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高亮的";老地方";其實就是一家名叫";日落探戈";的咖啡酒館,坐落在江邊一處樹影婆娑的好地方,韓晨去了停車場泊車,我先走進咖啡館,這時候,正好播放着悠揚到戈音樂,氣氛典雅而浪漫,帶着濃濃的懷舊氣息,咖啡館的中央有一個不大不小的舞池,可供客人跳舞,黑胡桃木天花板上掛着櫻桃木吊燈,鵝黃色的燈光滲着暖暖的溫情,深褐色的牆紙配搭玫瑰紫色的透明窗紗,普藍色的沙發簇擁着深紫色的桌布,讓人情不自禁地想好好睡一覺。
侍應生把我帶到2號包廂,這個包廂幾乎是我和高亮專用的。門打開了,我一眼看見,高亮手拿着香菸,獨自坐在黛藍色的情侶沙發上,他也看見我,立即把煙掐滅了,站起來,用一抹落寞而期待的眼神,與我四目交織,我六神無主,彷彿四肢脫離了身軀的控制,他的目光越來越熾熱,越來越糾纏,我不敢直視他,把目光調向天花頂上的一盞雙色燈,橙黃色和玫瑰紫的光犀把氣氛烘托得旖ni而醉人。
很快,高亮走到我跟前,低着頭打量我全身上下,忽然伸開雙臂抱住我,緊緊的抱着,同時在我耳爆用溫熱的鼻息,熱烈地呢喃:";小諾,我想你!我想你想得快瘋掉了!";這句話讓我心碎不已,我在高亮的懷裡,用腦門使勁地蹭着他脖子,傻傻地問他:";高亮,爲什麼你要騙我?爲什麼你要和蘇玉寶訂婚?";片刻,高亮在我耳邊溫柔地回答:";那是假訂婚,我不會娶她的!我想娶得人只有你一個!";
我呆住了,半信半疑地,重複同樣的問題,高亮微笑着,重複同樣的答案。忽然間,我的夢境與現實顛倒了,彷彿時光倒流似的,所有的不愉快只不過是一場噩夢,現在夢醒了,一切回覆正常,我和高亮還是一對戀人!我感到無比的喜悅,我感到無比的歡騰,竟然毫不害羞地,像啄木鳥似的吻他的嘴脣,並且地說道:";高亮,我想死你了!我做夢都在想你!";
彷彿一瞬間,高亮抽出一隻手緊緊地箍着我的脖子,同時用嘴脣死死地吸着我的雙脣,貪婪地咬着,然後用舌頭撬開我的牙關,我順從地迎接他,讓兩片小別重逢的舌頭忘情地糾纏在一起,他的嘴裡有一股馥郁的玫瑰煙味,還有一股濃烈的伏特加酒氣,我閉着眼睛,覺得天旋地轉,忽然間,我聽見高亮冒出一句比伏特加還醉人的話:";小諾,我愛你!我永遠愛你!";一剎那,我感覺自己飄到雲端裡去了,不由自主地緊緊揪住他的衣襟,生怕他突然從我的眼前消失。
不知何時,幾下誇張的乾咳聲把我從雲端裡摔了下來,我停住了舌頭,扭過頭一看,原來韓晨已經進來了,就在後面不遠處,用冷冰冰的眼神看着我。我清醒了一些,本能地向後退,離開了高亮的懷抱,可以想象,當高亮看見韓晨不請自來時,臉上寫滿了驚詫和敵意,迎頭就是一句極不客氣的話:";韓晨,你怎麼來了?!";說着,他用劍一樣的目光直視韓晨,那表情彷彿要把他一腳踹到大西洋去似的。
韓晨若無其事地笑着對高亮打招呼,說自己閒着沒事來湊湊熱鬧,我有點尷尬,木木地站在門口,一時間不知道坐在哪兒好,高亮不由分說地把我拉到他那張沙發坐下,如此一來,韓晨只有獨自坐在對面的沙發。這時,進來了一位相熟的女侍應生爲我們服務,她一看見我和高亮,立刻像往常一樣打趣地說道:";程,高先生,你們真是天生一對!";
高亮燦爛地笑了,我跟着傻笑,沒想到,韓晨搖着頭,更正了女侍應生的話:";你誤會了,其實這位高先生的未婚妻另有其人!";我被提醒了,條件反射地坐遠了一點,和高亮保持一定的距離。女侍應生尷尬地笑了笑,然後拿着酒水牌關門出去了。
門被關上後,高亮刻不容緩地搭着我的肩膀,同時還擊韓晨說道:";韓晨,這個春節你怎麼不回新加坡陪老婆?";話一出口,我的心立即提到嗓子裡去了,生怕韓晨一時衝動告訴高亮他已經離婚了,果然不出所料,韓晨馬上理直氣壯地昂起頭,我立即對韓晨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亂說話,可惜已經太遲了,韓晨幾乎是脫口而出地說道:";我幾個月前已經和妻子辦了分居手續!現在我可以追求小諾了!";
這話如平地一聲雷,我嚇糊塗了,嘴角彷彿不受控制地了一下,與此同時,感覺自己的肩膀被高亮狠狠地掐了一下,有點痛,我本能地挪動一下,坐前了一點,高亮的手臂順勢從我的肩膀滑到腰際,然後像是懲罰我似的箍住我的腰,我側着臉,用可憐巴巴的眼神向他求饒,高亮咬着嘴脣瞪着我,眸子裡放射出無數寒冷的鋒芒,彷彿要把我萬箭穿心似的,我心虛得收回了視犀呆呆地看着茶几發怔。
好不容易熬到了侍應生手執托盤進來,放下了威士忌和冰塊,高亮的表情忽然一百八十度變化,摟着我的腰,對韓晨笑着說道:";韓晨,你現在越來越有幽默感了!我看你離婚的原因十有八九是爲了追求安麗達!";說着,他自顧自仰着頭大笑起來,言下之意是他不相信韓晨追求我。我鬆了一口氣,跟着傻笑,然後用眼神瞪了韓晨一下,示意他不要再興風作浪了。韓晨沒好氣地撇了一下嘴,回敬我一記鄙視的目光。
