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大師,那是誰?”
我過去把花和尚扶起來,他滿臉都是驚訝和興奮的神色,那樣子是我從來都沒有見過的興奮和神秘。
他抓着我的手站起來,這時候風不停的吹,吹得周圍的樹影一片晃動,吹得那草藥味有些刺鼻了。
“見了那個人,不許亂說話。”花和尚眼睛緊緊盯着那個黑袍人,生怕他從自己的視線裡消失了,給我說話的時候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那是誰?”
“不能說。”花和尚小聲說,“你也不能問他是誰。還有,他不問你話,你就不要開口,他最不喜歡被人插話。最重要的一點,不要看他的臉,記住了,不要看他的臉。”
我心想這是什麼人物,怎麼有這麼多講究?
花和尚一路跑了過去,到了那裡的時候已經上氣不接下氣。
我隔着一段距離,那個黑袍人突然動了動,伸出一隻寬大的衣袖,做了一個止步的動作。
他不讓我過去,我愣了兩秒。
我爲什麼不能過去?他靠着我的車,我都沒讓他走,他卻要趕我走?
再說了,這地方還是我老家的地盤,他明顯就是一個外人,他有什麼權利讓我離開我的地盤?
我徑直走了過去,花和尚臉上一片驚恐,意思是我攤上大事了。
我還沒見過花和尚怕過誰,這麼個乾瘦如柴的人,我連他的臉都沒看清楚,連他的身份都不知道,我怕什麼啊?
我連黑白無常都見過,他難道比黑白無常還可怕?
“神醫,見到你真是我八輩子修來的福分啊!”花和尚差點就要跪舔人家的腳尖了,那副哈巴狗一樣的表情和動作,讓我有些不屑一顧。
原來是個醫生,怪不得這麼濃的藥味兒。身上又沒有背藥箱,誰會知道他是神醫?
“哼。”
這個神醫的鼻子裡噴出了一個輕蔑的聲音,顯然是沒有把花和尚放在眼裡,花和尚當然是聽見了,但是他還是那一副阿諛奉承的模樣,繼續說道:“神醫,你居然來洛城了,這是洛城人的福氣,誰都知道,凡是被你走過的地方,那裡的人都不會生病。”
我心想花和尚拍起馬屁來簡直不要臉,牛都要被他吹到天上去了。他剛纔說這個人不喜歡被插話,他倒好,人家鼻子哼了一聲,一句沒說,他卻說個沒完沒了!
“你是林長生?”
好傢伙,這是在和我說話。他和我說話,身體都不轉過來。
“對,我是林長生。你是誰?”我問道。
“你不要管我是誰,你只要是林長生就對了。”他冷冷的說道,不時地有濃烈的中藥味從他的身體上冒出來,“我是誰,你沒必要知道。”
我心裡不爽,於是我說道:“對不起,我不喜歡和不熟悉的人談話。還有,我更不喜歡和別人的背說話。”
我本來想說不想對着屁股說話,又覺得有點兒低俗了。
“長生!”花和尚兩步搶過來,趕緊制止我,“別這樣說!神醫,小孩子不懂事,你可別在意。長生,趕緊給神醫道歉。”
“我道哪門子的歉?”我說道,“神醫,請你讓一讓,我要開車門。”
花和尚那個樣子恨不得把我給剁了。
“嗬!有意思。頂撞我的人,你是第一個。”這個被花和尚叫做神醫的神秘人,慢條斯理的說,“有意思。”
“神醫你別生氣,我替他給你道歉……”花和尚說。
“他沒錯,不必道歉。”
這話是從神醫的嘴裡說出來的,讓我驚訝不已,同時花和尚也張大了嘴巴,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神醫冷冷的脊背,表示不相信。
“好,那我就面對你說話。”神醫說,“只是你們不要被我的樣子嚇到了。被我嚇死的人,陰曹地府是不要的。”
“放心,我就算死了,也不入陰曹地府,閻王嫌我太麻煩,不要。”我逗趣的說。
神醫乾笑了幾聲,那個大袍子就烈烈的響,看得出來他的身體就和一根晾衣杆一樣,衣服是掛在上面的,我知道他穿大袍子的原因了,因爲穿貼身的衣物,他確實很嚇人。
花和尚低着頭,他是不敢看神醫的樣子,我碰了碰他,他卻拉了拉我的衣袖,意思是讓我也把頭低下。
“怎麼,你不害怕?”神醫還沒轉過來,一副狂妄的架勢問我。
“我不怕,我還沒見過被人長相嚇死的,我好奇得很。”
“初生牛犢不怕虎。”
“是不是虎看了再說。”
“看了,就後悔了。”
“不看才後悔。”
我和他你一言我一語的鬥嘴,聽得出神醫最後的語氣也很俏皮,只是被風使勁吹着,把他的話都吹斷了,還帶着草藥的味道,這也讓我感到很新奇,剛纔對他的敵意少了些,我估計這又是一個天賦異稟的奇人。
忽地,他毫無徵兆的轉過來了!
