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易?”左殘陽有點兒驚訝地放下小提琴,“你怎麼在這裡?”
“來看一個朋友……”穆易低下頭,有點兒悽慘地笑了,“你呢?也是來看朋友的?”
“嗯……”左殘陽點點頭,然後不知不覺地說了出來:“女朋友。”
“原來如此……”穆易愣了一下,然後很快舒展了眉毛,“什麼時候的事兒?”
“兩年前。”左殘陽低聲回答,“我們認識了兩年,她2010年去世的。”
“我很抱歉。”穆易上前一步,盯着左殘陽的雙眼,誠懇地說。
“沒關係,都是過去的事兒了。”左殘陽搖了搖頭,然後準備把小提琴收回到盒子裡面去,但是卻被穆易阻止了——
“你會小提琴?”穆易看着左殘陽手裡的琴,“我怎麼不知道?”
“她教我的。”左殘陽對着墓碑的方向點了點頭,“我基本上只演奏給她一個人聽。”
“介意……多一個聽衆嗎?”穆易臉上的表情很是複雜,但是還是提出了自己一直想要提出來的要求。
“……”左殘陽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地點了點頭,又把琴放回肩上,“想聽什麼?”
“我對小提琴曲沒有研究,”穆易遺憾地笑笑,“但是剛纔你被我打斷了的那首曲子,是什麼?”
“電影《辛德勒的名單》的主題曲。”左殘陽簡潔地回答。
“那……繼續完成這首曲子怎麼樣?”穆易小聲問。
“還是換一首吧!”左殘陽剛張開嘴,準備回答,就聽到遠處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段成巖手裡也捧着一束白色的花,向兩個人走了過來,走到墓碑前面,他先是禮貌地對穆易點了點頭,然後把手中那一束潔白的馬蹄蓮輕輕地放在了那束百合的旁邊,擡起頭,看着左殘陽不解地看着自己,他撇了撇嘴,“剛纔那首太悲涼了,殘陽你怎麼捨得?”
“……”左殘陽愣在那裡,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
“別忘了你還有個禮物要送呢!”說着,段成巖微笑着從口袋裡面掏出了一個小盒子,放在左殘陽的口袋裡。
“這是什麼?”左殘陽一手託着小提琴,另外一隻手拿着提琴的弓子,所以沒有空餘的手去拿口袋裡的盒子,只好疑惑地看着段成巖,而後者則從他手中“搶過”小提琴,示意他自己打開看看。
“這是!”左殘陽用左手拿出了盒子,單手打開,然後看着裡面的東西發愣,穆易看到他的表情,就湊上前去看了看,然後尖叫起來——“好漂亮的戒指!”
盒子裡,靜靜地躺在深藍色天鵝絨襯底上面的,是一枚鉑金的鑽石戒指,上面的鑽石雖然不算大,但是卻及其光彩奪目,而且採用的是最高超的雕刻技術,在今天這樣陰暗的天空下竟也能閃爍着光芒。戒指看起來有些小,應該適合一個嬌小的,手指修長的女孩兒。
“成巖……”左殘陽擡起頭,還是用一種愣愣的眼神看着段成巖,“你……”
“要是等你這樣的情商爲負值的傢伙送戒指,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呢!”段成巖笑着擂了左殘陽一拳,然後又指指自己,“兄弟給你買了,夠意思吧?”
“謝謝……”左殘陽低下頭,小聲說,臉上一片紅暈。
“誒呀……”段成巖扶額,“怎麼又臉紅了?你這人還真是……”說着,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段成蟲!你……”左殘陽咬牙切齒地說,然後一把從段成巖的手裡搶過了小提琴,大踏步走到了樂卿顏的墓碑前,但是卻動作異常輕柔地調絃,然後放在肩上,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眼——
悠揚的音樂聲又響徹了整座山,只不過這次的音樂和剛纔的相比,顯得激昂了許多。
“左殘陽啊左殘陽……”聽着聽着,段成巖皺起了眉頭,搖了搖頭。
“怎麼了?”穆易瞪大眼睛,看看投入演奏的左殘陽,又看看一臉無奈的段成巖,“這首曲子有什麼問題?”
“你聽着沒問題?”段成巖沒有回答,反而發問。
“沒有問題啊……”穆易眨眨眼,“曲調很快,酣暢淋漓的……很有熱情啊……”
“表面上是這樣的,”段成巖低聲回答,“但是實際上,殘陽他還是心裡有一道坎。”
“爲什麼這樣說?”穆易不解。
“這首曲子,是一首探戈舞曲改編的,本來應該是一首西洋樂團的合奏曲目,但是被殘陽改成了小提琴獨奏,”段成巖看到了穆易臉上的表情,耐心地解釋,“在原曲中,會有口琴、鋼琴,甚至手風琴等好幾種演奏的形式,但是如果只有一把小提琴的話,就顯得單薄了一些。”
“可是殘陽他畢竟是一個人,不能同時用那麼多的樂器啊……”穆易還是沒有弄清楚。
“你知道這首曲子叫什麼名字嗎?”
