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村旁的夜市其實就只是一條不算寬的輔路，兩邊擺着各種各樣的攤位，我們所在的夜市入口附近，大多是小吃和小排擋攤子，熱氣騰騰的蒸氣裡夾着此起彼伏的聲聲叫賣。
這個點兒，忙了一天的打工族三五成羣，在夜市裡走走停停，其中的多數人邊走邊左右張望，大約是在給自己挑晚餐，這樣的行走速度，可謂是慢出了一個夜市特有的風格。
於是，幾乎可以算得上是摩肩接踵的夜市街裡，一個騎着電動車穿行在人潮中的黑衣男人，格外顯眼。他頭上帶着一個深藍色的電動車頭盔，頭盔上透明的塑料鏡片擡起在頭頂，露出了頭盔下面那張...在我們這個角度看不太清楚的臉。
他身上穿着的是個黑色長款風衣，哪怕這會兒是坐着，風衣也蓋住了他部分大腿，下身穿灰色的休閒西褲，從遠看都能看出來些褶皺。因爲夜市的人着實太多，此刻他的雙腿一左一右地垂在踏板電動車的兩側，輕輕點着地面，緩緩前進着。
......這行進的速度，看得我都替他急。
“等他過去，你們三個先下車跟上，別太近也別太遠。”清遊左手手肘支着方向盤，手掌撐着頭一側，目光鎖在沈發才身上。
“好。”
我跟強子聞言又檢查了一遍自己的東西，確定沒啥遺漏的之後，又同時拿出手機調成震動貼身放好，對視點頭。做完這些，我注意到清遊略帶思索的目光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從車窗轉到了我身上，心頭一震，我以爲他還有什麼事情是要跟我交待的，隨即扭頭朝他遞去了個詢問的眼神。
“咋了？”
“沒事。”清遊微閃的目光頓時一凝，像是突然想起來了什麼一樣，扭頭瞪着副駕駛座上依然在關注着沈發才的老妖，眉頭一皺：“老妖，你特麼屁股趕緊挪開點兒，我說怎麼你一上車身子就扭來扭去，安分不下來，合着是我手機被你坐着了......”
“哈哈哈......你這反應也太慢了吧，哈哈......”
沒等清遊說完，老妖頓時樂得眼眯成了一條縫，晃動着的動作幅度又大了許多，笑聲裡帶着一股奸計得逞的諷刺感。
“......”
要不要這麼無聊，聽得我跟強子倆人默默地同時扭頭，不吭聲地看着窗外。
老妖的古（無）怪（聊）脾性讓我跟強子倆萌新又開了一次眼界。然而行動在即，哪怕是自己手機整個機身都被老妖薰黃了，清遊這會兒也只能咬牙忍住脾氣，用惡狠狠的目光死瞪着嬉皮笑臉的老妖。
好在，這樣的情況並沒有持續多久，沈發才的小電驢終於是跟着人羣匯入了夜市的人海里頭，逐漸地被淹沒。
“趕緊滾蛋！”
“走吧。”
這一刻，清遊和老妖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晚上的行動，這才真正的開始了。
老妖在前，我和強子跟在他身後，就這樣放慢了速度，我們三個終於是與沈發才保持了一定的安全距離——十米。
這個距離很好，最少在我看來是這樣，十米的夜市，中間已經可以夾進來許多人了，這樣的距離可以保證他扭過頭來第一眼，第二眼，甚至第三眼都不會注意到我們三個，也可以保證以我跟強子的身高，能穩穩地看到沈發才深藍色的摩托車頭盔。
老妖就算了，他說不論他多牛，也擺脫不了老鼠天生眼神兒本來就不好的事實，他靠的，是沈發才身上獨有的那股味兒。
就樣我們三個跟着他走過了一個又一個小的岔道口，直到五分鐘後，一直保持着龜速前進的沈發才，在一個在夜市裡顯得極不起眼的小賣店門口停了車，他摘下頭盔四處看着。
“扭頭。”
我連忙示意強子轉移視線，別被沈發纔給瞅着。
駱澤跟我說過，人這種生物，對於長時間被注視有着一種天生的本能感應。
扯着老妖，我們三個齊齊轉身站到了身旁賣棉花糖的攤位前，躲着沈發才的掃視。
“老闆，來一根。”
我衝做棉花糖的大媽說着，胳膊肘碰碰老妖，示意他先跟上去，畢竟他這個造型跟長相無論是電視還是小說裡，八成都是演反派的，所以我這會兒的想法是，就算這會兒老妖被沈發纔給瞅着了，他指定也不會想到這個長相猥瑣的老頭，竟然是幫着警方來跟蹤他的。
老妖瞬間會意，嘴角一咧，拄着柺杖便繼續往前晃悠。
“好類，要...幾塊的？”
老妖這一笑正好被賣棉花糖的大媽給看着了，臉上的笑容一僵，她看着我跟強子的眼神變了變，不知是想到了什麼。
“隨便，稍微大一點兒的就行。”
“好。”
然而我跟強子也無心跟她計較那麼些，隨口跟她說了句，我往旁邊攤位走了兩步，裝作看他攤子上商品的同時，目光再次鎖定在沈發才身上。
此刻的沈發才已經沒有再回頭看了，他隨手將頭盔掛到車把上，手裡提着個白藍相間的保溫箱，走進了他面前的小超市。
那個超市有問題！？我腦袋裡頓時冒出了這麼個想法。
“你到底要不要啊？不要別揪着，一會兒揪脫絲了你得買走啊！”
沒等我琢磨明白這小超市是個什麼情況，我耳邊便傳來了這麼話，嚇得我趕緊鬆開不知道揪到的到底是啥的手。
“不好意思啊。”
嘴上說着，我回神定睛一瞅，這個攤子的年輕女老闆隔着一攤女/性/用品黑臉怒視着我，那一副看變態模樣的神情讓我似乎想起了點兒什麼。下意識地後退幾步，我瞅了瞅眼前掛着被我揪了一小會兒的物件，頓時冷汗流到了腳面上......
