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着心裡五味雜陳，一方面覺得清遊太不愛惜自己生命了，一方面卻又覺得，這樣濃烈的愛情一生來上這麼一場，也是不會再有什麼遺憾了。
清遊說着這些明顯激動不已，每每說到妖魂，他的目光更是自動地就尋到了我的右手，看得我頗不自然。
“你現在知道了我爲什麼性格這麼古怪了麼？”
他的目光從我右手移開，看着桌面長嘆一聲。也許是因爲這些憋在心裡的話都說了出來，此刻他整個人看上去比剛纔放鬆了不少，最少那種悲傷崩潰的情緒是沒有再在他的臉上出現。
“嗯。”
我想着點了點頭，妖魂不再跟他產生排斥，但也不會那麼容易地就跟他的魂魄和平共處，哪怕他們雙方都不想，但源自靈魂本質上的影響，卻是清遊怎麼都甩不掉的。
“唉，你別跟我計較就好。”
“不會。”
他嘆着氣，似乎想起了我們初識的那一天，臉上多少有些不自在。我連忙搖了搖頭，想到的卻是這些天裡清遊明裡暗裡對我們的照顧，同樣有些不好意思，要知道最開始的時候，我給清遊在自己心裡上的標籤，可是神經病三個字。
回憶起這些，再看着目光落在我身上的清遊，我頓時感覺臉上有些發燒。
“那，我怎麼幫你呢？”我試着轉移了話題。
“幽寧的妖魂是受了損的，但不算嚴重，我想請你幫忙修復一下，同時，我打聽過幽寧的魂魄，她的陽壽並沒有用盡，而陰間登記處也沒有接到她的信息登記，我想，她剩下的三魂七魄應該還沒有投胎轉世。”
這都過去多久了，胡幽寧的魂魄還沒有轉世投胎？
我看着清遊認真的臉，心裡不由得犯起了嘀咕，就算我對陰間的情況並不算了解，可人和其它生物死後都是要帶入陰間登記，這一點我還是知道的。
心裡想來想去沒能有個結果，我乾脆開口反問：“不會吧？這都...好幾年了吧？”
“你在懷疑我的判斷麼？”清遊認真地看着我，“我也覺得不可思議，但這事情關係到幽寧，我前前後後託人託陰差確認了五六次，纔敢把這個消息告訴你......”
“我錯了。”見他臉色逐漸嚴肅，我連忙打斷他果斷認錯，他對胡幽寧的重視程度足以證明這些話的真實性，不誇張地說，直到現在爲止，他把胡幽寧看得依然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清遊望着我沒有回答，我心裡琢磨了一番，左手輕輕磨搓着右手掌心，繼續把談話拉回到主題上：“咱直接說說現在該怎麼辦吧，我也想早些幫着你把胡幽寧救回來。”
如果真的能救回來的話，我在心裡默默地加了一句。
清遊的視線果然被我的右手心所吸引，但和昨天晚上不同的是，我的手心此刻沒有發熱也沒有亮光，普通地很。
“女鬼淚你能主動調動麼？”
“不能。”我搖了搖頭，回憶着昨天晚上手心發熱時的情景，“好像這個是被動的，受損魂魄接近的時候，好像有機率......觸發。”
玩遊戲玩多了，總感覺這種被動技能形容起來都有些怪怪的。但清遊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他把杯子往茶几上一放，紅着臉腳下微晃地便朝我走了過來，僅僅幾步之遙，我依然是本能地起身，扶住了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嗡！”
就在我右手觸碰到他身體的同時，一道輕微的顫動聲自我靈魂裡發了出來，直震全身。被我扶着清遊似乎也是感受到了這一變化，他走到雙人沙發旁倚在那裡，目光停在我已經被手心發熱時的亮光微微映透了的手背，咧嘴笑了起來。
“哈哈，果然是被動的......”
“......”
