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吊燈下,想了想不對,黑風一個歪門邪道的傢伙,敢用金錢劍?
門上的蛇紋如果是他留下的我還相信,他企圖用蛇紋把金錢劍化掉,但是很明顯他沒有成功。
沐珺提醒我,讓我注意不要讓黑風闖進來,我對她說,黑風要是進來早就進來了,我們要提防的不止是黑風,還有那個在門上留下金錢劍的人,那個人比黑風還要重要,還要厲害,目前爲止那個人還沒有露面,我們也不知道他是敵是友。
我們做好了祭祀準備,等到五點整的時候正式開始這一場祭祀活動,由沐珺親主持,我在一旁盯着防止出現意外,沐珺焚香淨手之後,虔誠的跪在錦繡蒲團上,雙手合十口中唸唸有詞。
外面天還沒有黑,遵照主家的意思,我們把四周的窗簾拉上,緊閉了門,窗簾是遮光的,這裡頓時陷入一片黑暗,就像晚上一樣,因爲唐振業一再要求我們要把他的亡妻請出來,他要和她見面說說話。
從他的交談中,我們知道他的妻子去世已經40多年了,那是他的糟糠之妻,在他最困難的時候不離不棄,她跟他的時光是他創業的初級階段,兩人吃饅頭喝白開水,住橋洞,天天在大街上派發傳單。當日子稍微好過一點的時候,她卻因爲一場突如而至的車禍,離他而去,這些年他又娶妻,又有了不少紅顏知己,但是還是對自己的結髮妻子念念不忘,連他的忌日他都一定要準點祭祀她。
日子好過了之後,他會花大價錢請法師把他的亡妻叫回來,兩人敘敘舊說說話,唐振業把自己一年來的辛苦和成績說給她聽,就像丈夫給妻子彙報工作一樣。
此時他端端正正的坐在一張藤椅上,稍微有些不安,等了好一會兒,沐珺上了三次香,他的亡妻還是沒有出現。
“唐總,你有多少年沒有把她請到了?”沐珺問。
“她每年都來,怎麼了?大師?難道你把她請不來?”
“你之前找的誰請她,你把那人找來,讓他再請一次我看看?”沐珺對唐振業的質疑不滿,“連我都請不來的人,我相信別人一樣請不來。這些年你在和誰見面?”
“可她去年就來了,來的就是她。難道我連自己的妻子都不認識?秀茹答應了我,要等我一起下去才轉世投胎,沐大師,你怎麼回事?她的忌日馬上就要過了,你耽誤了太長的時間!”
“唐總,我不知道之前的人是怎麼把她請出來的,但是我可以確定,之前請她出來的人都是在騙你,因爲這個人根本就請不出來。她不在陰曹地府,也沒有轉世投胎,而是被困起來了。”
“什麼?秀茹被困起來了?”
“對,她被困的嚴嚴實實,無處逃身。”沐珺說,“那個地方我根本就不能靠近,我相信以前的那些法師一樣也不敢靠近。唐總,恕我直言,你和你的妻子是真心相愛嗎?或者可以這樣說,她愛的人是你嗎?”
“你怎麼可以問這種毫無價值的問題?”唐振業微怒:“你如果實在沒有辦法,唐青峰,送客。”
“好。我自己可以走。但是我提醒唐總,你的亡妻就算是被你困在牢籠,她嘴裡呼叫的名字也不是你。什麼恩愛一場,陰陽相隔卻每年敘舊,恐怕是唐總你的一廂情願罷了。”
“你說什麼?”唐振業把身旁的柺杖敲在地面上,發出響聲,憤怒的說道,“沐珺!你太無禮了!”
“我無禮?你可想聽聽她在叫喊什麼?她叫你把她放出去,她說你沒良心!唐總,這棟別墅你們不敢住,那是因爲經常都會聽到她的哭喊聲!你的結髮妻子後面要坐輪椅,她生前十分講究,喜歡養花種草,喜歡紫色,你說對嗎?”
“你……你是如何知道這麼多她的這些習慣,就連我的兒子都不知道,你怎麼知道的?”
“你口口說你們相愛,她死了之後,你爲什麼要把她困在這個屋子裡不讓她出去?她天天在這裡哀嚎,難道你就沒有聽到嗎?”
唐振業和唐青峰同時陷入了沉默。黑色的屋子裡只有香燭的光亮在跳躍,光亮照在每個人表情不一的臉上。
“林長生,我們走。”沐珺站起來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戴上帽子,把眼罩往下拉了拉說道,“唐總不信任我們,這件事就算把整個洛城給我,我也沒辦法做。”
我和沐珺朝門口走去,我想,唐振業一定會挽留。
果不其然,我還沒有打開門,唐振業就在後面叫道:“沐大師,等一等!”
