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天,黑夜似得來得比往常更早一些,這會兒不過才六點出頭,傘外的天空除了偶爾打下來閃電外,便沒了別的光亮。
“走吧,今天下雨沒什麼人。”
從奶茶店的側門走出來,楚玥桐手裡拿着把鑰匙,三兩下地把門鎖好,笑着同強子一起,走到我們身邊。
與此同時,我只覺得胳膊間一動,剛低頭去看,卻發現安昕原本挽在我胳膊上的手,這會兒已經挽到了楚玥桐胳膊上,並將站在楚玥桐另一側舉着傘給兩位大小姐擋雨的強子,硬生生擠到了傘外。
“好啊,正好餓了,咱吃什麼去?”不過此刻注意力已經轉移到吃飯問題的安昕,並沒有注意到。
“火鍋吧,這天天又陰又冷,正好吃火鍋暖暖。”
安昕這話明明是問向楚玥桐的,但可能是爲了給自己爭取點存在感,強子在安昕話音剛落,便提出自己的建議,並藉着她們的這點兒注意力,順手將傘遞到了楚玥桐手中,自己則是跑到我的傘下來躲雨。
“火鍋,好哎,去吃海底撈吧。”安昕又笑得雙眼眯成了月牙,邊說邊晃着一臉糾結模樣的楚玥桐的胳膊,“年前我和小敏她們去吃過兩次,很不錯的類。”
海底撈!
從安昕嘴裡聽到這三個字,我頓時有些尷尬,畢竟年前在那裡發生的事情到今天也不過是才倆月不到,並且我現在還能回憶起來,那天我們在那裡吃飯時的某些畫面,手感,還有那個年齡不大,卻狠狠騙了我一次的小志。
“呃,換一家吧,小肥羊怎麼樣?”同樣經歷了那天所有事情的強子,試圖替我解圍。
“小肥羊,沒去吃過呃,不過應該不如海底撈好吃吧?”挽着楚玥桐胳膊的安昕,明顯有些猶豫。
“沒關係,小肥羊就小肥羊吧,一樣的。”
一直沒有說話的楚玥桐,帶着探究看了我和強子一眼,便站在了我們這邊,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看出來了些什麼,再次衝我們倆笑笑,便拉着安昕便往路邊走。
......
北方人對於火鍋的熱愛,主要表現時間在每年的秋初到春末,但也不排除一些特別喜愛火鍋的人,大夏天寧可吹着空調,也要跑去吃。我們四個除了強子之外,都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所以辣椒和火鍋對於我們來說,也是有着讓我們無法抵抗的誘惑力。
也許是下雨溫度又下降的關係,今天來吃火鍋的人相當不少,輪到我們時,就已經晚上七點鐘了。
提到時間,倒是有件值得一說的事情。前兩天晚上,因爲圖書館裡發生的靈異事件,校方爲了安撫學生和調查清楚原因,所以從昨天晚上九點開始,便將圖書館關閉,最近幾天都不對學生開放,在那裡打工的楚玥桐也因此得了幾天假,不然這會兒不等排到我們四個,楚玥桐就得打道回校開始打工了。
“這個,這個,牛肚也要,生菜來一份,丸子來個拼盤。”
“差不多了吧,咱四個吃不完這麼多。”
安昕和楚玥桐倆人拿着菜單,一個看起來興奮不已,一個看起來滿臉肉疼。
“沒關係,點吧。”
我淡定地朝她們揮揮手,強子爲了在楚玥桐面前多表現表現,在進門前便已經跟我們說好,這頓飯他請,大家不要客氣。
其實我們宿舍的四個人裡,強子算是最有錢的,一個學期的生活費頂我三倍還多,但跟我們不同的是,他比較低調,除了整天跟他混在一起的我之外,可能老竇跟白毛,都不清楚這貨的老底。
火鍋店裡,人多自然也熱鬧。
嘈雜聲中,一個年輕的女服務生停在了我們身旁的過道里,跟在她身後的,是三個從頭黑到尾的男人。黑色的頭髮,黑色襯衣,黑色高檔西裝外套,黑色皮鞋,但最讓我注意的並不是這些,而是這三個男人中,有兩個人連嘴脣和指甲,都是黑的。
“三位這邊請,就是這裡。”
目不斜視的女服務生帶着標準的微笑,說着將手中的單子放在我們旁邊的桌子上,便側身貼着沙發靠背處等着他們的點單。
這三個造型與衆不同的男人並沒有在意別人的眼光,淡定地坐下後便隨意將外套脫下,搭在自己身後,靠坐在沙發上。因爲我們坐的位置與他們並不是絕對的平行,所以從我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中他們兩個人的大半張臉和一個人的側臉。
不同於那倆黑脣黑甲的男人,另外一個看上去略爲正常些的男人,暗紅色的手指甲揉了柔自己的太陽穴,同色的嘴脣輕啓,“來兩盤豬血,兩盤鴨血,三份豬腦。”
不知道爲什麼,火鍋店裡明明聲音很雜,他說話的聲音也相當輕,但他報的幾個菜明,卻依然是清清楚楚地穿過那些雜音,直入我的耳中。他的聲音可能別人聽起來很平常,可在我感覺中,卻是一絲活人味都沒有。
可能是這幾個菜名有些特殊,站在他們桌邊的女服務生怔了一下,但還是飛快地拿起桌上的菜單和鉛筆,將這個男人點的菜一個個地打勾,“好的,先生,鍋底要什麼味的?別的還需要麼?”
