞心頭,並且也覺得覺得那個女孩兒若是放着不管,很可能會出什麼意外,
當他重新來到了那條小巷時,卻見到一輛警車就停在小巷口,幾個警察正在拿着相機和本子記錄着什麼,旁邊還停着一臺看起來彷彿垃圾桶一般的“量產型巡警”,不免暗自感慨如今本市的警察反應速度是越來越快了,就算是此刻距離那個紅毛將女孩兒拽進巷子可能也還沒過十分鐘吧?
在見到此地已經被警察叔叔接手後,本就只是爲了做一做事後處理的少年,隨即便決定趕緊溜之大吉爲妙,省得一不小心碰到熟人。
站在小巷上面的樓頂上張望了片刻後,發現原本歪倒了一地的那些處於昏迷中的不良青年以及三無黑長直的身影全不見了,看起來多半已經被救護車或是警車押走了,就在他想要離開此地的時候,卻發現不知何時起,一個身穿黑色長風衣、面露陰沉苦惱神色的神秘中年男子,竟然靜靜的站在他身後不遠處,有鑑於通往此地的樓梯間大門被反鎖住的情況,其出現在此地很明顯是有話要說。
雖然當這個陰沉男子站在身後的時候他甚至沒能察覺到他到底是什麼時候來的,但是當把注意力集中到此人身上時,才驚覺這個人的氣勢實在是過於駭人!
一股彷彿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陰冷煞氣噴薄欲出,讓人僅只是看到他都會感到不寒而慄,更不用說憑藉着白澤那已經快要融入本能之中的“空間知覺”能力,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就在此人身周的五米範圍內,被佈下了三道近乎於永恆存在的靜止結界,以至於使此人的存在已經部分從現實世界之中割離了出去,達到了傳說中佛門所言“不在於此、不在於彼、不在其中”這一極富有禪學意味的玄妙境界,這也是爲何明明有着“空間知覺”能力的少年沒能察覺到他的到來的緣故,不僅如此,甚至連時間和空間這種宇宙規則似乎都在此人的身周發生了扭曲,一切常規手段都失去了對於此人的干涉力!
“……你是何人?”
被此人的氣勢震懾住,難以相信就在他所生活的這個城市就有這麼可怕的人物存在的少年,終於克服了身體本能的戰慄後,這纔開口詢問道。
“破戒僧,荒耶宗蓮。”
男子沉聲迴應,而在見到他雖然有點沉默寡言,但是並不是不可交流後,提心吊膽的少年也不免隨之鬆了口氣。
“你在此等我,有何用意?”
明白對方這種本身就已經屬於神秘範疇的恐怖存在,根本就不容於世,其所存在的每一刻都要抵抗來自於世界意識的壓制和排斥,就算他憑藉特殊的技巧部分從這個世界割離開來,從而減輕了來自世界的敵意和關注,但是依舊不可能是由於逛累了才一直站在那裡,必然有其目的所在。
“吾之目標是那蘊含全部智慧的伽藍之洞,探求真理的路途之上,難免會有犧牲,這便是世界的真實。”
對於面前男子神態極度認真而鄭重的陳述,白澤沉默了片刻後,略感尷尬的撓了撓頭,總覺得這句話中的詞語單獨拿出來都明白,拼在一起就不知道說的什麼了。
“……抱歉,沒聽懂您在說什麼,可不可以用普通話再說一遍?”
略感歉意的訕笑了一下後,白澤硬着頭皮提出了這看起來讓氣氛變得愈發尷尬的問詢。
“——遠離此地吧,莫要再接觸淺上藤乃,這不是爾等正常人應該涉足的世界。”
似乎覺得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中年男子荒耶宗蓮,說完後便轉身離去,並不再去理會站在那裡、不太理解他這種頗有幾分“蒙太奇式”的思考迴路和交流方式,而依舊有點懵懵懂懂的少年。
直到此人離去,白澤也沒有對他最後的建議進行迴應,因爲他此刻正在思索一個問題:對方究竟是如何在保持自身周圍的割裂空間存在的同時,將開口說話時產生的音波傳遞到他所在的世界的?
『這麼說來,那個黑長直的小姐姐看起來似乎名爲淺上藤乃了?總覺得這裡面的水很深啊。』
來自兜帽中的白玉狐的低語聲,讓從之前的沉思中反應過來的少年,決定還是不要對此涉入太多,免得到時泥足深陷、難以自拔就爲時太晚了。
“那個人不是都說了這不是我們應該插手的嗎?安心過自己的安穩日子比什麼都強,反正那個女孩兒此刻看來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嘆了口氣的少年,決定還是當這次的偶遇當作一個意外拋諸腦後得了,敵人太強了,再一頭熱的往上衝就不是見義勇爲,而是純粹腦殘作大死了,就算想要自殺也不是這麼幹的。
“說起來,咱們本不是爲了買吃的纔到這邊來的嗎,因此也就別考慮太多無關緊要的事情,還是趕緊去買了東西再說吧。”
自欺欺人的如此解釋了一句後,變得頗有些興致缺缺的少年,便在將白玉狐重新塞回了自己的兜帽之中,隨即準備找個地方下樓,並向那早已錯過的綜合超市而去。
雖然已經想要不去理會這件明顯超出了自己能力範圍以外的事情,但是白澤依舊難以剋制去回憶那個給他造成了極大心理壓力的名位荒耶宗蓮的可怖男子。
此人所身具的渾厚氣勢,即使是少年事後想來也依舊會感到敬畏和恐懼,此人的身上彷彿沉澱着千百人的死亡與痛苦,那已經是可以被稱爲“靈壓”的靈魂力量了,即使是有着諸般精神防護手段的白澤都感到難以抵抗此人身周的那股恐怖威勢——好在此人並未掌握控制這種力量的手段,否則白澤甚至不知道還有什麼人會是他的對手。
『這個人絕對算計着什麼大陰謀,那個血肉傀儡也絕對出自此人之手,也只有這種強到不可理喻的人物,才能製造得出那種已經完全同真人無二的人偶出來,而且按照他的說法,那個貌似名爲淺上藤乃的女孩兒,肯定在其的計劃中佔據着一個相當重要的位置,並且所處境地明顯相當不妙——那個名爲荒耶宗蓮的破戒僧,似乎打着讓其徹底精神崩潰的險惡用心,也不知道在這次的挾持事件後,是否還有什麼更加喪心病狂的後手……』
暗自盤算着那位恐怖的破戒僧的意圖的少年,並沒有注意到似乎在不知不覺,那避免和自己無法應對之強敵接觸的態度,貌似已經在隱約間發生了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