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身後同樣開始涌動起來的牆面,使得強子焦急不已。
我也望着眼前已經起伏頻率和高度已經開始接近沸水狀態的地面,心急如焚卻是沒有一點兒用,因爲清遊的指尖還在被黑血包裹着,或許是因爲血液的顏色變了,清遊的手此刻看上去,格外蒼白。
“走!”清遊一咬牙,僵硬着胳膊捏住了伏魔的刀刃,同時扭頭看向我:“蘇然,快!”
“可是......”
這樣走真的沒問題麼?我不知道那團沒有抹去的血對清游到底有什麼樣的影響,但他臉上壯士斷腕的神情,卻是像被他握住的伏魔刀刃一樣,生生刺進了我心裡。
“走!”他大聲喝着。
“正南地坤,奇門遁甲兵解,現!”
這種緊急情況裡,我連在時常心裡默唸三遍的祈禱都來不及念上一遍,激活符咒的口訣就已經脫口而出,配合着指尖傳去的靈力將其激活。
熟悉的天旋地轉襲來,我沒有像往常一樣閉眼,因爲無論眼前的畫面變得多麼模糊不清,扭曲混雜,可直到雙腳再次落地,正對着我的一直是清遊那張扭曲痛苦的臉。
“清遊哥,怎麼樣!?”
不待身形穩下,甚至來不及去觀察我們到底被兵解符給傳送到了哪裡,我跟駱澤幾乎同時搖晃着衝向了清遊。
強子離得最遠,也因爲受不了兵解符帶來的眩暈,慢了一步。
這裡光線很暗,但也不至於一點兒光亮都沒有,駱澤小心地把伏魔從清遊染滿鮮血的手間拿開靠在自己肩膀上,心疼地直皺眉頭。
我扶着清遊的另一隻胳膊,也屏息看着清遊的手。
伏魔的鋒利是我自己親身體會過的,兵解符的效果,我也是瞭解最深的那一個,那樣極速的旋轉裡頭,如果清遊沒有牢牢抓緊伏魔刀鋒的話,哪怕轉移的位置再近,他也會被甩到很遠很遠去。
他的虎口被割裂了,鮮紅的血從將近一釐米深的傷口中不停流出,他的雙手因此,也更加蒼白了。
見我們這麼齊齊地湊到他跟前,清遊看着駱澤,明顯虛弱下來的聲音裡帶着濃濃的安慰。
“還...好,死不了。”
“先止血。”駱澤神色複雜,但也沒有多說,“蘇然,強子,你們先去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我給他處理處理。”
“好。”
這裡很暗,很大,也很空蕩,我們的腳步落在地上,帶起一道道如同重奏般的迴響。
因爲清遊現在是個病號,所以哪怕有駱澤在旁守着,我跟強子也沒敢走太遠。這裡的整本高度如同剛纔我們所在的地下臨時鋼板房差不太多,空氣也是一樣的壓抑沉悶,認準了一個方向,我從包裡翻出來許久沒用過的屌絲狼眼,藉着它觀察這裡。
我們的頭頂是黑的,在狼眼的燈光裡反着亮光,像是刷了層黑色油漆,也像是貼了一層黑色橡膠布,這裡的整個空間,都被這一層黑色壓到了讓人難以喘息。
又走了十幾米遠,狼眼手電已然把幾十米外的白牆照得格外明亮,與此同時,牆上印着幾個灰濛濛的黃色大字,也是隨之映入了我們的眼簾。
“A16-32。”強子低低地念着,略微思索後,他扭頭看着我道:“蘇然,合着這兒纔是地下停車場的真正二層?”
“很可能。”
我回憶着高考完爹媽帶我去的國內一線城市,那裡地下停車場的停車位,也都是用二十六個英文字母配數字標在牆上的。此刻,手電照着的那些字體雖然被灰塵蒙蓋,但怎麼看也都不像是十年前寫的,甚至別說十年,就是五年前寫的,現在應該也模糊不清吧了。
“走,先回去。”
想罷這些,我又左右觀察了一番,便拉着強子往回走,這裡給我的感覺並沒有什麼危險,最少暫時是這樣。
我跟強子這來回一趟大約只用了兩分鐘不到,再走回駱澤二人身邊的時候,清遊的手已經被包紮好了。
“這麼快?”