“不知道,聽着耳熟,但是沒有深究過。”
“這首曲子,叫《一步之遙》,給人的普遍感覺,就是一對舞伴,也有可能是一對戀人,在舞池中相擁而舞,用精美絕倫的舞步帶給自己和旁觀者絕佳的感受……”
“這不是很好嗎?”聽到這裡,穆易打斷了段成巖的話,“殘陽和他的……女朋友……就是這樣的一對?”
“但是舞曲永遠都有結束的時候,”段成巖沒有回答,而是繼續用低沉的聲音講述下去,“這對戀人雖然說在舞池中跳得開心盡興,但是終歸會有疲倦的時候,終歸會有分離的時候,一首曲盡,腦中的旋律揮之不去,就像一場沒有盡興的舞蹈,永遠只差最後一步……而殘陽……”段成巖嘆了一口氣,“和卿顏……恐怕就是這樣,只差最後一步……”
這邊,左殘陽一曲終了,嘆了一口氣,默默地把小提琴和琴弓都收在了盒子裡,然後從口袋裡面掏出來那個裝着戒指的小盒子,輕輕地,放在了樂卿顏的墓碑前面。
“讓他一個人在這裡待一會兒吧。”段成巖看着左殘陽雙手抱膝,坐在墓碑前面冰冷的地面上,不知道在想什麼,就伸手拉了拉穆易的袖子,輕輕說道,“讓他一個人靜一靜……”
這一次,穆易沒有說什麼,而是乖巧地跟在段成巖的身後,離開了左殘陽。
……
“你也來這裡看人?”段成巖一邊走,一邊問身邊的穆易。
“嗯,一個好朋友,已經去世一段時間了……”穆易點了點頭,輕聲回答。
“原來如此。”段成巖頷首,也沒有問什麼。
“呃……”穆易卻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怎麼了?”段成巖挑眉。
“如果……”穆易猶猶豫豫地開口,“只是如果哦……如果……”
段成巖沒有催促,而是靜靜地等待穆易繼續往下說。
“如果你的朋友,被人殺了……”穆易有點兒緊張地看了段成巖一眼,“你會親自爲他報仇嗎?”
“朋友被殺?”段成巖有點兒奇怪爲什麼年輕如穆易,竟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呃……”穆易慌忙搖手,“只是如果!”
“如果朋友被殺……”段成巖陷入了沉思,“朋友?”
“就是……像……像殘陽這樣的朋友……”穆易小聲補充。
“殘陽不是朋友,”段成巖堅定地說,“是兄弟。”
“呃?”穆易愣住——朋友和兄弟,有區別嗎?
“……”段成巖笑了笑,“等你分清楚朋友和兄弟的區別的時候,我再告訴你!”說着,微笑着將雙手插進上衣的口袋裡,然後邁開大步向前走去。穆易雖然靈活,但是畢竟步伐小,在段成巖後面一溜小跑,但還是差了一大段距離。在穆易注意不到的地方,段成巖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如果朋友被殺,我當然會復仇,而且是……”他頓了頓,“狠狠的!即使粉身碎骨,也要把我的敵人推進萬丈深淵!”
……
“喂喂喂……”杜子規眯起了一雙大眼睛,“聶蘇你不至於這麼狠毒吧?”
“那有什麼?”聶蘇站在周琛的病房門口,握緊一雙拳頭,“等到找到兇手的時候,我要親手解決!”
“這……不符合規定啊……”杜子規擦了擦額角的冷汗,“你……好歹也是……也是人民警察啊……”
“我管我是人民警察還是資本主義國家的police?”聶蘇撅嘴,“害了這麼多人,肯定需要補償的!”
“呃……”杜子規看着聶蘇的青筋暴露的雙手,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暗自想“以後一定要多給這丫頭吃點兒肉,要不然拳頭打人太疼了!我自身難保啊……”
“對了,那個餐廳有沒有嫌疑人?”聶蘇突然轉移了話題,打斷了杜子規的想法。
“哦,那個餐廳的所有人都已經一一排查過了,最後篩選出來了那個老闆作爲嫌疑人。”杜子規馬上一本正經地回答。
“餐廳老闆?”聶蘇奇怪,“怎麼會?”
“就是這樣的,”杜子規打開了隨身攜帶的筆記本,“首先,所有的食客都有不在場的證明,並且都與以前的那些死者無關。”翻過下一頁,“其次,所有的服務人員、廚師、值班經理等等,因爲大家在一起工作,所以互相證明起來雖然不能算數,但是餐廳的監控錄像都拍得一清二楚。所以……”
“所以就剩下了那個老闆一個人作爲嫌疑人了?”聶蘇挑起了一邊的眉毛。
“說的沒錯。”杜子規點點頭,“而更爲可疑的是,這位老闆在周琛等人遭遇襲擊的時候,並沒有任何的不在場證明。”
“嗯?”聶蘇懷疑地哼了一聲。
“當然了,我們也考慮了有可能是兇手將那位老闆囚禁在某個地方,然後僞造出了他的所謂‘在場證明’,但是……”說到這裡,杜子規停了下來,似乎有些爲難地撓了撓頭。
“但是什麼?”聶蘇問。
“但是似乎上面的意思是……”杜子規嘆了口氣,“儘快結案,以免夜長夢多……”
“什麼?!”聶蘇攥起了拳頭,眼中噴射出了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