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氏邁上一步,沉聲問道:“真的保不住了?”
唐太醫道:“你若是強保也還是能保住的。只是以後都要在牀上靜臥。”
“那就保。”韓氏斬釘截鐵地道,這個時候選擇生下來,對大人跟孩子絕對是件難事,能多保一日,她也要讓於陽將胎安下。
唐太醫點點頭:“既然這麼說,老夫……”
“少爺。”紫芝慌忙地跑了出來,找到那個婆子,“奶奶疼得厲害,血也出的比方纔還多。你快去看看。”
婆子忙告罪跟了進去,到了裡間,細細地看了,不由奇怪,方纔瞧着還沒事,怎麼這一會兒的時間就變了個樣兒。婆子伸手摸了於陽的肚子,只覺得她腹部抽搐地急。
她笑着對慌亂地紫芝道:“不礙事,不礙事。姑娘莫慌。”隨即,自己慌慌張張地出去,一看到那唐太醫,立馬湊到跟前,耳語一番。
韓氏看着這樣子,心知,必是有什麼不好,拍了桌子:“有什麼就說。”
唐太醫瞧了那婆子一眼,衝韓氏拱了手:“我在去看看。”他也不信婆子所言,只這一會兒,怎麼會變了那麼多,他從未聽過這麼匪夷所思之事。
未有多久,唐太醫便慌忙出來:“夫人,還是讓少奶奶生產吧。”說着,他便擡手寫了方子。
韓氏一把抓住唐太醫的筆:“你說什麼?方纔你不是說能保得住?怎麼又說要提前生產?你莫不是匡我?”
唐太醫手中的筆被抽,落了一手的墨汁,他也不忙擦拭,只是道:“方纔的情況是能保得住,可現在的情況又是一會兒事。若是這個時候不把孩子生下來……”
“我不聽你胡說!”韓氏甚是生氣,不過是一會兒的工夫,就給她兩種相差天壤的答覆,這叫她怎麼能相信,“你只管把胎給我保住!”
唐太醫一臉爲難地看着穆時風。這個時候也只有他能拿主意,只是,穆時風就沒開過口,彷彿這樣大的事,與他無關一般,這卻是讓人有些着急。
韓氏沉聲:“你不用看別的。他的意思跟我的一樣,就是把孩子給保住了。”
穆時風站了起身,走到唐太醫跟前拱手深深作揖:“還請您開方子。”
韓氏兇狠地瞪了穆時風一眼:“你也跟着胡鬧什麼?你曉不曉得,這開藥催產,對大人有多大風險?若是有個萬一,孩子沒了可怎麼辦?”
穆時風只是請唐太醫坐下,吩咐人再取了筆來:“您請開方子,若是有個萬一,還請您護了大人。”
韓氏忙道:“你糊塗了麼?當然是要先保了孩子。”她又對那穩婆道,“若是有了萬一,就先保孩子,千萬把……”
穆時風轉了身子,同樣注視着那個婆子:“保大人。”
婆子被這兩人盯着,只覺得爲難,這樣的兩個人,她哪個也得罪不起,真是頭疼。她扯出一抹笑容:“夫人,少爺,自然是兩個都要保住,哪裡就說了這個。先生,您說是不是?”
唐太醫忙點頭:“正是這樣道理。老夫開了藥,先吃,還要請夫人拿些人蔘出來。”
韓氏是曉得這些的,自然是應下:“只要你兩個都能保住,不要說人蔘,龍心我都能找來。一定要平安無事纔好。”
韓氏覺得自己的雙手都有些抖,怎麼就到了這個地步,這萬一有個好歹,她要如何交代。只求千萬要把孩子保住了纔是。
婆子忙應承。
穆時風只得坐到外間,他垂着雙手不曉得做什麼,當初噠噠人襲擊靖寧堡,那麼危機的時候他只覺得有些緊張,卻沒像如今,有些坐立不安。
裡頭的於陽兇險,就跟他當時的處境十分相似,身爲頂樑柱的他,不能慌,也不可能慌,就是再擔心,心裡再慌,也不能露出半分。只要他能穩住,那裡面才能穩住。
韓氏急得在屋裡來來回回的走着,時不時對着裡間出神,然後又走兩步。看着穆時風金刀大馬的坐在哪裡,也走了過去,打算跟穆時風一樣穩穩當當地坐一會兒。
可是一落座,那雙腿便不由自主地抖動起來,她伸手按住腿,卻不想連帶着雙手也跟着抖動起來。怎麼也做不到穆時風那樣的鎮定。
韓氏坐了一會兒,感覺自己還是要站起來走一走纔可以:“我還是去念經。錦繡。“
看着在一邊低聲唸經地韓氏,穆時風覺得自己也要找點什麼事,讓自己安靜下來才行。可是他想了又想不曉得該做什麼,打一套拳或許能讓他沉靜下來,但是現在的條件根本就不允許這麼做。
看到裡屋有人出來,穆時風忍不住走上前詢問,可看到丫頭手裡一盆血水,他就是想問也沒不出口,流了這麼多的血,怎麼還可能好呢?