強子盯着地面上的藥用棉,聲音裡滿是不可思議。我也差不多一樣,要知道我們往那邊兒走的時候,駱澤連動還沒有動。
“嗯,幹習慣了。”
駱澤將剩下的紗布塞進醫藥包裡裝好,又放回清遊的單肩挎包,嘴裡的話說得平靜到讓我們有些心驚。
就算是正規醫院的護士,速度也不過如此吧。
或許是我和強子的神色太過誇張了,駱澤將挎包背在自己身上後,望着已經起身站在自己身旁的清遊面色更加複雜。
停了幾秒,他解釋道:“幹我們這一行的,不止得會刑偵推理,任何跟犯罪有關的東西我們都要去學,哪怕是從警校畢業之後,也一樣。簡單的包紮處理,對我們這種入行十幾年的人來說,跟拿筷子吃飯差不多了,畢竟這麼多年裡,不是每回負傷都能很快被到醫院裡的。”
聽到這,我剛剛穩定下來的心緒裡,又泛起了一絲苦意。
“你們知道爲什麼我們隊裡基本都是年輕人麼?”他扭頭看向我們問着,可並沒有等我們的回答。深吸了口氣,
他自己回答着:“因爲刑警的平均年齡,只有四十歲啊,當年我剛入隊的時候,隊裡所有人的人都比我大,可是漸漸的,那些人都不在了,有的變成了一捧灰,被放入盒子裡埋進陵園,有的卻是在變成一捧灰之後,按照生前最後遺願被撒入山林,長江黃河,甚至是大海里,因爲他們在帶上警徽的那一天,就立志保衛祖國,保護人民,哪怕是一寸土地一滴水。”
駱澤的語氣很平靜,平靜到像是在講一個故事一樣,可我跟強子聽着,鼻頭卻是都忍不住的發酸。
“我也一樣,很早的時候我就說過,如果我死了,就把我的骨灰灑在鄭州外圍,東西南北四郊都要灑,甚至有時候我都在想,我死後要是能不去陰間該多好,這樣我就能繼續默默保護着他們,像生前一樣。”
駱澤的聲音漸漸苦澀,可他的語速依然沒有放慢,在我的感覺裡,好像一慢下來,他自己的情緒也會跟着崩潰一般。
“其實說這些都沒什麼用,拿到警官證的那一天,一個退了休的老刑警就告訴我,這條路很艱難,路上有很多你預料不到的坎坷及危險,稍不留神就會危及到生命。可是他又勸我要堅持着走下去,因爲當你真的走完這一路後再回頭望,你會發現你的人生,比別人更加豐富,充實,充滿光輝及榮譽。”
“行了,別說了,這話跟他們說太早了。”
我心裡複雜極了,可沒等我說什麼,清遊卻是扶着駱澤的肩膀笑了,可他虛弱的神色裡依然有着一抹隱藏的驕傲,在短暫的對視裡,被我看得一清二楚。
“是啊,我怎麼會想到現在跟你們說這些呢。”駱澤臉上漾起一抹苦笑,輕輕搖了搖頭,他問:“這裡是哪兒,知道了麼?”
“應該是真正的地下車庫二層。”我整理了內心的情緒,想着之前的判斷,我認真說着:“這裡應該沒什麼危險,但怎麼出去還暫時不知道。”
“這樣麼?”
清遊的狼眼因爲血團的關係落在了鋼板屋裡,駱澤說着伸手拿過我手裡的狼眼,扭頭往周圍望着。趁着這會兒,我也上前兩步走到了清遊身前,觀察着他這會兒的狀態,說實在的,靈覺感應裡頭,他此刻的狀態很怪。
“清遊哥,怎麼樣了?”我問道。
“要聽實話麼?”
“啊?好。”
清遊認真地看着我,說了句有點兒像玩笑般的話。我聞聲一愣,但也很快反應過來,重重地點頭。
“那個陣法如果我沒分析錯的話,應該是叫血心鎖魂陣,屬邪陣,主攻人魂魄。”
清遊冷冷地說着,可我聽完最後一句,卻是忍不住驚呼出來。
“什麼?”
“是真的,這個陣法會吞噬人的魂魄,我之前太莽撞了,那個心臟確實是陣法的陣眼,外面的燈罩子卻是實打實主動觸發的關鍵,如果最後我反應得再慢一點兒,我們幾個可能都會死在裡頭了。”
清遊那股心有餘悸的情緒又佈滿了整個眼眶,我也跟着腦補了一下那種恐怖畫面,身體頓時又是個激靈靈的寒顫。
“那你......?”
“對,我當時不是被困住了身體,而是被困住了魂魄。那些由紅變黑的血並不會腐蝕人的肉體,主要還是靈魂。”
靈魂,想到清遊當時的狀態,我急聲問道:“那你沒事吧?”
靈魂受損,可是比斷胳膊斷腿更爲麻煩,胳膊和腿說不定接一接還能長回去,可魂魄少了,卻是補不回去的。
“不算有什麼大事吧,不過人魂上還是被腐掉了一塊,估計影響過段時間就從身體上能看出來了吧。”
“人魂?”
我心裡唸叨着,不知怎麼的還冒出來了點兒慶幸感,幸好不是天魂和地魂,如果這倆魂魄受損,可能情況會更糟不少,最少人魂受損我們還能用抓鬼積分強行給他續點兒陽壽吊着命。
清遊自然是不知道我這個念頭,他神色複雜地看着自己兩隻手,忍不住悲哀一嘆,身體有些搖晃,我見狀連忙扶住了他。
然而就是這麼一扶,我右手手心,莫名其妙地又開始發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