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什麼?
我們幾個面面相覷,本該凝重的氣氛在這一刻,變得怪異起來。
烏鴉精姑娘完全沒注意到這些,她笑得眼都眯成了一條縫,微微搖着頭,她輕輕抿了一口杯子裡的熱水,終於纔在我們幾個大眼瞪小眼裡,語氣輕快地說道:“而且啊,那煞氣怪異的很呢,我在裡頭只是試着嚐了幾口,沒想到就睡了過去,等出來的時候,還會說話了。”
“啥?”
烏鴉精姑娘剛剛說完,我們幾個便異口同聲失聲反問,就連一向淡定的駱澤,都沒有例外。
煞氣怪異的很,她在血繭裡頭的時候,還藉着機會嚐了嚐,這就算了,嘗完之後還睡過去了......如果前頭的都還算比較能接受的話,那麼最後一點,便是我感覺最不可思議的了,就吃了兩口柳晨風的煞氣,怎麼出來之後,人話都會說了。
難不成,柳晨風的靈魂本身,其實是個拼音表所化?
“什麼啥?”烏鴉精姑娘歪着頭,笑意依然未減,像是還沒沉浸在柳晨風那煞氣帶給她的驚喜裡似的。
“那個,你不是說柳晨風的煞氣都被困在了魂魄裡頭麼?並且還不在表層?”我聽着她的話連忙搖搖頭,努力將腦海裡那一排排跳動着的拼音表都晃走。“既然是不在表層裡頭,你是怎麼......吃到的那些煞氣。”
吃煞氣,我活躍到不要不要的腦細胞頓時腦補出來了一副畫面,漆黑一片的血繭裡頭,一道道散發着淡淡熒光的陣線在柳晨風身上纏繞着,烏鴉精姑娘纖細的手指在那陣線裡輕輕挑動,微微深入,那半長的指甲便觸及了一片青黑......
剛剛想到這裡,我的肺腑彷彿又感受到了那兩次煞氣入體的劇痛......激靈靈的一個冷顫,我搓着身上立起的雞皮疙瘩,心裡直唸叨:臥槽,太恐怖了,她還真吃煞氣。
烏鴉精姑娘因爲我剛纔的一串問題,歪着腦袋想了好一會兒,才輕輕搖頭:“嗯,我也不知道怎麼吃到的,好像就是用手輕輕勾了一下子,就進到了他的魂魄裡,然後就碰到了那些煞氣。”
我突然又發現了些不對的地方,剛纔就說了,柳晨風的煞氣跟鬼王相比,也差不太多,既然烏鴉精姑娘那會兒爲了躲黑叉的煞氣藏進了血繭裡頭隱藏自己,爲何遇上柳晨風身體裡頭的煞氣,卻沒受什麼影響呢?
“不對啊,那些煞氣不會傷到你麼?”我說。
“一般的煞氣是不會的。”烏鴉精姑娘還沒開口,老妖卻是難得地主動跟我說了起來:“這個你不應該也是知道的麼?我,胡南珍,還有王志洋,一般的陰氣煞氣,我們基本都不會受什麼影響,相反的,普通的煞氣對於我們而言,反而也能算得上是大補之物了。”
“不是,這個我確實知道,只是我想說的不是這個。”我搖搖頭看向清遊,柳晨風的厲鬼狀態,他就算沒見過,也應該聽胡南珍說過幾次的吧。想罷,我一邊琢磨一邊朝他說道:“柳晨風的煞氣不同於一般的厲鬼,他先前被困在養鬼迷宮裡頭的時候,每天夜裡都會吞食別的厲鬼,相較而言,他身體裡頭的煞氣比一般鬼物要厲害不少,也要雜亂不少。”
“然後呢?”清遊想了想,皺着眉頭道:“你想說什麼?”
“......”
我表達的應該挺清楚了吧,老妖剛纔都說了他們是不懼普通鬼物的煞氣,而我說的則是爲了說明柳晨風不是普通鬼物,清遊一向不算遲鈍的腦袋,怎麼這會兒就轉不過來彎了呢?
“你是想說,柳晨風那樣由許多鬼物湊起來的煞氣,不該那麼容易就被晶晶碰到,並且吃下去是麼?”
幸好,駱澤的分析能力及智商,都還在線上。
我聽得連忙點頭,同時也將駱澤沒提到的最後一點補了上:“姚晶晶......暈倒,在我看來倒是正常的,畢竟柳晨風的煞氣太過斑駁,衝擊性應該也會強上那麼一些。只是,我更想不明白的是,怎麼她被我們從裡頭救出來之後,就突然間會說了人話。”
要知道,她進血繭之前,可是除了各種音調的呱呱之外,別的什麼音都發不出來的。
一個正常人,說話首先靠的是嗓子的震動,發音,其次是由口中進出的氣流,最後,是舌頭及牙關的配合。養過孩子的,或者說跟一兩歲小孩接觸過一段時間的人都知道,學說話是需要長時間練習的,一開始,哪怕再聰明的孩子,發音也只是單個音節的往外嘣。
可烏鴉精姑娘,明顯跳過了這一環。
也許,駱澤本身就在思考着這個問題,聽我說完,他輕輕頷首,便朝着烏鴉精姑娘問道:“晶晶,你平時應該也會吞食煞氣的吧?我記得你上次說過的。”
“對啊,一般厲鬼身上的煞氣很好吃的。”烏鴉精姑娘眯着眼點頭。
也許是一直在喝水的緣故,也許是因爲妖仙本身的恢復能力就強,烏鴉精姑娘的聲音此刻聽上去,已經沒那麼沙啞了。
“那柳晨風的呢?”我接着問:“他的煞氣嘗上去,是個什麼......滋味?”
