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我嚼着生菜的牙齒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真的，我去！”強子說着夾起碗裡的牛肉丸怒咬一口，卻又被撒尿肉丸裡的油汁燙到頓時又將那一半肉丸吐出來，伸着舌頭直吸冷氣，“特麼，怎麼這麼燙。”
“沒事吧？”陪着安昕海吃的楚玥桐一驚，連忙將手邊的果汁遞過來。
“沒事，沒事。”
強子嘴上說着，手卻還是誠實地將楚玥桐手裡的果汁接過往嘴裡倒，而就在此時，我卻是注意到，旁邊桌的三個男人竟是已經把他們點的七盤子食材都已經全數吃完，並且在我扭頭看去時，他們三個居然連放食材盤子裡的血水都沒有放過。
好在這有些驚悚的一幕，似乎只有我看到了。
“你們吃，我沒事。”
“結賬！”
旁邊桌那個男人幾乎同時和強子一起開口，而正是這巧合的一聲，也把一直悶頭苦吃的安昕和楚玥桐的目光，給吸引了去。不同與我們的謹慎，她們倆明顯對這三個男的不感冒，只是瞅了一眼，便又將擔憂的目光放到了強子身上。
“真的沒事？”楚玥桐依然有些不放心。
強子將手中的飲料瓶子往桌上一放，張口將剛纔咬下來的半個牛肉丸子塞進嘴裡，以實際行動來證明，“真沒事，趕緊吃。”
......
這一頓火鍋，一直吃了快倆小時，安昕和楚玥桐點的菜確實有些多，而節儉成性的楚玥桐自然是看不得浪費，哪怕我，強子，安昕三人都勸着她再吃會撐壞胃，卻也能沒能攔住她不想浪費的決心。
最後的結果，自然是我們四個都一起撐到，連腰到彎不下去的地步。
雨還在下着，沒有了暖氣和空調，火鍋店外的空氣與風，都是溼冷溼冷。
我們三個打車將安昕送到校門口，便囑咐了出租師傅往清澤醫院去。車窗外的雨依舊是模糊了視線，路燈，車前燈和尾燈，照亮了我們回去的路，強子和楚玥桐坐在後座咬耳朵，也不知在說什麼樣的話題，一向不計較這些的他，竟是刻意放低的聲音。
華天安，華地願，能跟這倆鬼王在一起的，明顯不是什麼簡單人物，不，現在應該可以確定地說，他們是鬼物了。
在火鍋店中，從他們坐在我們旁邊那一桌起，我就在觀察着他們，除了想知道他們究竟是人是鬼之外，我還想知道，那豬血，鴨血，和豬腦對於他們這種鬼物而言，究竟有什麼用。
但他們吃得確實太快了，四盤血，三盤豬腦，他們只用了二十分鐘不到，就解決完了，就是他們那桌上火紅的火鍋湯底，也幾乎沒有下去多少。
不過儘管如此，我也並非一無所獲。他們中那兩個黑髮黑脣的男鬼，在分別吃完了一盤鴨血和豬腦後，指甲和嘴脣的顏色已經不同於他們進來時的那般漆黑如墨。特別是結賬的時候，在火鍋店的大燈下，我已經能從他們那反着光的指甲蓋上，看到一些暗紅色，雖然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但最近眼神正好相當不錯的我，正好看見。
而坐在他們對面的那個暗紅色指甲蓋的男鬼，強子說他昨天晚上就在華天安和華地願身邊看到過他，加上他們剛纔點菜和吃飯時的情況分析，很明顯可以得到一個結論，這個男鬼的檔次或者說等級，指定是比那倆“黑鬼”要高。
他的變化相對來說，是最大的一個，結賬的時候，他把手中的紅票子遞到女服務生手中，露出來的指甲蓋上，顏色明顯是要比他吃飯前要淺得多。如果把他吃飯前時的手指甲和脣色比作暴露在空氣中一段時間變了色的血液，那麼在他吃完兩盤豬血和一份豬腦後，那兩處的顏色，便已經變作了動脈裡流出來的鮮血，驚人的紅。
難道說......？
“到了。”
出租師傅的話打斷了我的分析，看了一眼計價器，我從兜裡翻出來零錢遞過去後，便自顧自地開門下車，繼續想着剛纔的判斷，只是似乎因爲剛纔被打斷了那麼一下，我這會兒腦袋裡，竟然空空蕩蕩，我剛想的東西不知又被丟到腦袋的哪個角落裡。
“蘇然，傘也不拿，走那麼快乾啥？”強子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他這麼一說，我才意識到這會兒還在下雨。
“沒事，想到點東西。”
轉身從他手中將遺落在出租車上的傘接過，我順手撐開，便繼續往醫院的大廳入口走，看來今天晚上，關於豬血豬腦這個問題，真得找清遊問個清楚。
