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到達蘇X比春季拍賣會現場,正是日暮西山,華燈初上的時分,出乎意料,我原以爲這個拍賣會的形式應該和一般的土地拍賣會差不多,就是在一個會議廳裡進行,假如沒什麼特別的安排,預料會在一兩個小時之內便結束的。想不到,這個拍賣會卻是個頗爲隆重的宴會。
宴會廳的對面是展覽廳,展覽了今天的拍賣品,右邊是古董珠寶和鐘錶,而左邊是畫,有張大千、傅抱石、陸儼少、黃賓虹、李可染等名畫家的作品,有鏡心的,有卷軸的;有橫的,有豎的;而畫的內容有山水,有花卉,有人物,還有神怪,全都隆而重之地鎖在防彈玻璃房裡,參觀者只能隔着一米遠來欣賞,我最喜歡陸儼少的山水畫,他自創的“幻雲法”,線條多變化,以勢奪人,或雲或霧,或煙或雨,斜出偏入,有很強的動感,聽蘇少龍介紹說,陸儼少的畫現在被炒到每平方尺30多萬港幣,最近一幅畫的成交價是四百多萬港幣。
我聽完了蘇少龍的介紹,掩住嘴,一邊笑,一邊說:“從今起,我要開始收集未成名、未去世的畫家的墨寶。”
蘇少龍愉快地笑了笑,說道:“高正先生就是這方面的能手!我聽聞他低價收購了很多還未去世的書畫家的作品,估計有幾千幅!”
我嚇了一跳,驚歎道:“譁!高正先生很有投資眼光啊!”
蘇少龍點一點頭,說道:“是呀,尤其是那些老畫家,等他們一死,就可以把他們的作品拿出來上拍,再配合宣傳炒作,一定能大賺特賺!”
我問蘇少龍看中哪一幅畫,他搖一搖頭,說道:“今天我不打算投畫,我想投另一樣東西。”說着,他把我拉到珠寶展櫃那兒,指着一條用天鵝絨托盤裝載的項鍊,說道:“小諾,我今天來這裡是想買這條【晨昏日暮,鍾愛一生】!”
順着他的指示,我認真觀察了那條名爲【晨昏日暮,鍾愛一生】的項鍊,這是一條花形藍寶石鑽石項鍊,項鍊有五個黃金鑲鑽花形,每個花形由五個心形花瓣組成,中間是鵝蛋形狀的藍寶石,色澤湛藍瑩潤,華麗無比,而外圍鑲嵌着無數白色鑽石,如滿天繁星,閃閃生輝。我一邊欣賞,一邊低聲怪叫:“嘩嘩譁!這條項鍊太漂漂了!”
蘇少龍在我耳旁解釋:“根據拍賣目錄冊的介紹,這條項鍊生於1928年,是當年的盧森堡王子爲迎娶美麗的王妃而打造的其中一件首飾……”
我傻笑了一下,問道:“這很貴嗎?”
蘇少龍思索了一會兒,回答:“我記得起拍價好像是630萬港幣!按照最近的火爆行情,估計成交價在一千萬到一千二百萬之間。”
我驚訝地掩住嘴,不知該說什麼,心想:這條破項鍊竟然能炒到一千多萬,看來那些富人有錢沒地方花。蘇少龍忽然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問道:“小諾,你喜歡這條項鍊嗎?”
聽他這麼問,我心裡咯噔的跳了一下,連忙搖一搖頭,撒謊道:“不喜歡,這條項鍊太老氣了。”說完,我立即跑回書畫那邊,對着傅抱石的一幅瀑布圖搖頭擺腦地欣賞起來。
欣賞完拍賣品,蘇少龍和我進入了宴會廳,出乎意料,原來蘇少龍是這裡的VIP會員,他有一張專屬的六人圓桌,我坐下來,悻悻然地問道:“阿蘇,假如今天我和辛子軒都不來的話,難道你一個人坐這張圓桌子?”
蘇少龍點了點頭,無奈地回答:“是啊,每次都是這樣。”
我呵呵大笑,說道:“真無聊!看來你是個獨孤一味的大悶人!”
蘇少龍聳一聳肩,滑稽地反擊:“你還有臉說,你顧着泡其他帥哥不理我!”
我掩住嘴奸笑了一聲,忽然想起了什麼,便提議道:“少龍,我有個大學校友可以介紹給你!”
蘇少龍乾笑了一聲,很無拘無束地說:“算了吧你,你的朋友和你都是一路貨色!”
我擺一擺手,解釋道:“不是的,我這個朋友很專一,而且很可愛很漂亮!我聽說她最近剛剛和男朋友分手了……”說着,我拿出手機,不停地查找電話號碼。蘇少龍挪了一下身體坐近了一些,和我肩並肩,然後在我耳邊低聲嘀咕道:“小諾,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一邊翻找那個女校友的電話號碼,一邊問蘇:“那你是什麼意思呢?”
蘇少龍乾咳了一聲,忽然提高了嗓音,頗不耐煩地說道:“你別瞎折騰了,我現在對女人沒興趣!”