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迴應他這話，但憑心來講，能幫上他，我心裡還是極爲高興的，畢竟聽清說了這麼多，我對胡幽寧這個妖仙，也有着本能的好奇。
清遊按着我的手靠在沙發上，酒精使得他的臉上依然有着紅暈繚繞，可朦朧的醉意裡頭，他滿帶血絲的雙眼裡，卻是那樣的清明，夾帶了一絲欣喜。
“蘇然，我的人魂被腐掉的那一塊已經快要長回來了。”
“這麼快麼？”
我看向他包着紗布的右手，心裡有着難以言喻的震驚。
要知道，昨天夜裡我扯着他前前後後也不過是不到一個小時，而今天，更是剛剛接觸半分鐘不到，我不清楚清遊所說的腐掉的那一塊有多大，但女鬼淚的能力，似乎確實比我想象中，還要再厲害不少。
“嗯，快了，只剩下最外面的那一層了，我能感受的到。”他說着又笑了起來，“蘇然，我突然覺得有希望了，幽寧她真的能在我有生之年，再重回到人間裡了。”
要不要這麼有自信？這纔是剛剛開頭好麼？
我看着他臉上的憧憬忍不住想敲醒他，但是，想着他已經懷揣着這樣的希望撐了這麼幾年，這話又順着心裡的一聲嘆嚥了下去。不過，回憶起他在地下二層發現女鬼淚能修復魂魄時候的模樣，我還忍不住反問道。
“你不是之前就覺得有希望麼？”
“是啊，我之前也覺得有希望，只是那點兒希望虛無飄渺，我怎麼都抓不住，現在能抓住了，或者說，我現在已經在試着踏出了復活幽寧的第二步了。”
“......”
清遊沒有什麼邏輯的話使得我接不下去了，但聽了他說已經踏出第二步，我心裡也是跟着放心不少，同時也想明白了些事情。
胡幽寧死了這麼幾年，聽過這個傳聞的清遊指定是每個日夜在溫養她妖魂的同時，也在尋找着復活她的方法，也許他心裡的計劃已經排完了二十六個英文字母，但直到今天，直到剛纔，他纔在其中，選定出來了個A。
清遊已經閉了眼，但欣喜依然留在他的臉上久久不散。
我握着他的手腕也閉了眼，藉着靈力感受清遊魂魄的同時，也試着在他的靈魂裡頭，感應着那個藏了極深的妖魂。
對於我的靈力，清遊沒有排斥，我也小心地藉着靈力的反饋，感受着清遊身體裡與常人魂魄不同的地方。他說過，他最初是將胡幽寧的妖魂放在天魂的靈根處，但我現在感受到的，卻並非如此。
人的三魂在人身體裡面成“個”字型排着，中間緊密沒有縫隙，天魂往左地魂往右，與人魂相隔的位置，盛放着的是七魄。清遊身體裡頭裝的四魂七魄，卻組成了“木”，上部多出來的那一橫就是妖魂此刻的狀態，只是實際並沒有這麼長罷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靈力，橫在上面妖魂在靈力的逐漸靠近裡，有些蠢蠢欲動起來。
靈覺裡傳來的這種反應讓我有些詫異，因爲它不像是害怕，倒像是一種別樣的興奮。
腦袋裡閃過這個想法，我放緩了靈力前進的速度，同時又用身體裡的靈力刺激了靈覺，開始細細地感應着這根妖魂。靈力貼附在人魂表面，與人魂本體隔了些許距離，以保證其上的人魂有什麼變故，我可以在第一時間將靈力調出來，而不傷到其根本。
在我特意的控制下，距離妖魂越來越近，靈覺裡頭妖魂的興奮也是愈發濃烈，我下意識地將靈力的最前端磨平，保證着就算妖魂撲過來，也不至於傷到它......
然而，事實證明，我想得方向錯了。
直到我的靈力到達妖魂旁邊，它除了激動不已之外，並沒有其它反應，甚至連我想的撲啊，縮啊，甚至吞噬什麼的，都沒有發生，它只是在原地興奮着，對於靈力的到來不躲不藏。
這是怎麼個情況？我不明白了。
就在這時，清遊的聲音響了起來，沙啞的聲音裡帶着努力壓着的激動。
“幽寧在高興，她很久沒有這種反應了。”
“什麼意思？”我一愣，睜開眼看向他。
清遊靠在沙發上的身體一動未動，眼亦是沒有睜開，可臉上的神情卻是將他此刻的心情表露無遺。
“幽寧啊，她醒過來了。”
“她的意識還在？”
我吃了一驚，腦子裡頓時轉不過來彎了，這個刺激比剛纔清遊說的她死去幾年沒去陰間報道還大。
“當然在了。”清遊說，“幽寧死的時候，天魂和地魂已經融進了妖魂裡一小部分，足以保存下來她的部分靈智了，不過因爲是在我身體裡面，她不願吸取我的靈魂補充自己，所以絕大多數時間裡，她都在沉睡。”
“.......”
我按着清遊說的想象了一番，震驚之餘在心裡安慰着自己，百年難遇的事兒讓我給碰上了，就當是漲知識了，漲知識了。
清遊依然閉眼笑着，沒看着我的反應，用腳趾頭想想，我都知道他的心此刻全都撲在了胡幽寧醒來的妖魂上了，我把靈力從清遊體內撤了出來，靜靜地在旁邊等着，同時也在腦子裡琢磨着胡幽寧剛纔的反應到底是爲何。
她的反應，像是認識靈力，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