好多條隨風輕飄的絲/襪，黑色的，肉色的，網紋的，破洞的......臥了個槽......再看那年輕女老闆擼起袖子準備開罵的神色，我頓時尷尬到了一種想捂臉拔腿就跑的地步。然而沈發纔在前頭那個小超市還沒出來，我鐵定是不能打草驚蛇的。
“不好意思啊，我...就是看看...質量。”
嘴上說着，我連這年輕女老闆的臉都不敢看，生怕再瞅着那副看變態一樣的眼神，這一刻我才明白，自己的臉皮還是太薄啊。
“哼。”
“不好意思啊，這個棉花糖給你，當我們給你的道歉好了，別介意。”
伴着年輕女老闆的一聲冷哼，強子溫和的聲音也從旁邊傳了過來，替我解了圍。藉着這個機會，我連忙擡眼瞅了瞅目前的情況，沈發才的電動車還在小超市正門前停着，而他本人，在幾秒之後又提着那個保溫箱，從超市裡走了出來，再次扭頭張望。
這麼快，這是去打了招呼還是買東西了？
我連忙把心思從絲/襪上轉移，琢磨着這個問題。也就在這時，替我解圍的強子已經付完了棉花糖的錢，同時賣絲/襪的年輕女老闆也接過了強子手裡的棉花糖，笑容重新掛在臉上，看上去是不再計較我剛纔的變態舉動，因爲她在熱情地管強子要電話號碼。
“走吧。”
收回目光，我望着在小超市門外扯着脖子看向我們的老妖，連忙招呼着強子一起過去。
沈發才已經擡腳往前走了，儘管沒有來過，可能讓他放棄電動車開始走路，說明這個小超市的位置距離黑市入口，已經不遠了。
“他剛纔進超市幹啥了？”我走在老妖的左邊，斜望着沈發才警惕的背影。
“買了幾個冰棍什麼的吧，好像還讓小賣店老闆幫忙看個車子。”老妖說着抽動了幾下鼻子，跟着沈發才的腳步加快了許多。
冰棍，這種天氣裡買冰棍，應該不是用來吃纔對。
於是，我的腦袋裡頭又蹦出了一個新的可怕想法，不是吃的，那就是別有他用。消息裡頭，他今天晚上是來幫着摘取人體器官與人進行交易的，難不成，那個保溫箱是用來冰凍器官的麼？
這也太簡易了吧。
“走快點兒，就快到了。”
不等我再多想什麼，老妖的催促聲便在我耳邊響起，與此同時，距離我們不到十米遠的沈發才，腳步卻是突然慢了下來，並且邊走邊左右張望，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一般。
“慢一點兒吧。”
我見狀連忙拉住老妖的胳膊，怕沈發才突然一個回頭注意到我們。
可被我這一扯，老妖的腳步非但沒有慢下來，反而還隱隱地加快了些，搞得我有些反應不過來。
“別看他，他減速你也減，很容易就被注意到了，放心，我知道這附近的入口在那，咱去那裡等他。”
“好。”
老妖嘴上說着目光也從沈發才那轉向我們身前走着的，穿着略微有些暴露的婦女身上，嘴角那抹獨特的笑意，也跟着再次掛了起來。正好在這時，緩步走着的沈發才突然扭頭，犀利的目光朝我們三個的方向掃了過來。
“強子，你餓不餓？”
我垂眸躲過他的目光，心裡忐忑中隔着老妖擡手拍了拍強子的胳膊，隨口問道。
“沒事，一會兒辦完事兒再吃，胃口好。”
強子愣了一愣剛剛說完，老妖便開口打斷了他，嘴角掛着的猥瑣笑意更濃了。
“別瞎扯了，他已經到門口，要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