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幅畫面越來越清晰,直到變得像是實質一樣,我手裡的動作越來越快,急速撥弄琵琶,腳下的動作也愈加的小心而迅速,不敢踏錯一個步伐,一個急急得迴轉音,我抱着琵琶縱身一躍,衝着那幅浮現在尚嬀上方的那幅畫跳了進去。
一半身子已經跳進了那幅畫面,我的手腕卻突然被拉住。隨即手腕一緊,我進了尚嬀的回憶裡,與我一同進來的,還有修夷。
“你……”我抱着琵琶站在夢的這一端,看着他張了張嘴,“我不是讓你在外面守着嗎?你進來做什麼?”
修夷看着我笑了笑,“橫豎我守不守也沒什麼差別,不如隨你一道進來見識見識。”
我懶得再同他爭辯,想了想確實對我來說沒什麼影響,索性不再管他,擡腿朝着那座城牆走去。
高高的城牆之下,三軍大呼,一陣高過一陣,城牆之上,尚嬀一身翠綠色的紗裙。衣袂糾纏着黑髮,高高的飛揚起來。
她面容平靜,靜靜的看着下面在城門外高呼的士兵,她的目光太恬靜,就像是泥地裡的一片花海,像是冬日裡的一米陽光,又像是狂風暴雨中的一抹彩虹,注視着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變得平靜下來,良久,高高的城牆下面,不住高呼的隊伍,漸漸的變得平靜起來。
我轉頭看向修夷,有些不好意思,“好像一不小心走錯了地方,感覺這並不是尚嬀公主在意的地方。”
修夷看了我一眼,突然開口,意有所指道,“楚平王三十年,其弟不甘心被分配到偏遠的封地,醞釀許久,終於發動戰亂,來推翻楚平王的統治。楚平王的軍隊節節敗退,一直退到王都外面,隨時都有破城的危險,但是後來這場戰亂卻被奇異的平息的下來。據說當時楚平王最小的女兒,也就是尚嬀公主,站在城樓上,上批君主,下斥三軍。又立下了軍令狀,保楚國百年不倒,百姓安居樂業,終於打動楚平王的弟弟和那三軍隊伍,第二日攻城的軍隊便撤了回去。”
我看向高高的城牆,那抹翠綠色身影的後面,似乎站了一個男人,嘴裡唸唸有詞,我終於發現,那些士兵變得安靜,似乎不是因爲尚嬀公主的平和氣質,而是因爲她身後男子的動作。
那動作,像是在做術法。
修夷在我耳邊笑了笑,輕聲道,“如今看來,傳說似乎有些出入。這三軍是如何退去的,還需要再做定奪。”
我點了點頭,目光始終在尚嬀身後那個人影身上徘徊,良久,我轉過頭看着修夷,一邊指着那個人影給他看,一邊道,“夷哥哥,你看那個人,是不是很像二師傅?”
挺拔的身影,那個身形,即便年輕了三百年,我也能認出來,那分明就是二師傅。
修夷點了點頭,道,“如此看來,我們並沒有來錯地方,尚嬀將這個回憶的開始選在這裡,一定是有理由的,我們且看看吧。”
我點點頭。
二師傅的動作漸漸的加快。嘴裡唸叨的話也急速起來,從我這裡看過去,雖然聽不清楚他說了些什麼,可是看起來馬上就要出效果了。
果然,城牆下面的士兵漸漸變得呆滯起來。包括那幾個坐在高頭大馬之上的將軍。
我詫異了一下,轉頭看着修夷,“二師傅竟然有這樣的本事,那我們還奪什麼權,直接讓他念術語,把那些人都念迷糊了,把楚國送給你多好。”
修夷涼涼的看了我一眼,將目光重新轉到城牆上去,“這個時候術士很少,所以他做這樣的小術法管用。可是現在的楚國,術士何其多,我們有高手,別人也有,而且很容易破解。術法一旦被破解。就沒用了,還會危害施術者的安全。”
“原來是這樣。”我點點頭表示瞭解。
城牆上那個男人的身影隨着他越來越快的動作變得接近透明,然後消失在半空中,我揉了揉眼睛,沒錯。是真的消失了。
尚嬀嘴角綻開一抹淡笑,看着城牆下面早已目光呆滯的士兵,緩聲開口,“楚國自興邦以來一百餘年,歷任君主體恤百姓,注重禮儀……”
我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轉過頭看了一眼修夷,“原來傳說就是這樣的,如此看來傳說分明不可信。畢竟這個功勞裡還有二師傅呢,可是傳說將他抹殺了,將一切都移到了尚嬀身上。”
修夷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不過我覺得我們是不是應該先去城牆裡邊,一會兒尚嬀唸叨完了,我們還要跟着她瞧瞧這一段她的心結在哪裡。你纔好酌情給她織一個夢,要不然等會她走了,我們卻進不去,不是挺尷尬的?”
我點了點頭,他說的確實有理。
“可是我們怎麼進去?”
我問。
修夷拉着我。來到那羣士兵邊上,比較荒涼一點的城牆外頭,我看着立在自己面前高高的城牆咂了咂舌,“這麼高……”
修夷點了點頭,然後伸手攬住我的腰身,我還沒來得及反應,他便縱身一躍,須臾之間,我便站在了城牆上頭。
城牆上的風很大,我的長髮也糾纏着衣袂高高的飄揚起來。我愣了愣,然後頗爲自在的享受這種美人的待遇,微微的閉起眼,假裝自己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被逼無奈站在了城牆之上,下一秒就要跳下去了。
修夷在我身後輕咳一聲,“如花,你理理你的頭髮,打的我臉癢癢。”
我隨着修夷到了尚嬀身後一個隱蔽的地方站定的時候,尚嬀的長篇大論剛好告一段落。這會兒正靜靜的站在那裡,用眼神直逼下面的士兵。
城牆底下,那個坐在高頭大馬上頭的將軍猛地搖了搖頭,然後大手一揮,“撤兵!”
浩浩蕩蕩的人馬便朝後退去。腳步抱着馬蹄聲,濺起一陣飛煙。
尚嬀表情不變,眼睛靈活的轉了轉,露出一抹狡黠的神色,卻一直站在那裡。直到那些士兵完全撤退乾淨。
她這才轉了轉眼珠,嘴角露出一抹好玩的笑,轉身提起裙襬朝城樓下面跑去。
我對她這副模樣表示了震驚。從谷底見到尚嬀第一面,我以爲她天生就是那副淡然的模樣的,如今看來。我卻錯了,她分明是一個調皮的小女孩。
我同修夷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擡起腳,跟着尚嬀的身影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