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噗嗤一笑:“傻長生,不出去我們難道在這裡安家啊?當然能出去,你被困其中,看不見外面是正常的。我能看見。”
沐珺解釋說,紫玉和我們的體質不同,她能看見我們看不到的。
“長生,你做沐大師的眼睛,我做你的眼睛。”紫玉說。
有了長樂和紫玉的加入,我們出去就不是問題,我反覆叮囑他們要注意安全,因爲我知道,那個暗中使壞的人就在附近盯着我們,他是不會那麼輕易把我們放出去的。
到了雙叉槐樹下,紫玉看了看現場,她說:“長生,鐵皮板棺材下面一定還有一個棺材。”
“爲什麼?”長樂問,“你又沒跳下去看。”
她說:“這個東西嚴格來說不是棺材,而是棺槨。就是在棺材的外面又套上了一個棺材,裡面的棺材裝着屍體,外面是別的東西,或者是隨葬品,或者是鎮壓裡面屍體的東西。很明顯,這個棺槨的外面一層就是爲了鎮壓裡面那個東西的。”
“有道理。”沐珺說,“我以前也見過一種棺槨,只是裡外都是木質,不像這個外面是鐵皮。那個棺槨最裡面關着一個夭亡的孩兒,成了羅剎,最後是一個老道用自己的真身在棺槨裡壓住了他。聽你們說這裡的陣勢,十來人的法師陣容,裡面壓制的一定是厲害角色,林長生,唐振業的秀茹,會不會就在下面?”
“我也這麼想的。唐振業想要困住自己的亡妻爲他旺盛家業,所以用了重重保護。但是我有一點不明,困住一個亡魂的方式,未免太興師動衆了。我想這下面如果是他的亡妻,可能已經不是普通的屍骨。”
“對呀。我也覺得這下面不是普通屍骨,不然的話,怎麼會用到鐵質的棺材板?這是擔心木質的棺材會被擊穿。”紫玉說,“長生,我說的對不對?”
我點點頭,腦海裡突然出現一組壁畫。
這組壁畫是墓穴裡刻在石壁上的畫。畫中是一副棺槨,棺槨的中間被困着一個長頭髮的厲鬼,外面的那一層棺材裡裝滿了各種法器,還有散亂的人骨,場面和我面前的情況無差。
壁畫裡棺槨的四面八方吸引了無數的人和鬼魂靠近,就像棺材裡有什麼東西讓他們不由自主。
這段記憶不知道是我自己看過還是南巫留給我的記憶,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讓我頓悟了一件事情!
“沐大師,我知道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了!”我說道,“不是唐振業,不是黑風,也不是慧陽,就是那個叫慘的女人!”
沐珺驚訝的說:“是秀茹?”
“一定是她!她被唐振業困在這裡,風水局是唐振業做的,風水局引來了無數的孤魂野鬼,這個地方爲什麼唐振業不住?因爲這是養鬼的地方!陰氣越重,秀茹就被養得越來越厲害。到一定的程度,吃鬼魂已經不能滿足她的要求,於是她就吃人。每年一次的祭日,是給她送食糧的好時機,所以這裡會有這麼多的法師屍體。”
“如果是她的話,你說棺槨外一層有一個坐着的法師,法師雖然死了,但是依然保持坐姿,說明還是能鎮住她,她又怎麼會作妖作怪?”沐珺質疑道,“再說,這鐵皮棺材又是誰換上的?”
“這就要問唐家的人了。”我問沐珺,“沐大師,這下面埋着一個禍害,你說我們要不要把它除了?”
她狡黠的說:“我是來做祭日活動的,你要做什麼,我看不見,也幫不上。”
長樂倒是來勁,說這種害人的東西怎麼能留,我們合力把它剷除了就是。
沐珺說:“林長樂,你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待會兒這個棺槨打開,第一個避讓的人就是你。那裡面的陰氣泄露出來,你若是吸入一點兒,你立刻就‘砰’,炸了。”
長樂嚇得趕緊躲開,紫玉笑話她不像個男人,長樂卻說:“我本來就不是男人,我跟你一樣是女人,你有男人保護,可我呢,我還要保護我的男人。”
一番言論倒是讓人沒有反駁的餘地。
我要打開這個棺槨內部,當然要做足了功課才行,貿然打開,不但會傷了自己和身邊的人,還會把裡面的東西放出來害人。
沐珺說不管是假的,她把她身上的符咒法器都拿出來,吩咐紫玉幫忙,將它們都布控在棺槨的四周,還特別在槐樹上空也做了防護,這樣看來,四面八方都已經圍堵了起來。
確保萬無一失之後,我讓紫玉和沐珺去膽小鬼長樂那邊,免得一會兒發生突發狀況傷了他們,紫玉執意要留下來陪我,她說她會御鬼,石頭村墓穴下的鬼煞她都能隨意調度,這下面要是鬼煞的話,她也能制服了它。
“長生,我們榮辱與共,風雨同路。這話是以前你對我說的,你忘了?”
我感動的捏了捏她冰涼的手,在這樣危險的時刻,能陪在我身邊的人就只有她了。
我跳進鐵棺裡,把屍骨收拾到一邊,下面果然是一口紅棺!