丫頭對着穆時風稍稍點頭便匆匆離去。
穆時風頹然地坐回椅子上,隨手端起一杯茶,只是盯着茶碗裡的茶葉。
韓氏低喃地念經聲,在屋子裡響起,隱隱地傳入穆時風的耳朵裡。低喃的唸經聲,讓穆時風感到莫名的安心。也許佛經會讓他感到安心,或許佛真能保佑於陽母子。
閃光在穆時風的腦袋裡突然迸發,他突然想到一個人,那個人既然能算得那麼準,甚至連妞兒都護得住,或許那個人真的有法子也不一定。
穆時風站起身,走到韓氏身邊,匆匆地交待:“我出去請個人。“
韓氏心裡早已沒有了任何主張,但凡有一點的法子她都要去試,因此只吩咐:“只管叫人去,還是你去吧,帶了人快去。”
英國公府,趙升還在那作法,英國公府的人來了好幾次,可是誰也勸不動,那外頭的小道童,一臉爲難地攔着衆人:“祖師爺爺說了,作法期間不得打擾。”
那管家跺了腳:“我們姨奶奶早就生下了哥兒,哪裡還要你們家道爺作法。還不快走!”
小道童明日裡被人捧慣了的,那些有求趙升的人,在他面前哪個不是恭敬有禮,滿口都是小神仙,小神仙的稱着,今日到叫人奚落。小道童突然漲紅了臉:“你說什麼呢!祖師也說還要好一陣子。”
那管家實在是沒好氣了:“不要你們做了行不行?趕緊走,趕緊走,家裡都亂死了,哪裡還有功夫跟你們說這些。”
小道童心裡頓時蹬了一聲,難道祖師爺爺今日失手了?人家姨奶奶孩子都生下來了,祖師爺爺這裡還說早着呢,這不是出大丑了。還是趕緊告訴祖師爺爺,就現在收手,到時候還能把話園過來。
小道童想着便衝進了屋子:“祖師爺爺,祖師爺爺。”
趙升叫小道童擾亂了心智,很是不快,好容易做了個收勢:“大呼小叫的做什麼,擾了小聖人出世,我爲你是問。”
小道童急得直道:“祖師爺爺,人家來說,那位姨奶奶早就生產了。”
趙升一聽,斥道:“胡說!”
小道童很是委屈的道:“管家就在外面,您若不信,大可去問問。人家都已經來趕我們了。”他拉着趙升的道袍,小聲的道,“祖師爺爺,咱們還是快走吧。”
趙升哪裡信,這小聖人的時辰分明還未到,怎麼能說已經生產。他擡腳便走到外面,還未等他說話,那管家就迎了上來:“仙師,老爺跟太太說了,改日再跟仙師道謝。”
“哪裡,哪裡。待小道看看哥兒,爲哥兒祈福纔是。”趙升轉了眼珠子提着要求,他一定要親眼見到那個孩子纔算數。
管家一聽趙升要見哥兒,面上頓時一緊。要說人家怎麼是神仙呢,這都不用掐指算就能曉得。
“哥兒叫人接了過去。老爺太太正派人接回來呢。”
趙升冷笑一聲。這話是在騙誰呢。纔出生的孩子哪裡叫人抱出去,況且還是個兒子,是張瑛的嬌生兒子,這話說出去,誰信。
那管家忙上前悄悄的說了兩句,很是肯定的道:“是真的。太太陪房的兒子叫人打死了。老爺正帶了人上門去要。”
趙升一聽到是奇怪了,這穆時風抱着張瑛的兒子走是做什麼。
這麼說來,那位姨奶奶確實已經生了孩子,只是……趙升擡手算了算,這一算到是讓他吃驚不已,這卦象是小聖人還未出世之相,況且,這氣象目前已經不在英國公府上空。這……
想想方纔他來之時,英國公府上空的確是籠罩了一層祥瑞之氣,怎麼突然就沒了。
“府上來過什麼人沒有?”
看着趙升挪動了步子,管家擡手虛抹腦門上的汗:“是。穆大人來過。原先他夫人跟我們姨奶奶交好。姨奶奶定要見,就請了過來,哪裡曉得他們強行抱了哥兒走。”
穆時風……
趙升想起了那個面相讓他難以忘懷的年輕人。原來是他。夫婦二人而來,是他的夫人……
想了想,趙升便道:“可知那位穆大人的府上怎麼走?”他使了個眼色,小道童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掏出了銀子過去,從來都是旁人送銀子給他們,哪裡輪到他們掏錢。
管家卻是不好收,只是說了地址。這裡才落音,那邊就有人跑了過來:“張爺爺,不好了,穆大人上門來了,說是要見趙天師呢!”
《枝頭俏》第四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