沐珺慢悠悠停下。
“沐大師,你聽我說。……秀茹生前有一個願望,就是想住上別墅,在樓頂養花,她的這個願望生前無法實現,她死了,我就替她實現。所以我才把她留下。”唐振業失口說道,“她跟我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沒有享福,全都是在受苦,我條件好了,我讓她跟我一起過好日子。”
“唐總,唐老先生!你可知道陰陽相隔,死去的人留在人間算什麼?你是讓她的罪孽還不夠深重?”沐珺沒好氣的說道,“你太自私了!你留着她等你死的那一天,一起去陰間,對不對?”
“沐大師,男人都是自私的。”唐振業振振有詞的說,“她會喜歡這裡,這裡的一切都是按照她的喜好做的。牆壁的顏色,廚房的佈局,樓頂花園的格式,甚至連哪兒擺什麼花,我都是完全按照她的意思……”
我差點就要被一個男人的長情感動,就在這時,那個女人的哭喊聲再一次的響起。
“嗚嗚嗚……放我出去!唐振業,我恨死你……你放我出去!你太狠心了!我變成厲鬼,要殺的第一個人就是你!”
聲音淒厲,句句惡毒,這哪兒是恩愛夫妻說話的語氣?
“唐總,你請我們來的意思,還是要見一見你的亡妻嗎?”我問道,“還是,只想表達一下你的哀思?”
唐振業沉思了數秒,終於下了決心一樣說道:“請你們把她請上來吧。我和她夫妻多年情分,我還是想……還是想見見她,聽她親口對我說話。”
“恐怕她會讓你失望的。”沐珺冷然的說,“唐老先生,在請她上來之前,我想請你給我們看看你亡妻的遺照。”
“你們要看遺照?”
我說:“是啊,萬一她被困的地方不止她一個,我們要帶誰上來?”
唐振業又是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的掏出隨身的皮夾子,慢慢的打開,連着皮夾子一起遞給我。
我的第一印象就是這個女人是標準的旺夫相。
旺夫相的女人看起來很有福態,所謂的福態不是說長得胖的那種富態,比如香港幾個富豪家的兒媳婦,個個都是精挑細選的旺夫相。
這張黑白照片雖然已經泛黃,沒有其他色調,但絲毫不能掩蓋這個女人的好氣質,她端莊秀麗,大方穩重,如果不是命短,一定是福澤深厚的人。
看了這張照片,聯想到唐家對風水的重視,我隱約知道這個女人爲什麼被困在家裡了。
我把照片還給唐振業,並問他是否準備把他的亡妻在這裡關一輩子?難道唐家的家業需要一個死去的女人來守護?
跳躍的火光中,唐振業的臉色一變,柺杖從手上掉落,他緩緩的站了起來,想說什麼,後來還是沒說,又坐了下去,嘆氣說:“被你看出來了。”
“那唐總還要我們把她請來嗎?”我問。
“請來吧。”
“唐總,既然大家都說開了,恕我直言。你當年是怎麼把她困在這裡的,讓幫你困她的那個人,來把她放了。”
“唉……要是能這樣就好了。那個人已經死了二十多年了。”唐振業說,“所以,這件事一拖再拖。”
他一定不是因爲這個原因拖延,而是他根本就不想把他的亡妻放出來。
這個注重風水的老生意人,一定是找什麼人算過,他的亡妻在生前是個旺夫的女人,恰好她跟他在一起之後,他平步青雲,越來越好,擁有了自己的商業帝國,他就更加相信是妻子給他帶來了好運。
於是,就算她死了,他也不放過她,把她牢牢的困在別墅裡,以唐振業妻子的身份“活着”,讓她還是這個家的女主人。
因爲自覺虧欠內疚,所以用亡妻生前喜歡的一切做補償,看起來情深義重,實際上這個亡靈被裡三層外三層的困住,每天都是煎熬。
“那個曾經幫你做這件事的人,是誰?或許我和沐大師認識。”
唐振業說:“這個人就算你們認識,那也沒辦法找到他。他叫慧陽大師,你們連名字也沒有聽過吧?”
我確實沒聽過。
沐珺接話說道:“我以爲是誰做了這麼缺德的事,我早該想到是慧陽這個牛鼻子老道,只有他才能做出這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來。林長生,我認識慧陽,他不是什麼大師,是個擁有一身正義法術的惡棍,他法術來自名門正派,做的事是邪門歪道。我不只認識他,我還知道他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