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上了雲山之巔。
就算四周一片黑暗,但是這個地方的恢弘之氣是不用眼睛直接用心就感受到的。
會當凌絕頂,一覽衆山小。
雲山是這四周起伏的山脈中最巍峨雄壯的山峰,高聳入雲,鬼師傅說它衝入雲霄到達天門,雖然誇張了些,但就此形容它的氣勢,不爲過。
站在山頂,擡頭看見天上的星光,低頭看見地上的燈火,這種感覺非常奇妙。
我迫不及待想要見到雲山老者,一路上見到一些小小的木房子,竹房子,都非常別緻,但是沒有看見大型的院落,傳說中的道教學校在哪兒?
經過那些房舍的時候,每一個我都以爲是雲山老者的住處,但鬼師傅沒有停留,我礙於鬼師傅的禁忌不敢多問,擔心他喜怒無常不讓我上去。
直到上了山頂,山頂上有一片遼闊的空地,空地最中央有一座竹房子,我想,這下應該就是雲山老者的住處了吧?
此時空地上升起了一陣陣的白霧,嫋嫋娜娜像仙境似的,鬼師傅整了整長衫,站在幾十米外就恭敬的說道:“師父,打擾您了。我帶了師父舊人的弟子來,請師父見見他。”
鬼師傅的畢恭畢敬十分真誠,含胸低頭,看起來像個在老師面前聽話的小學生。
竹門開了,有柔和的光亮泄出來。
我的腦子裡出現了一個畫面:一位白鬚飄飄的老者,鶴髮童顏,手裡拿着拂塵,飄逸而至。
他的樣子一定像一個神仙,臉上帶着一種神秘莫測的笑容,看我一眼,就像陽光照在身上一樣讓人暖暖的。
等了片刻,竹屋裡沒出來任何人,鬼師傅說他師父讓我們自己進去,我想着第一句話該說什麼,還是依照鬼師傅的意思,什麼也不說,等雲山老者開口問我。
鬼師傅領着我走過去,一股奇香傳來,這種奇香比蕭易的香味更高雅,淡淡的散落在夜色裡,給人一種沁入心扉一身暖和的感覺。
“師父,我們進來了。”鬼師傅說。
與此同時,一陣古琴聲傳來,婉轉低沉,如雨打芭蕉,又如細雨霏霏。
我隨着鬼師傅後腳踏進了竹屋,這個竹屋跟蕭易的竹屋相似,散發出一股淡淡的清香,正中央坐着一個妙齡女子,穿着一身白色衣服,長髮,也是信手挽一個鬆散的道髻,她正低頭彈着古琴,那氣定神閒的樣子,讓我不忍打擾。
女子對着我們擺了擺手,鬼師傅看了我一眼就出去了。
這下就剩下我和這個女子在竹屋裡,都是年輕人,何必拘着端着,走了這麼久我也走累了,於是乾脆就坐在竹凳子上休息。
女子繼續彈古琴,舉手低頭之間,一股古韻氣質自然流露而出。
我想,雲山老者真是有福氣的人,男弟子如蕭易那麼玉樹臨風,這個女弟子,一看就超凡脫俗,不是俗物。
反之一想,跟着雲山老者,就算什麼也不做,都能沾染一身的仙氣,這可真好,我都要動心了。
一曲終,女子停下,端起小小的竹節杯小喝了一口水,準備再彈第二首。
我着急見雲山老者,我哪兒有閒工夫聽她彈古琴?
於是我說道:“美女姐姐,請問你師父雲山老者在嗎?我是他故人的徒弟,專門來拜訪他,我有急事。煩請你幫我叫一下他吧,謝謝。”
“叮咚……”女子撫弄琴絃,就像流水淌過一樣動聽,她彈了一會兒,才慢悠悠的說道:“我師父不在,你有什麼事,就給我說吧。”
“給你說?這事我非要給雲山老者說才行的。”我急了,爬到大半夜才爬上來,敢情雲山老者不見我,派一個小丫頭片子彈古琴給我聽?
“你給我說,和給我師父說是一樣的。”
“不一樣,不一樣。我師父和你師父相熟,我師父交代的事情,必須要當着你師父的面說。”
“那叫你師父自己來說。”女子說道。
“我師父已經去世了。”
“一輩管一輩的事。你師父不在了,你來找我師父,跨輩了。你只能和我說,要想見雲山老者,必須你師父親自來。”
我心裡一下子就升起了怒氣,但我馬上就壓了下去,這不是人性生氣的地方,拿了水晶棺材的開棺秘訣,我才能幫三叔,才能讓我佔據上風,才能壓住墓鬼的氣焰。
所以我陪着笑臉說:“美女姐姐,我師父確實來不了,他要是能來,怎麼會派我來?他一定會親自登門拜訪老友的。”
“你師父是誰?”她擡起頭來,一雙閃着異彩的目光看着我,我發現女子劍眉星目,這本是男人的眉目,長在一個女人的臉上,更多了幾分英氣。
“我師父是南巫大叔。”
“是南巫。”她蹙了蹙眉,輕輕搖頭說道,“南巫死了嗎?”