“麻辣鍋底,別的暫時不用。”開口的,依然是那個我只能看到側臉的男人。
“好的,您稍等。”女服務生拿着單子禮貌地朝他們微微頷首,轉身快步離開。
......
“蘇然,你幹啥呢?看看你還吃啥不?”
坐在我對面的安昕說着,重重地在桌下踢了我的腳,把我的注意力從那三個怪異男人身上,拉回到我們桌上的菜單上。
“呃?不用了。”
我看了一眼,便連忙搖了搖頭,安昕和楚玥桐點的很平常,牛肉,羊肉,丸子,蔬菜,菇類,這麼些個菜,能吃完就已經不錯了。輕輕拍了幾下褲腿,我眼神雖是回到了我們的桌面上,可心思,卻依然還在那三個男人身上。
“鍋底要鴛鴦的吧?”
“都可以。”同強子一起應着她們的話,我不由得又想起來昨天晚上強子跟我說的。
他說他看到了華天安和華地願,晚上十點多鐘在一家火鍋店裡吃火鍋,而且他們桌面上擺着的,都是還沒怎麼動的血塊和豬腦,吃火鍋,同樣的三種不常吃的東西,會是巧合麼?
這麼想着,我眼神不由自主地又朝他們三個飄去,不過這一次扭頭,我卻意外地對上了那個同我坐在一則,剛纔開口點菜的男人的雙眼,因爲腦子裡想到的那些話,我連忙將臉扭回來,看向自己身前的桌面。
我去,那是怎麼樣的一雙眼睛!
他的黑眼球格外漆黑,並且看上去似乎沒有瞳孔,更讓我心驚的,是我匆忙轉頭間,他眼中閃過的那麼一抹妖紅。
雖說這個年代裡,有不少與我同歲,或者比我小一些的男女喜歡搞什麼非主流,沒事燙個爆炸頭,染個大紅大綠色什麼的。但我們旁邊桌的這三個男人,最大的看上去約莫有個三十歲出頭,最年輕的,也就是二十五六,怎麼看都感覺跟非主流搭不上邊。
難道說,我旁邊坐着的三個,都不是人?
“咕嘟。”
嚥了咽嘴裡的口水,我試圖用這種方法來溼潤一下,因爲震驚而變得有些發乾的喉嚨。雖然現在天已要完全黑透了,有個遊魂厲鬼什麼的出來溜達,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可我這會兒遇上的三個,明顯已經是有實體的,難道說,他們都是鬼王?
不可能,又不是世界末日,鬼王一共就二十個,並且能成爲鬼王的,性格上都不會有多合羣,怎麼可能一起組隊出來吃火鍋。
震驚中,隨着我們點的菜都逐漸上齊,鍋底滾沸,這頓晚餐纔算是正式開始,相比較安昕和楚玥桐倆人,我跟強子吃得要少得多,特別是我,在看到他們桌上擺着的食材之後,我幾乎每吃一口,都會將吃進去的東西迅速轉換成腦細胞,開始絞盡腦汁地進行思考。
這一頓飯,吃得比期末考試還累。
不過從最開始那個說話的男人看過我一次之後,他們都沒有再朝我們這邊看,而且我發現這三個傢伙吃東西基本都不煮熟,鴨血在湯裡泡個兩三秒,便會拿出來直接往嘴裡塞,豬腦也是一樣。
“蘇然,你看啥呢?”
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他對面楚玥桐身上的強子,總算是反應了過來,輕輕碰了兩下我胳膊問着。
“沒啥,回去再說。”
我拿起鍋邊放着的小漏勺,在火鍋湯裡攪動着,將裡面放着的食材撈到自己碗裡,無奈地搖了搖頭。
“嗯。”
強子隨口應了一聲,順手從我碗中把剛撈上來的牛肉丸子夾到自己碗裡,笑着正要說什麼,目光卻也被那三個男人吸引,與我不同的是,他瞅着那三個男人的時候先是一愣,而後眼光微閃,似乎在回憶着什麼。
“蘇然,多吃點生菜。”
安昕說着,撈出來兩根幾乎煮爛掉的生菜放到我碗裡,而後便繼續拿着湯勺在鍋裡攪動着,又給自己和楚玥桐撈了小半碗,才扔下勺子繼續開動。
話說美食對於人的誘惑力從來都不小,比如現在,我們對面的她們倆大小姐這會兒吃得滿臉通紅,且不說有些迷糊的安昕,連一向聰明敏銳的楚玥桐,這會兒也被鍋裡碗裡的各種食材所吸引,沒有注意到我跟強子神色的變化。
“我想起來了。”強子將目光從那三人身上收回,嘴湊到我耳朵邊上低聲說着:“蘇然,那個塗紅指甲油的男人,我昨天晚上好像也見了,那會兒他是跟華天安,華地願倆人一起,也是在這家店裡,不過昨天我看着的時候,他是站在華天安他們身邊,看着他們倆在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