過了一會兒,高亮忽然拿出手提電話,打了個電話向安麗達假傳聖旨,說韓晨在等她,安麗達在電話裡立即答覆:";我馬上過來!";我和韓晨都傻眼了,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不到十分鐘,安麗達興沖沖地趕來了,穿了一身粉紫色春裝裙子,胸前還有一排鈕釦,與韓晨西服裡的粉紫色襯衣配合得天衣無縫。當着高亮的面,爲了撇清我自己的嫌疑,我毫不猶豫地稱讚他們一句:";安麗達,韓晨,你們倆真是心有靈犀,連衣服顏色都一樣的。";
我的小把戲湊效了,高亮好像放心地笑了起來,韓晨面無表情,連正眼都不看我一眼,我猜他可能生氣了,不過在這種狀況下,我寧願得罪韓晨,也不敢得罪高亮,不知怎的,我特別害怕看見高亮生氣的樣子。
喝了一輪威士忌後,大家的話題越來越不着邊際了,安麗達和高亮一個勁地說話,韓晨反而沒怎麼說話,自顧自喝悶酒,喝得雙頰通紅。上了第二輪的酒,我不想喝威士忌了,點了一杯香草伏特加,韓晨見了,也點了一杯相同的酒,這時候,高亮好像了微醉的狀態,像以往一樣,緊緊的摟着我的腰,用滾燙的臉頰貼在我耳爆一邊說話,一邊用鬚根扎我的脖子,癢得我的身體不由自主的。
我心裡忐忑不安,忍不住偷偷打量對面的安麗達和韓晨,對於高亮旁若無人的行爲,安麗達好像心領神會,識趣地低着眼簾,裝作什麼也沒看見。韓晨掩住嘴,接二連三地打了幾個哈欠,又冷冰冰地瞥了我們幾眼,忽然刻意地乾咳一聲,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然後誇張地伸長手臂,抱着安麗達的肩,把她整個人摟在自己的懷裡,安麗達面頰微紅,像小鳥依人似的倒在韓晨的懷裡,見此情景,我的心忽地急跳兩下,想制止他們,卻沒有勇氣,更沒有理由,只好眼巴巴地讓韓晨吸着安麗達的嘴脣,在我的面前表演了一個超時的法式長吻。
我心裡酸溜溜的,想道:看來韓晨這一次真的生氣了,他這麼做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我體會什麼是";將心比心";!想到這裡,我忍不住罵自己是個又自私又矛盾的女人!如果我真的愛高亮,又何必死死霸佔着韓晨呢?如果我愛韓晨,爲什麼不能專心致志的忠於他呢?忽然,一個大問號在我的腦海裡一閃而過:這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愛情?
我咬牙切齒,注視着韓晨和安麗達,在腦子裡幻想着一個滑稽的畫面:我氣沖沖地撩起衣袖,衝上去,把韓晨和安麗達二人拉開,像摔跤似的,一手一個,把他們掀翻在地板上,然後用手指揪着韓晨的耳朵,一邊罵一邊把他捉回家。
這個畫面又跳到另一個悲慘的畫面:我幻想着,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挽留韓晨,求他不要離開我,求他不要理睬安麗達,韓晨冷笑一聲,然後逼我在他和高亮之間只能選擇一個,我苦着臉皺着眉頭想來想去,還是下不了決心,韓然大怒,";啪啪";的兩巴掌打在我的臉上,然後";呸";的一聲,揚長而去。
我天馬行空地胡思亂想着,高亮在我耳邊說話,我一句也聽不進去。不知是什麼時候,高亮忽然冷笑了一下,然後高聲說道:";韓晨,你越來越像我弟弟高澤了!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話音剛落,大家都愣住了,韓晨抽回了那隻伸進安麗達衣服裡的手,繼續鬱悶地喝酒,安麗達倒是呵呵地笑了一笑,爲韓晨辯解:";不會吧,韓總是出了名的害羞草!怎會是花花公子呢?";話音剛落,高亮即時哈哈大笑。
韓晨依然低着眼簾,悶頭抽菸,過了一會兒,他擡起眼簾,似笑非笑地盯着我,雙眼佈滿了血絲,看得我慚愧不已,忽然,他冷冰冰的冒出一句:";由始至終,我心裡只有一個女孩子,可是她心裡不是隻有我一個!";說完,狠狠地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這句話像尖銳的鋼釘似的,猛的一下刺進我的心臟,我一聽就知道韓晨的話是對我說的,條件反射地歪着頭,打量着高亮,只見高亮的表情僵硬,五官漸漸集結了一股強烈的氣旋,像是要掀起一陣變幻莫測的暗涌,幸好室內的光線有點兒幽暗,掩護了高亮嫉妒的,猜忌的臉。
我方寸大亂,壓抑着狂跳不已的心,恐懼地看着高亮,幸好,納氣旋了一陣,慢慢就平息了,高亮對我淡淡的笑了一笑,把酒杯裡剩下的酒灌進喉嚨裡,然後,用平淡的語氣,對韓晨和安麗達說了一句:";我們先走了,你們玩得開心一點!";說完,不由分說的拉着我離開了";日落探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