醫院裡的人依然不多，不算寬敞的電梯區更是沒什麼人，順手按開一個電梯門，我同他們倆一起走到電梯裡面站穩，隨手按了六樓的按鈕後，我微微思索了一下，又按了一個四。
“強子，你們先回六樓吧，我去看看李哥。”
“用我跟你一起去不？”
“不用。”
我看着他身旁臉依然有些微紅的楚玥桐，輕輕搖了搖頭。昨天回來的太晚，今天又走得太早，算起來已經有一天多沒去看李宇波了，也不知道他的魂魄現在倒底在哪，有沒有受傷受損。
中間沒有停的電梯，很快便到了四樓，我衝着楚玥桐和強子點了頭後，便快步往外走，儘管我也不知道現在我過來看他，到底能幫到他什麼，但來了總比不來要好。
李宇波住的這一層裡，還是有着別的病號，但除了他之外，基本都是短期住院的人，雖說不是個個都能走能跳，但像他這樣的，還真沒有。
417的燈還亮着，我走到門前看了看，正想推門進去，卻又想到了一件差點被我拋在腦後的事情，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我一邊撥着清遊的電話，一邊往樓梯口走。
本來吃火鍋的時候，我還想着王志洋交待給我的事，但遇上那三個男鬼之後，所有的心思又都跑到他們身上去了。
已經九點二十了，希望來得及。
“幹啥？”
幾聲鈴響之後，清遊那不耐煩的聲音便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語氣不對，我心裡不由得一陣疑惑，誰又去煩他了。但疑惑歸疑惑，該說的還是要說，做了點鋪墊，我問道：“清遊哥，你在哪兒呢？”
“你管我哪兒呢？有啥事趕緊說，沒事別煩我。”
他語速比剛纔還要快，語氣也要更衝一些，看來真有人把他惹毛了，既然這樣，我也決定簡而言之。
“昨天我們學校出了點事，胡姐跟王哥他們都受了重傷，你這會兒要是有空就去看看，另外王志洋說要找你做個了斷。”一時口快，我把王志洋那會兒說錯了的話，又說給了清遊聽，並且說完之後，我馬上就反應過來不對了。
“什麼？”果然，清遊的語調又提升了不少，電話那頭的他似乎是深呼吸了兩次，而後便是一聲吼，“你特麼還要找我做了斷？”
“嗯？”
我正想解釋解釋，卻聽到他後面的半句話，這話怎麼聽都不像是對我說的，什麼情況？還沒等我再開口去問，清遊那邊便伴着一聲冷哼掛斷了電話。
等會兒，他剛纔用主語用的是“你”，如果他說這話的對象不是我，那就應該是我話裡提到的王志洋。
王志洋！？
不會吧！？
我看着這個熟悉的手機有些發懵，突然覺得它有些陌生，這個電話要不要這麼巧！
“蘇然，你在那站着幹啥？”身後忽然一聲門響，小劉法醫清冷的聲音，同她的腳步聲一起，在走道里傳出來了些迴音。
“呃，沒啥。”
連忙將手機塞回口袋裡，我強作鎮定地轉身朝她走去，但走了幾步，才又反應過來，我又沒有做賊，幹嘛要這副心虛的模樣，再說了，小劉法醫和王志洋也不認識，就算聽到我剛纔講的電話，應該也不會有什麼關係吧？
她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我跟前，說出口的話頓了那麼一頓，後半句再說出來時，音量明顯小了許多，“那個，小李的......魂魄找到了麼？”
“進去再說吧。”
輕輕搖了搖頭，我指着她身後的門，邊說邊往那裡走，她滿是希望的眼神，讓我不忍心把實話說出來，雖然實話，也沒有什麼。
“已經有點消息了，但還不能確定。”
“有點消息是什麼意思？小李，他不會有什麼事吧？”
“就這兩天，應該就能找到了，放心，有我們在，他不會有事的。”
“那就好。”
小劉法醫表面上看是鬆了一口氣，但她依然皺着的眉頭，卻顯現了她依然擔憂的內心，畢竟魂魄離體，對於常人來說，恐怖程度，應該死了一回沒太大區別。
病牀上，李宇波的臉比起前天，已經又蒼白了許多，嘴脣亦是沒有一絲血色，少了靈魂的支撐，他的身體和植物人一般，也只靠營養液和葡萄糖維持着生命。這才短短的兩三天，他竟是瘦了這麼多，原本還有不少肉的臉，眼下已然是顴骨高聳，下巴也成了V字型。
輕嘆了口氣，我又看向他病牀邊的小劉法醫，剛纔因爲緊張沒有注意，這會兒看去，她竟也是瘦了許多，雙眼更是堪比國寶。
“小劉姐，你......”
我想安慰她的話還沒說出口，病房裡卻是有着一陣騷動聲，傳入了我耳中，並且聽位置還就在李宇波的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