我愣了一下,立即側着頭注視着蘇少龍,他往後坐了一些,又翻了個白眼,說道:“我覺得現在一個人挺好的,你不必費心替我物色女友。”
既然他這麼說,我攤了攤手,打趣地說:“隨便你吧,等你哪一天思春期到了再跟我說吧,我的電話本里還有許多漂亮的女同學,女網友!”
蘇少龍撲哧一笑,說道:“好呀,到時候你別隱身了讓我找不到你。”
我點點頭,說了句:“知道了。”然後,我低下頭,看着珍珠手袋裡的雪貓兒,它正在舔自己貓爪附近的白毛,又喵喵的低叫着,看樣子有點兒百無聊賴,悶悶不樂。我用哄小孩的語氣對雪貓兒安慰道:“寶貝兒,你忍耐一下吧,待會兒開餐了我請你吃魚子醬!”
蘇少龍在旁邊聽了撲哧一笑,低聲道:“你這傢伙又可愛又可惡,真拿你沒辦法……”
正聊着,辛子軒意氣風發地走過來,坐在我的身旁,剛纔在展覽廳裡他失蹤了一陣,現在又突然冒了出來,而且,臉上的表情看似遇到什麼好事一樣。辛子軒湊到我的跟前,神秘兮兮地說道:“小諾,容許我爲你介紹幾個人嗎?”
我怔了一怔,問:“什麼人?”
辛子軒笑了笑,忽然嗖地一下站起來,把我從椅子上扯了起來,嚇得珍珠手袋裡的雪貓兒又發抖又亂叫,我使勁甩開辛子軒的手,對他埋怨道:“輕一點,你嚇壞我的貓了!”
辛子軒吐了吐舌頭,道歉說道:“我太興奮了,一時間忘了你的‘兒子‘,對不起!”說着,他俯下頭對受驚的小貓打躬作揖,那模樣堪稱可愛至極。我哄着小貓咪,對辛子軒說了句:“算了算了,別小題大做。”
正說着,走過來三個中年人,停在我的面前,一男二女,我第一眼就認出其中一個稍微肥胖的女人是辛子軒的繼母,她穿着一襲紅色的真絲刺繡旗袍,披着一件紅色的羊絨披肩,並且化了濃濃的妝容,看起來像是夜總會的媽媽生似的,似乎跟這種優雅高貴的場合格格不入,我又看一看她身旁的中年男人,天啊!竟然是辛民傑!之前我曾經在財富雜誌上見過辛民傑的照片,還看過他的相關報道,聽說他是個精明而強悍的成功人士,可是萬萬沒想到今天他會出現在這兒。不過,辛民傑的廬山真容讓我有點兒失望,他看起來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估計是個古板而頗有城府的老傢伙。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辛子軒就對那三個中年人說道:“爸爸,媽媽,這就是我常常跟你們提起的小諾!”說着,他把我的腰輕輕一握,又在我的臉頰上親吻了一下。
我還是沒有完全反應過來,可是,我的手已經被一個陌生女人握住了,她是個高高瘦瘦的女人,臉上薄施脂粉,稍長的鵝蛋臉,杏仁色的臉龐上有一對清澈無垢的眼睛,筆挺的鼻樑和豐潤的雙脣在淡妝的烘托下顯得秀氣自然,極具親和力。她的身上穿一襲淺綠色的絲緞旗袍,斜披着一件白色兔毛斗篷,她的微卷長髮悠閒地,自然地紮在腦後,還插着一根別緻的髮簪,氣質高雅脫俗,悠然灑脫,有一份令人心曠神怡的感染力,我立即猜出她是辛子軒的親媽,忍不住驚歎:“你是子軒的姐姐還是媽媽?你看起來很漂亮,很有氣質啊!難怪子軒長得這麼秀氣這麼帥,原來是你們家族的DNA好啊!”
高個子女人聽了我的話,爽朗地笑了起來,然後自報家門:“小妹妹,你真逗,我是子軒的媽媽……”聽她的說話的嗓音奔放而豪邁,可想而知是個性情中人,女中豪傑。
果然,我猜得一點也不錯,聽辛子軒的介紹,原來他媽媽名叫卓芳華,是個挺有名氣的女書畫家!我以前也曾經參觀過她的個人書畫展!
這下子不得了,我握住卓華芳的手,稱讚她的“蒼石”技法自成一格,獨步天下,大氣內斂,剛柔並濟,還說自己是她的粉絲,又向她乞求墨寶。卓華芳聽了,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合不攏嘴,差點兒笑掉了門牙,最後,她命人拿來一個錦盒送給我,裡面是一幅卷軸,展開畫軸一看,原來是一幅波瀾壯闊,震人心魄的《長江天際圖》,寬約兩米左右,畫上還題有宋詞一首,是蘇軾的《念奴嬌-赤壁懷古》,一筆一墨,一字一劃都滲透着作者的人格和情懷,率性奔放,凜然難犯,一份巾幗英雄的氣概躍然紙上。
我意外得了一件價值不菲的墨寶,心裡狂喜,於是以書畫愛好者的熱情向辛子軒的親媽求教了一番,卻故意把他的後媽冷落了,而辛子軒一直在旁邊傻笑,看樣子,他好像很在乎他媽媽對我的看法,反而對他爸爸和繼母並不是很在意。這時候,我下意識地側着頭看一看蘇少龍,他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我,彷彿在笑我是個口不對心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