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五分鐘裡,我一直沉默着,而夏未深對着前面的一團空氣,柔聲細語地安慰着,不時還扭頭看着我還帶着些埋怨,搞得我一通無語,這也怪我?老竇和李宇波倆人已經用指巾擦完了剛纔流的眼淚和鼻涕,倆人頭湊在一起,不知道低聲嘀咕着什麼。
感覺佟靜雪平靜的差不多後,我帶着疑問開了口:“你認識柳晨風?”
她猶豫着問道:“柳晨風,是剛纔來的那個鬼麼?”
我點點頭說:“是,你好像很怕他?”
她聽完眼中瞬間滿是恐懼,過了有一分多鐘才顫抖着纔開口說道:“因爲他吃人啊,不是,是吃鬼,每天晚上過了十二點,他就會到處遊蕩找鬼吃,我遇到過他兩次,但他那時正在吃別的鬼,沒有理會我,被我跑了掉。”
“吃鬼?”我頓時一愣,一時間覺得這信息量有些太大,難以消化,但轉瞬一想,繼續問道:“你遇到他的時候,他是現在這個樣子麼?”
她趕忙搖了搖頭:“不是,我遇到他的時候他眼睛是紅的,衣服是黑的,指甲很長,很鋒利,但是他臉沒有怎麼變。我遇上他的那晚,他雖然只是看了我一眼,就那樣還嚇得我好幾天都不敢往這裡來。”
我聽完暗自點了點頭,難道柳晨風身體裡隱藏的煞氣,就如她所說的這般,是吃鬼而來?這麼想想,倒也很有可能,畢竟那麼濃郁的煞氣,得殺多少人才夠,如果照佟靜雪說的,每天晚上吃厲鬼的話,倒是有可能,只是哪有那麼多厲鬼給他每天吃?
“你是在哪遇上的他?”
我心裡一邊琢磨,一邊問她,難怪柳晨風每天晚上都是十二點之前來找我,敢情過了十二點,就是去吃宵夜了,只是他爲什麼要吃鬼?難道他也是從七煞陰鬼陣裡煉出來的?不像啊。
“在那邊,一棟樓裡。”
她伸手一指,我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細細一想,靠啊,那邊七八棟樓。不過再琢磨一下覺得也對,柳晨風不可能就呆在一棟樓裡找鬼,畢竟這是學校,又不是墳地,找人好找,找鬼可是不容易。
思索一翻後,我還是決定問問她,說不定還能知道些什麼,“美女,你在學校裡的這三個月,見過多少鬼魂?遊魂厲鬼都算的話。”
佟靜雪還沒開口,夏未深湊了過來,擔憂地看着身前的空氣,“蘇然,你能不能想辦法保護一下她啊,萬一她被剛纔你們說的那個柳晨風吃了怎麼辦?”
我想告訴他看偏了,但看着在思索間的佟靜雪,還是沒有說出來,畢竟我挺想知道,到底這個學校裡是有多少遊魂,能每天被柳晨風抓着吃!?我確實還在糾結這個問題,爲什麼柳晨風到夜裡十二點之後,會變成厲鬼的形態,去吃鬼。
我微微動了動後背,坐了這麼久,背上的疼痛感再次襲來,雖說還不是很嚴重,但我還是輕輕挪動的身體,側着躺了下來,道:“沒事,放心,等我問完先,我送她去陰間,她現在這樣,最好別讓她繼續呆在陽間了。”
“這三個月裡的話,我見過最少有一百個鬼魂。”終於,佟靜雪數完開了口,但她口中的數字,遠遠超出了我的預計,怎麼會這麼多?
“你確定?三個月裡見到了一百多個?”一陣心驚中,我再次開口,想向她確認一遍。
“一百多個?”
聽了我這話的老竇跟李宇波,頓時倆人都激動了起來,不時左右看看,而後李宇波直接站了起來,湊到我跟前問道:“蘇然,你們學校有這麼多鬼?一百多個?”
“沒有,是她在學校三個月裡,見到了一百多個,大多數應該還都被柳晨風吃掉了,放心,別激動。”看着他緊張的眼神兒,我趕緊搖頭說道,生怕再刺激到他。
“哦,那就好,那就好,讓柳晨風把他們都吃光,你再把他搞定就行了。”李宇波說完,鬆了口氣坐回了老竇身邊。
我頓時一陣無語,他想的倒挺好,我要能搞的定柳晨風,還能容得他天天晚上跑來找我?早一腳送他去地府幼兒園輪迴重造了行嘛?不過這些話現在還是不說的好,省得再多出來點兒事。
“最少是有一百多個,因爲元旦前,有一天晚上,我看着好幾排渾身黑氣的鬼魂,被條長鏈子鎖着,往門外走,在前面扯着這鬼羣的,好像還是個人來着,我那會兒印象挺深的,覺得那男人膽兒挺大的,一個人敢拉着這麼多鬼。”佟靜雪一陣思索後,說出來了一通,讓我心驚膽戰的話。
一個男人,拿着長鏈子,鎖着好幾排厲鬼?
等等,我突然想起來了,過年前,周大鵬家裡那個女鬼,好像就說過,好幾排的厲鬼,難道,是同一天?這麼想還真有可能,畢竟厲鬼能排隊,這種事兒還真是少見,可是那長鏈子是什麼?
“蘇然,你在想什麼?怎麼不說話?”
