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你要做什麼?”我又驚奇又害怕,感覺三叔要做一件大事。
“我說了,這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但是卻能讓你二伯不傷心。”三叔說,“你做不做?”
“只要能幫到二伯,我做。”我毫不猶豫的說。
“好。二伯沒有白疼你。”三叔說着,從他脖子上把血玉吊墜取下來,把它掛在了慧英堂嫂的脖子上。
“三叔,你這是……”
我話音未落,堂嫂的手指微動,我恍然大悟,三叔這是要給堂嫂續命。
堂嫂慢慢的睜開了眼睛,可是一打開眼睛,我就失望了,這依舊不是堂嫂,那一雙眼睛的光,實在是太冷了。
“我讓你回來,是有條件的。”三叔壓低聲音說,“第一,不準再找長生的麻煩。第二,你的身份只能是慧英!”
三叔把紙美人又放出來了,讓惠英嫂子活了過來,爲的是讓我二伯安心,可是我心裡泛起了擔憂,慧英一個死人身體,是撐不了多久的。
沒想到堂嫂點了點頭。
“這算是我們的契約,這事過後,我就放你走。”三叔在惠英的額頭中間點了一下。
她又點了點頭。
三叔吐了一口氣,轉頭說道:“二哥,你快醒來,慧英沒事,她剛纔只不過是昏迷了。”
我爹掐得我二伯的人中都要破了,還是沒醒轉,情急之下,我拿起座位上的一瓶水喝了一口,噴了我二伯一臉,還好,他慢慢的醒過來了。
“二伯,慧英嫂子沒事。”我哽咽着說,“你看,真的沒事。”
三叔看了慧英一眼,慧英直了直身子,說道:“爹,我沒事。我們回家吧。”
二伯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最後才把目光落到慧英嫂子的臉上,久久不肯移開,他一定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以爲自己在做夢。
“爹,對不起,讓你受驚了。”慧英嫂子小聲說,“我這幾天就跟做了一場夢一樣,多虧三叔幫我驅了邪,以後……以後我再也不會鬧了。”
二伯顫聲說:“慧英,好女兒啊。這都不怪你,不怪你。怪我們迎親的時候沒有把握好時間,撞上了喪煞,纔給你們惹了一身的麻煩。”
“一家人都別說這麼見外的話了。”我爹說,“把我嚇得不行,還好,這下我也不用打長生半死了。”
前面路通了,三叔一言不發,開向二伯家的方向,不過走走停停,在一處拐彎的地方,三叔開口問道:“大哥,你經常打長生?”
“也不是經常打,打一次長一次記性。”我爹說,“自己的娃,想打就打。”
“以後可不能打了。我不允許。”
三叔的語氣有點兒重,他一回來就好幾次的護着我,讓我心裡暖呼呼的。
又一次的回到三合院,二嬸和長樂早就在院子裡等着,二伯先下車,接着慧英嫂子就下去了,長樂快步走上來,不知道他是激動還是想發火,表情有點兒怪,但是慧英走過去,一把抱住長樂大哭起來,長樂就像一個木頭人似的呆住了。
二伯連連說,誤會解開了,解開了,慧英是撞了邪,被對門喪禮上的紙美人給上了身,現在好了,被老三給制服,收在了他的法器裡。
“這是你三叔,長樂。”二伯興沖沖的說,他明明雙眼還是紅腫的,可這會兒心情好多了,他把三叔介紹給長樂和二嬸。
“你就是林風?”二嬸問道,“我聽長樂爹說過你,沒想到你還活着,還回來了……”
“都過去了還說啥呢?過去了。老三,快進來,快進來!”
三叔站在院子中央,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兩扇紅色大門上,從進來到現在,他的目光就沒怎麼移動過。
我很想知道我三叔當年如何離家的,我爹和二伯一開始都不待見他,看見他就像看見瘟神似的,這會兒二嬸又說出這麼奇怪的話,三叔的身份更加讓我好奇。
“林風,快進來喝茶。你開車太累了。”二伯連連招呼,從身上拿出那一紮錢交給二嬸,“這是老三給我們長樂補的禮金。”
二嬸看見那一疊錢,對三叔更加熱情。
三叔站在門口說:“二哥,我不叫林風。我叫絕塵。”
“啊?你連名字也改了,你姓都不要了?”二伯苦笑。
“當年離家,我就說過從此不姓林,免得我的事殃及了家人。”三叔淡淡的說,“喝茶吧,當年的事不要再說了。”
二嬸趕緊下廚做飯,長樂帶着慧英去屋裡換衣服,我爹和二伯三叔圍坐在爐火旁,我爹沒話找話,跟我三叔套近乎。
“我想出去走走,長生,你陪我。”三叔說,他跟我爹之間看起來有些尷尬,沒話找話說也說不到兩句。
“老三,我也陪你去……”二伯起身。
“二哥,給我燙一壺酒吧。我最喜歡你燙的蜂糖酒,記得裡面一定要加竹葉。”三叔說。
“好好好,我給你燙。我們要麼就喝蜂糖酒,要麼就喝竹葉青,就老三最特別,喝竹葉蜂糖酒。”二伯歡喜的說,“二哥這就給你做。”
我和三叔走出院門,三叔說,小時候悄悄偷大人的酒喝,覺得難喝於是就在酒裡放蜂糖,或者學着大人的樣子放竹葉,沒想到二伯也還記得他的喜好。
我們走到三合院對面的小山坡上坐下,三叔指着不遠處的院子問我:“長生,你看那院子,像什麼?”