“是的,我師父前不久去世了。”
“他去世了,有沒有什麼信物能說明你是他的弟子?”
“我有。”
我想起南巫的那把竹刀,當我的手探進兜裡的時候,我的腦袋轟的響了一聲。
竹刀被我送了紫玉防身用了。
那是我師父留個我的特殊物件,它最能說明身份,可是被我送了紫玉。
“拿不出來是吧?”她有些幸災樂禍的說,“每年冒名頂替的,弄虛作假的人很多很多,想不到你是最有誠意的一個。你半夜來,披星戴月,一身風塵,裝得很像,你看起來確實很着急。”
“我沒裝。我師父把衣鉢都給了我,他的法術和記憶都在我這裡。”
“好啊!既然你師父的記憶也在你那裡,你又說你師父同我師父是老友,那你說三件關於你師父和我師父有關的事。”
我在記憶裡搜尋,以往只要尋找南巫的記憶,想到幾個關鍵詞就可以從腦海中提取記憶,但是我搜尋了幾次,關於南巫大叔和雲山老者的記憶,一點都沒有!
不可能的,既然雲山老者送水晶棺材給南巫,說明兩人關係確實不錯,不然這麼貴重的東西不是隨便就送給別人。
可就是沒有兩人共同的記憶,我越急越是想不起來了。
女子更加幸災樂禍:“你不用想了,因爲沒有那樣的記憶,你怎麼想的起來?你可現編一個,反正我也不知道。你快編,我給你配樂。”
“我師父和你師父那是至交!不然的話,他們兩人不會以貴重的東西相贈!可能是我師父太看重這段交情,所以——所以把這段記憶帶走了,沒有給我留下來。我當然想不起來了!不過,就算我一點都想不起來,我也不會胡編亂造。”
“你編,反正我也不知道。”
“我想不起來就是想不起來。有什麼好編造的。”我說,“美女姐姐,我們大男人不像你們女人那麼多花花腸子,我們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我編謊言來騙你可以,但是不能騙雲山老者。”
“想不到你這個弄虛作假的人還挺正直的。”
“美女姐姐,我再說一次,我不是贗品,我是正品。”
“你自認爲是正品。正品有合格證,你有沒有?你連你師父的信物都拿不出來,就算你真的是南巫的弟子,你也不是一個合格的弟子!我把我師父的信物都是掛在脖子上的,挨着心口的地方,你倒好,你把它送人了?”
我確實把它送人了,我自然是不會承認的。
“好,不必再說。我不揭穿你是給你面子,但是我不會帶你去見雲山老者,他討厭虛假的人。”女子緩緩站起來,大有送客的架勢。
我急了,說我非要見到雲山老者不可,不然的話,我就賴在這裡不走了!我要像這裡的一棵樹一根竹子那樣,在這裡生根發芽。
“你有耐心就等。餓死你!”
“我吃野獸喝山泉水,餓不死,直到我等到雲山老者爲止。”
“雲山的野獸都快成仙了,能讓你吃?雲山的泉水帶有藥性,你喝了會拉肚子。”女子說道,“快死了你的那份心,下山去!”
“我不走。我不甘心。我要見到雲山老者,只要他對我說出這句話,我轉身頭也不回的就走。”我說道,“但是你說了不算。”
“你非要雲山老者親口給你說?”女子撩起長衣服的一角,輕輕鬆鬆的盤腿坐下,半閉着眼睛說道,“那你就在這裡等,直到雲山老者出現位置。”
等就等,我就不信他不出現。我好不容易上來了,連他的一面都沒見到,我不甘心。
還有,我還沒見過白天的雲山是什麼樣子的呢。
我還想去看看道教學校具體在哪兒,到底是什麼樣?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這點冷遇算什麼?
再說,這個丫頭片子雖然仙氣飄飄,但是她做不了雲山老者的主吧?
她只不過是一個狐假虎威的猴子罷了,趁着師父不在,就在這裡耍威風,我倒要想看看,見到雲山老者的話,她又是什麼樣子的?連人家鬼師傅那麼厲害的人,說到師父兩個字都是畢恭畢敬的,她又算什麼?
她在盤腿打坐,半閉着眼睛,我也乾脆就閉目養神。
我也有些困頓,趁此機會休息,我們就看誰熬得過誰?
我雖然心裡着急,但是我發現我越是着急,這個女子就越是喜聞樂見,她好像是把自己的樂子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的。
蕭易陽光開朗熱愛生命,這個女子卻斤斤計較蠻橫刁鑽,同樣是雲山老道的弟子,差別怎麼就那麼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