坐我對面的李宇波衝我揮了揮手問了句,我沒有吱聲,但怎麼想也想不明白,一個人手裡能拿什麼鏈子把厲鬼套住,還能讓厲鬼這麼聽話。
這麼一想,好像有了點頭緒。
“那綁着那些鬼的鏈子是什麼顏色的?什麼模樣,你還記得麼?”我此時說話的語氣,都有些沉重了起來,如果真的是我想的那樣,那這個事情的複雜程度,要超出我的想象了。
“我忘記了,當時離得挺遠的,那些鏈子栓在鬼的腳上,而且那些鬼身上的黑氣很嚇人,感覺離他們十幾米都不安全,我當時躲在大樹後面偷看,雖說躲得遠遠的,但那會兒還是嚇得不輕呢。”她說着往夏未深的身邊靠了靠,果然如她所說,隱約間能感受的到她周身的恐懼情緒。
“行了,別問了。”夏未深像是感受到了佟靜雪的恐懼後,帶着些心疼的語氣跟我說了句。
“這樣吧,你想今天去陰間,還是明天,我建議你還是今天去的好,畢竟我也保證不了,柳晨風剛纔又看到了你,夜裡會不會去找你,當然,你要不想今天渡陰的話,我現在不一定能幫的了你,你看到着了,我現在後背的傷不輕。”我思索了一番,還是決定把選擇權留給她,雖說人鬼殊途,但這會兒就把他們倆拆開,我也於心不忍。
佟靜雪沉默了起來,而後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道:“我想再陪他幾天,就幾天就好,然後再請你送我去陰間,好不容易他能聽到我說話了,等了半年多,我不想這麼快就走。”
“不行。”
她的話剛說完就被夏未深否決了,而後他認真地看着我說道:“蘇然,雖說咱才認識一天,但我已經把你當成了哥們兒,你要也把我當哥們兒的話,就幫我一個忙,把靜雪送走,剛纔聽你們說了那麼多,我知道靜雪現在的處境很危險,她已經冒險陪了我這麼久,我不能不顧她的安全自私下去。”
我看着他們倆又開始變相的秀恩愛,心裡挺難受的,好在他們這種爭執沒有繼續下去,佟靜雪又反駁了兩句後,便被夏未深說服了,答應等到十一點的時候,就讓我送她入陰。雖說這是個挺好的決定,但我心裡卻很煩躁,雖說我是個不怎麼靠譜的陰陽先生,但在我學校裡,居然還能有那麼多個厲鬼,而且我還不知道,怎麼想怎麼鬱悶。
之後的時間裡,夏未深和佟靜雪倆人跑到廁所裡去說悄悄話,老竇開了電腦開始玩遊戲,李宇波在旁邊跟着他一起研究。我突然覺得,李宇波這貨到我們宿舍睡了一覺,好像今天晚上不打算走了一樣,不過想想也對,畢竟他那天晚上遇到了那種事情,對於天黑了回家,總會有些陰影。
側躺在牀上,看着宿舍屋頂的燈,不知怎麼的又想起了路安昕,我走的時候沒有告訴她,因爲連找了她幾天,她都沒在家,像是刻意躲着我一樣,扣扣上也是應付性的跟我聊上幾句,不是去睡覺了就是去洗澡了,再不然就是陪她媽去散步了。我到現在還沒弄明白,她到底是怎麼想的,可能也是受了今晚夏未深和佟靜雪倆人荷爾蒙的刺激,我琢磨了半個多小時,才鼓起勇氣,給她發了條短信。
“安昕,你回學校了麼?”
可是我等了很久,她都沒有回信給我,我的情緒也在漫長的等待裡,越來越低落,這之後的時間裡,我像是把一秒鐘掰成了兩半過似的,盼着手機的短信提示音響起。
可直到夏未深和佟靜雪從廁所裡紅着眼出來,我也沒能等到安昕的短信,我沒有經歷過什麼生離死別,但看着他們現在人鬼相依的畫面,依然覺得鼻腔有些微微發酸。老竇和李宇波只是扭頭看了一眼,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遊戲上,畢竟他們看不到也聽不到佟靜雪,看了一晚上我和夏未深演的這種“詭異話劇”,也是興趣缺缺。
“蘇然,你送她去吧。”夏未深扭頭看向身邊的那團空氣,而在他身前的佟靜雪趕緊飄到他看的那一邊站好,回他了一個柔情似水的眼神。
“夏未深,你要答應我,把我放在你心底的墳裡,直到老去,好麼?”佟靜雪溫柔的聲音裡帶着些悲傷與不捨,凝望着他。
“好,一定。靜雪,你黃泉路上小心。”夏未深同樣深情地望着她,只是如果換作是我,對一團空氣這麼深情款款,我是指定做不到,因爲想想就感覺很怪。
在他們一人一鬼深情凝望的時候,我嘆了口氣,伸手點亮了九幽燈,堅強地側着身子朝前,忍痛拉開了九幽門,對着佟靜雪道:“行了,快進去吧,我支撐不了多久。”
我這句話好像引了“***”似的,夏未深的眼淚開始吧嗒吧嗒地往底下掉,佟靜雪雖然沒有再流出來淚,但那悲傷也幾乎影響到了老竇和李宇波,這倆人對着電腦淚眼汪汪。
“那我走了。”終於,佟靜雪咬了咬牙,轉身往九幽門裡走去,我身子這麼側着,真的是有些受不住了,眼見她走到門口一隻腳跨了進去,還打算再膩歪會兒的時候,忍痛伸手用力推了她一把,隨着她的身體消失同時的一聲“哎喲”,把門關了上。
“靜雪,你怎麼了?”夏未深依然對着眼前的空氣,擔憂的問道。
我一個響指熄滅了九幽燈,再次調整身體躺好後,對着他安慰道:“沒事兒,放心,她已經去了陰間,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