“像棺材。”我說,“兩扇木門就是棺材蓋子。”
“錯了。你看它三面圍繞,依山而建,多像是三道屏障。”
“哦?我看看。”
“可是這三道屏障這麼一阻隔,陽光照不進去,正氣進不去,裡面陰氣縈繞,根本就不是活人安身立命的地方。”
這話其實和蒲道官的棺材說法相似,他也說住在這裡的人就像裝進棺材裡的死人一樣。
“三叔,我二伯現在聽你的話,要不你告訴他,讓他搬走吧。”
三叔搖搖頭:“不可。你二伯一家萬萬不能離開這裡,最好是一步也不離開三合院,不然的話,今天慧英在車上的情景,就是他們的下場。”
“你的意思是,二伯他們需要三合院養着?”
“對。”三叔說,“長生,不要悲傷,你二伯二嬸,他們都是死人。”
“你說什麼?”
“你二伯和二嬸都已經死了,但是他們被三合院裡的某種東西養着,所以他們也不自知。”三叔說,“我不想讓你二伯帶着悲傷和遺憾離世,所以才讓那個紙美人回到慧英的身上,讓他看見長樂兩口子和和美美的,讓他們在三合院裡過一段幸福的日子吧。”
“這麼說,我那晚看見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把那晚帶着蒲道官的道符所看到的情景都告訴裡三叔。
“是什麼符?”
我把那張皺巴巴的符拿出來給三叔看,他只看了一眼就扔了,他說:“這只是普通的驅鬼符,根本就看不到未來。”
“那我爲什麼看見了那些情景?”
“因爲你不是常人。”三叔語出驚人,“長生,三叔想把我一身技藝交給你,你願不願學?”
“我……怎麼就不是常人?我奶奶說我的身世……三叔,我到底是什麼人?”
“你跟我學了本領之後,你就知道你是什麼人。”三叔說,“你也就知道,到底是誰害了你二伯,你才能給你二伯報仇。”
“我學。”我急切的說,“我現在就學。”
“現在我的任務就是好好陪着你二伯一家,不要讓他們發現什麼異常。同時,我們要解開三合院的詭異,爲什麼你二伯他們明明已經死了,卻能在三合院裡活着。”
“會不會是那個扎紙匠搞的鬼?”我問。
我仔細給三叔說了那個紙美人的前後來歷,三叔沉思片刻,說道:“那個扎紙匠只不過是對方的一個小嘍囉,不值一提。”
“真的有黑巫術嗎?”
“當然有。那個東邪說的是對的。紙美人的作用就是要吃新娘子的魂魄,我聽說的傳聞,是吃夠三組七七四十九個新娘子,這個紙美人就徹底活過來。”
“紙美人活過來之後,又要做什麼?”
三叔說這就不大清楚,這也是我們處理完了二伯的事纔要料理的事情。
二伯吩咐我要注意堂屋的動向,他主要看住惠英,這個“恐怖分子”雖然和他有契約,卻防不住她在暗地裡做什麼。
晚飯的時候,二嬸做了一大桌子的好菜,招待三叔這個遠道而來的客人,搭桌子的時候,三叔說,他以前在家的時候,那間堂屋還是二伯家的,他們經常擺桌子在堂屋裡吃飯。
“好好,那就把吃飯的桌子擺在堂屋裡,讓老三感受感受當年的氣氛。”二伯說着就把飯菜端到堂屋裡的桌子上,熱情的給三叔倒酒。
三兄弟看起來其樂融融,二伯和二嬸在堂屋裡顯得格外有精神,話特別說,他舉起杯子給三叔敬酒,言語中不停追憶以前三叔和他在一起的時光。
我聽出,三叔在小時候就離家了,至於原因,好像是三叔身份不詳,剋死了我爺爺以及爺爺的幾個兄弟,還有無辜的鄰居。
於是三叔就被驅逐出家門,不準再回來。
“老三,老三啊!你出去這些年,是怎麼過的?你辛苦不辛苦?你那麼小,你就離家了……要換在現在,二哥是拼了命也要把你留下……”二伯動情的說着,抱着我三叔的肩膀。
“不說這些,過去了。”三叔拍拍二伯的背,“二哥,我敬你。”
三人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其間三叔讓我給二伯倒酒,感謝二伯這些年的照顧,二伯憨厚的笑着說,長生也就是我的兒子,我不對他好,誰對他好?
我舉起酒杯,看着眼前二伯的臉,這張臉讓人觸目驚心,在我的眼裡,他臉上的五官都在腐爛,眼眶是兩個大黑洞。
我恨不得抱着二伯大哭一場,可是三叔說過,要讓二伯高興。
長樂走進來說都不要喝了,我攔着長樂,解釋說他們三兄弟難得重聚,就讓他們痛快的喝一場吧。
畢竟這樣的日子,以後再也沒有了。
我暗自掉淚,卻不能讓二伯看見,過了一會兒,二嬸叫惠英嫂子傳菜過來,三合院裡亮起了微弱的光,我往外一看,惠英嫂子提着那盞馬燈,手上端着一盤菜晃晃悠悠的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