“嗯,味道挺怪的。”
“能大概形容形容麼?”
我不知道自己爲啥要這麼問,但直覺裡頭告訴我,這個問題如果能尋到答案,那麼興許某個一直藏在我心底的疑問,就能借此解開。
這個問題似乎難到了烏鴉精姑娘,她抱着水杯微微皺眉,沒什麼血色的嘴脣一動一動地,不知在念叨什麼。
我藉着她回憶的這會兒,與駱澤交換了個眼神。
相較我問的這個問題而言,駱澤似乎,對她如何觸碰到柳晨風藏在身體裡的煞氣,更感興趣。
烏鴉精姑娘想了有個兩三分鐘,才用着有些不敢肯定的語氣跟我們說道:“我說不太清楚那是個什麼味道,他那點兒煞氣到我嘴裡之後,好像沒過一分鐘我就睡着了,我現在只能想到那味道很怪,像是由很多種味道混在了一起似的,不好吃,但營養不錯。”
“很多種味道混在一起。”
我輕輕點頭,確實也應該是如此,畢竟柳晨風再怎麼說生前都是個普通人,至於死後,我想他應該也沒什麼能力將這些吸進身體裡頭的煞氣都轉化成自己的。
這也變相的說明了,在柳晨風身上佈下陣法的人,也沒有這個打算。
既然如此,他何必要讓柳晨風去吞食那些惡鬼呢?我想着,竟是出了神。
“蘇然,蘇然!”
“怎麼?”
駱澤在喊我,我剛剛應聲,一直在思考着的腦海裡,恰好在這時閃過了一道亮光。
“你想到了什麼麼?”
“等會兒。”
他剛剛開口問,我顧不上解釋那麼些,便擡手打斷了他的話。
“我好像想到了什麼,等會兒,讓我想想。”
辦公室裡又安靜了下來,清遊他們幾個就這點兒好,只要發現有人在思考重要問題,在座的其他人都會很自覺的保持沉默。
我閉了眼,努力按着剛纔的思路去往下想。
柳晨風身體裡頭儲存的煞氣,既然不是在他身上動手腳的人希望他轉爲己用的,那麼,柳晨風在養鬼迷陣裡頭呆了那麼些年,食了那麼些厲鬼,到底是幹什麼用?
難道,是之前鍾葵告訴過我的,柳晨風需要靠吞食厲鬼來保持那老年癡呆的狀態麼?
要是這樣說的話,那麼布在柳晨風體內的陣法,應該就是要消耗煞氣來維持了。
嗯,勉強說的通,可是柳晨風這兩年多裡,每天夜裡都要吞食最少一個厲鬼,遊魂什麼的暫且不說,需要這麼些陰氣煞氣來維持的陣法,僅僅只是爲了困住他這麼簡單麼?
應該不是,畢竟柳晨風這兩年多以來,每天夜裡都會化成厲鬼狀態,周身的煞氣成旋,如果只是消耗煞氣來維持陣法的話,那柳晨風身體裡頭的那些,就已經足夠了,爲何他還要再去吞食新的?
嘶,這煞氣難道是......
猛得倒抽了口涼氣,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我腦海裡緩緩浮現。
“想到什麼了,蘇然?”
駱澤看着我,沉穩的聲音傳進我耳中的同時,像帶了若有似無的暖風一樣,輕輕撫過我微微顫抖着的靈魂,不知什麼時候麻木的四肢,也在這一刻恢復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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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扭頭看着烏鴉精姑娘,我深深地吸了口氣,才朝她問道:“你說,柳晨風現在的身上,會不會還有兩個陣法?”
“兩個麼?”
烏鴉精姑娘眨巴了幾下眼睛,抱着杯子的纖手手指微動,像是在比劃着什麼似的。
“有可能呢,那陣線剩下的不算太少,如果是簡單一些的陣法的話,三個也有可能呢。”
“三個麼?”
我雙拳不自覺的握緊,按我現在所知的往下想,柳晨風身上應該會有一個跟趙茵茵有關的陣法,不然,他不會每次以魂魄狀態和趙茵茵靠近,都會被一股無法抗拒的推力往後推。
第二個,應該是柳晨風與身體裡頭那些被困在魂魄表層之下的煞氣有關,我一向極準的靈覺告訴我,烏鴉精姑娘之所以這麼輕易的能觸碰到煞氣,是因爲這個陣法,要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