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明白,方榷事業心這麼重的人,是絕對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
所以他又能跑來泰國找我,又能保住公司麼?
我很懷疑這兩者同時存在的可能性。
或者說,我在強烈質疑。
對於這一點,我必須問個清楚。
“在你眼裡,我是個沒用到要靠聯姻來解決公司運轉問題的人麼?--”他聲音裡帶着很強烈的情緒,我很怕他一激動起來會影響到病情,所以最後還是轉身了。
媽的,方榷他哭了。原來他哭了。
我最受不了猛男落淚了。
我跑過去,在他牀邊坐下,把手放到他的正打着點滴的手上,說:“我們先不說這些事了,你現在需要好好靜養。”
“這些想談的事,我們以後再說,以後再說。”我凝視着方榷俊秀的面孔,突然明顯地感覺他好瘦削了好多,原本棱角分明的臉愈發棱角分明瞭。
方榷把溫厚的手掌反扣在我的手上面,眼裡含着淚道:“不,我就要現在說。”
“現在說不出個結果,你閉嘴好麼。”我不得不強硬起來,方榷需要的是休息,不是和我再吵架。
我說完這句話之後他突然安靜了,可憐巴巴地盯着我,那模樣真的很像我們之前在家裡一起養的那隻小狗狗。
“吶--不要哭了,待會被芭芭拉夫人他們看到了, 以爲我欺負你了。”我抽出好幾張紙巾,幫方榷擦掉臉上亂七八糟的淚水。
我記得他以前是不這麼愛哭的。怎麼現在我一大聲,說話一難聽了些他就哭了呢。
“那你不許走,要一直留在這裡陪着我。”我剛起身便被方榷不由分說拉住了手。
我哭笑不得,只得說好好好,我不走,我只是起身去扔一下垃圾。
我這麼說着,他才依依不捨地鬆開了我的手。
“你還要留在這裡聽我說話!”他接着開始對我提出了無理的要求。
“可我還得---”我望向門外,我總得出去跟芭芭拉夫人他們交代一下方榷現在的狀況吧。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八卦而且沒有什麼原則的芭芭拉夫人現在應該趴在門口試着偷聽我和方榷的對話--雖然應該是什麼都聽不到的。
她一向對我和方榷(在她眼裡是阿雀)的感情頗爲關注,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從未去過問過。
“你不許走。”方榷倔強地拉着我,好像怕下一刻我就要被人搶佔了過去。
我心想,我又不是什麼寶物,根本不必這樣的。
“好好好,我不走就在這裡陪着你,總行了吧?---”我只好給自己找了個舒服的椅子,無奈地在方榷的牀邊坐下。
我不敢光明正大地盯着他看,省得他誤會。
但用餘光細細地打量着他,我還是比較有勇氣的。
我發現方榷真的改變了很多,不僅曬黑了,說話談吐--其實也比以前明朗了很多,也學會表達了自己的情緒。
我慶幸他在慢慢變好。
這是一個很好的趨勢。
沒有我他也可以活得很好,這樣我就放心了。
“那天一收到律師給我的離婚協議書,我便立刻回到了家--可是那個時候你已經離開了。”他蠻深情地看着我說道。
我當然是直接打斷了他,我說---你現在不要去說這些事,想點開心的事情。
我認爲現在真的不是一個談論這些事情的好時候。
“可我想說,”他停頓了一下,衝我擺出一副很老實的表情接着道:“我保證不會激動,這樣行了麼?”
我再次哭笑不得,方榷真的越來越幼稚了。
我哪裡能說不行啊,他這副樣子,就算要天上的星星我都得屁顛屁顛地跑去給他摘下來,然後捧在手心裡真誠地遞給他,說吶--你要的星星。
“行行行,你說,我聽,但是不準跟我吵,行。”
得到我的允許之後,他嘴角微微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接着道:“我問遍了所有人,沒有人知道你去了哪裡。直到-----”
“直到我在抽屜裡發現---我們一起辦的泰國簽證不見了,我便猜到--你應該是來到我們原本蜜月旅行要來的地方了。”
“於是我便找到了這裡--連夜趕到了這裡。”
“可我聯繫不上你,即使去到了我們原定的酒店也打聽不到你的消息---當然打聽不到了,因爲你根本就沒在那裡。”
聽他說這些的時候,不知道爲什麼,我很想哭,但我忍住了。
我瞧瞧地別過頭去抹眼淚,用帶着鼻音的聲音道:“你想吃點水果麼,我去給你削。芭芭拉夫人今天給你帶了很多水果過來---”
我指了指旁邊小桌子上的水果籃--水果籃包裝很華麗,色彩鮮豔,浮誇至極--這果然是芭芭拉夫人的風格,不過據她本人說---這樣可以辟邪,而且可以讓病人恢復得更快--我雖然懷疑她這樣說的根據,但我沒有多問。
芭芭拉夫人總是有她的道理和一套獨有的行事規則。
“蘋果,我喜歡你削的蘋果。”方榷看了我一眼,臉不紅心不跳地說。
我心想--你不是喜歡我削的蘋果,而是喜歡我一邊削蘋果一邊把它切塊餵給你吧。
沒辦法,病人最大,我只好真的開始削起了蘋果。
我其實只是想要藉此來平復自己的情緒而已。
很慶幸方榷沒有戳穿我的情緒。
“吶,張嘴---。”我把一小塊賣相不太好的蘋果肉扔到了方榷的嘴裡。他看上去好像開心了一點。
“然後我最後---總之我想方設法再加上一點好運氣,終於看到了你---但我只是遠遠地看着。”
“什麼時候,在哪裡?”
“藥店,我猶豫了好久好久,最終還是沒有跟你說話。”我又塞了一小塊蘋果到方榷的嘴裡。
他差點被嗆到,一邊默默地把果肉咀嚼完之後才接着開口說道:“後來我發生了一些意外,失去了記憶,但還是陰差陽錯跟你相遇了---但--直到現在,我才又恢復了記憶,認出了你。”
所以---阿雀並不是方榷。
阿雀只是---一個特定時期的方榷,不是常規的方榷。
阿雀只是喪失了特定記憶的方榷。
“蘋果好吃麼?--”故事聽的差不多了,我手裡的蘋果也喂得差不多了,我淡淡地問方榷。
“我跟你講了這麼多話,你卻在問我蘋果好不好吃。”他癟着嘴巴憤憤地說。
“嗯--所以蘋果好吃麼?再要一顆?”我歪着頭問三歲方榷。
我沒有正面迴應不代表我對他所講的東西漠不關心或者毫無興趣。
我內心那個感性小人在呼喊着叫囂着想要知道更多的細節,但我心裡那個坐在理智高臺的人在警告我和方榷保持距離。
那個黑暗的東西在說他所說的不一定句句屬實。
“你不是在喂一頭牛,一顆就夠了。”他掃興地回答,臉上的表情寫滿了失望。
“嗯。”我剛準備起身去洗水果刀,這貨可憐巴巴地望着我,拉着我的手,說:“你要去哪裡?別走---。”
我把他的手放下來,說:“我出去洗個刀,你要一起?---”
他沉默無言地望着我,我補充道:“乖,你在這裡好好待着,我去去就回,好麼。”
"嗯。"三歲方榷點點頭,纔不舍地鬆開了我。
“怎麼樣。”我剛打開門,芭芭拉夫人和阿里邊擁了過來,芭芭拉夫人興沖沖地問我。
我把水果刀收起來,嘆了口氣,心想這兩個人絕對剛剛站在門外偷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