我都沒來得及看清楚他轉過來的過程,他就那麼突兀的面對着我!
這是一張小丑的臉!而且是黑白色的,所以雖然是小丑,但是看起來死氣沉沉,毫無生機!
就像是在臉上套上了一個小丑的面具似的。
眼眶和臉頰是白的,圓圓的鼻子和裂開到耳根的嘴巴是黑的,滿嘴的牙就更顯得雪白雪白的,這種黑白對比強烈,給人以強烈的視覺衝擊感。
我在心裡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人要是冷不丁出現在普通人的面前,確實能把人嚇得背過氣去,旁邊的花和尚始終沒擡頭看,我不知道他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忍得住,或者是需要多大的敬畏之心才忍住。
小丑臉上的眉毛往上挑了挑,充滿了挑釁的味道。
“讓你失望了,沒嚇死。”我輕描淡寫的說。
“嘎嘎嘎嘎……嘎嘎!”
他爆發出了鴨子叫聲一樣的笑聲,上下嘴脣像鴨子嘴一般拌動,聲音聽着怪難受,那不如哭聲。
“有膽識,有膽識!”神醫嘎嘎笑着誇讚說,“你是第一個見到我,而沒有發出尖叫聲的人。”
“所有讓你失望了。”
“我不失望,我很欣喜。”神醫說,“那說明我現在的樣子不那麼嚇人了。是不是?”
說完雙手放在下巴下,做了一個令人作嘔的花兒開放的動作。
我順水推舟的當然不嚇人,很喜慶。
“花大師,你別怕,你就看一眼。”我說,“看一眼保準讓你滿意,不會失望的。”
花和尚把頭埋得更低了。
“別逼他。”神醫嘎嘎笑着說,“他不像你,不會有求於我。他知道這個世界上凡是有求於我的人,都不能看清楚我的樣子。”
“看來神醫你的規矩不少啊。”我打趣說,“這不行那不準的,條條框框不要太多。”
“嗬!沒辦法,這是師門立下的規矩。凡是見過我真面目的人,都不能有求於我。而且,見過我真面目的人,要麼會死,要麼……”
他故意拖長了聲音,故弄玄虛。我反而表現出一副毫不期待的樣子,他見吊不到我的胃口,接着說道:“要麼就成爲我的朋友。”
我笑了笑說:“你單方面想成爲我的朋友?”
“意思是你不願意了?”神醫有些不滿,“要是我說,你接着就會有求於我,那你做不做我的朋友?”
“我有求於你?”我搖頭,“不可能的。”
“萬一呢?”
這我就沒底了,他是神醫,人哪兒有不生病的道理,我暫時沒有,不代表我身邊的人也沒有。
花和尚不斷的碰我,我想花和尚一定有求於神醫,他的軟肋是他女兒跳跳,對了,他是爲了跳跳才這麼卑躬屈膝的。
“神醫,有話不妨直說。”我說道,“你在這裡等我這麼久,爲什麼?”
“我也喜歡爽快的人。”神醫說,“和爽快的人打交道,不累。我告訴你,在這六界之中,只有我能救沐珺和跳跳。”
“你就是上次花大師和沐大師說的那個……”
我把鬼手兩個字硬生生的嚥下去了!
鬼手聖醫!
這纔是他的真實名字!
上次花和尚和沐珺說到了鬼手兩個字就沒再說下去,但是當時我聽懂了。
我早就聽聞六界中有一個鬼手聖醫,有着一手妙手回春的好醫術,能起死回生,死了幾年的人都能給復活了,聽說醫遍了六界中的各個重要人物,被允准可以隨意進入六界,毫無阻擋。
只是這人非常神秘,只聞其名,不見其人,許多想求他治病的人,千方百計的找他都找不到,他卻偶爾會出現在將死之人的病榻前,神不知鬼不覺的就醫好了病人,只在病人的記憶裡留下鬼手聖醫這四個字。
所以誰也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倒不是他說的那樣見到他的人都嚇死了,而是壓根兒就沒有人見到過他。
他能救沐珺和跳跳,這可不是嚇人的話。
我一聽到此,馬上就問道:“神醫,跳跳在哪兒?”
“那你告訴我,沐珺在哪兒?”神醫反問我,“我知道她病了,但是我怎麼就找不到她?”
“你說六界中找不到沐珺?”
“對。我走遍六界找不到她。”
“她不在妖界?”
“不在。”
我就覺得奇怪了,狐仙帶走了沐珺,卻不在六界中。
難道,狐仙也去了第七界?把沐珺也帶去了第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