紅棺封魂,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墨斗線彈出來的痕跡,墨斗線上還有不少的符印,看樣子不下五個人在這口棺材上動過手腳。
但是墨斗線有斷裂的痕跡,符印也被擦掉了一半,這些法術均已被破壞。
“嗚嗚……嗚……”
女人的哭聲又一次的傳來了,這次聲音比任何一次都要悲切,地皮也跟着嗡嗡的響。
“長生!我聽見一個女人在哭,她說叫唐什麼把她放出去……讓我們救命。”紫玉蹲下來說,“別信她的!那聲音不是鬼魂的聲音,鬼魂的聲音飄零無依,這個聲音一聽就是從身體裡發出來的。”
“那這下面就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屍體,還能發出聲音來,那不就是鬼煞?”
“比鬼煞厲害呢。”紫玉說,“你可得小心了。說不定,下面這個鬼煞已經成了魔。”
“魔?如果是魔,沐大師的這些法器就沒有用處。”我考慮再三說道,“紫玉,我們還是別忙着貿然打開,既然是實體的東西,就得把它抓住。”
我的話音未落,忽覺腳踝處一緊,我的雙腳被槐樹根纏住了!
只是剎那,槐樹根深入皮肉,纏緊了我的腳骨頭,一陣鑽心的刺痛傳來,激活人體符,光芒四射的瞬間,紫玉發出了一聲尖叫!
我以爲她符咒之光刺傷,她的聲音已經升到半空,她被一蓬亂糟糟的槐樹根纏繞着,提到了半空,槐樹根迅速蔓延包裹了她的全身,看起來她就像一個蠶繭。
我用力掙脫樹根,這時候大樹發出一陣怪聲,似貓頭鷹的叫聲,緊接着“嗖”的一聲響,大樹打開成一柄巨傘,把整個空間都罩了起來!
紫玉剎那間消失在枝葉繁茂中,悄然無息。
這柄巨傘太大,對比一看,豪宅都在它的懷抱裡,顯得低矮瘦小。
不出我所料,這棵槐樹果然是這個困局的中心,它阻攔我破壞下面的棺材,發出了威力。
此時,大樹下狂風大作,風沙走石,無數的不明物朝我飛來,在離身一米之處被符咒之光擊碎成黑霧。
我攀援着大樹幹上去,樹幹上頓時就生出無數根鬚,每一條根鬚上長着鋒利的倒刺,“嗤嗤”的如毒蛇信子襲擊我,也不能近身,全給化爲灰燼。
“紫玉,紫玉?你在哪兒?”
紫玉一直沒有應答,我也沒看見包裹她的那個圓球體。我爬上樹梢往下看,身下的情景讓我瞠目結舌。
這哪裡是一片豪宅?
分明就是一座鬼城。
下面黑霧繚繞,到處都是影影綽綽的鬼房子,零星有燈火,燈火中是鬼市,鬼市就像我們的街市一樣,有買賣有店鋪,是鬼怪們在夜裡流連忘返的地方。
我想起一開始那羣搶紙錢的鬼魂,原來這裡有鬼市,怪不得他們對紙錢那麼熱愛。
有鬼市就麻煩了。
因爲鬼市不是處處都有,而是具備一定資格,一定規模的鬼城纔有。
比如說,某一個範圍特別適合鬼魂出沒,且出沒的鬼魂特別多,那這個地方就會建立一個鬼市。
而建立鬼市的地方,得有一個負責的大鬼,這個大鬼就是這一片的統治者,一呼百應,所有這一片的鬼魂都要聽他的。
無疑,這下面的秀茹一定就是這一帶的那個大鬼,鬼市負責人,也被鬼魂們尊稱爲鬼王。
她是一個與衆不同的鬼王,別的鬼王沒有身體,她有身體,這樣的鬼王能穿行陰陽兩界,不限時間。
鬼市開始喧囂,這個時間應該是到了開市的時間了,一到了開市,流連於鬼市的鬼魂,不只是這一片的,還有從別處來的鬼魂。
鬼魂越多,對我們越是不利,這不,我從樹上往下看,根本就看不見豪宅的影子。
“長生!我在這兒!”
紫玉的聲音從我右邊傳來,那個白色的根鬚球晃晃悠悠正好經過,我一把抓過來,迅速把它剝離出來,紫玉蓬頭垢面,驚嚇過度,緊緊抱着我。
“這裡是鬼市。”她說,“我們惹了鬼王了。”
“你也看出來了。惹了鬼王會不會跟陰間扯上關係?”
她說會。陰間對這種厲鬼一開始是打壓的,但是後面打壓不了,就會像《水滸傳》一樣對草莽英雄實行招安,雙方制定條約,給他一片領地讓他爲王。
事情一步步變得複雜,原本給死者做祭日,後面竟然一步步演變成了這樣,我們招惹了鬼王。
“紫玉,你怕不怕?我要這裡的一切都毀掉。”
她立刻就回道:“我不怕。長生,你越來越像從前勇敢的樣子,從凡間回到靈臺山,這一步步會越來越艱辛,這是上天給你一個懲惡揚善的機會,成功了,你的功德就會得以積累,我們又朝着靈臺山近了一步。你怕不怕?”
我怕什麼?大樹在我腳下,鬼城鬼市亦在我腳下!
我在乎的人在我身邊,這條路已然沒有了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