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龍彪反應也非常之極快,馬上就揮了揮手說:“命令駐防的邊界的我軍,既然對方不是違規行軍,而是歡迎隊伍,派軍護送來此!外界頗有傳言說我與紫荊花方公爺不睦,這也是個闢謠的好機會!”
那士兵馬上答應了一聲領命去了。周龍彪反倒收起了剛剛一直非常從容的笑容,臉上好像罩了一層寒霜般地望向方雲暉:“方公爺,你倒是步步算在前頭。你這般造勢,以爲天下人盡知你在我營中,我便不敢傷你分毫,反而會拼命保護你嗎?”
方雲暉自從進來中軍大帳之後,面前的這個名震天下的割據軍閥,向來都是溫文儒雅,甚至一派天下算無遺策的把握感,此時望向自己的眼神,猶如兩道冷電相仿,知道他動了真怒,一言不合,便是殺身的大禍。方雲暉定了定神,正色向周龍彪行了一禮說:“周龍彪將軍。你我明人不說暗話,我這麼做也是迫不得已。我知道,真的惹怒了你,別說萬人戍衛軍,便是事後新皇問罪,大軍壓境你也未必就當真怕了。只不過,這兵鋒無敵,卻塞不住天下人悠悠之口!”
周龍彪發出一陣朗聲大笑,營中放在架子上的的寶劍長矛,居然隨着他這笑聲,一起嗡嗡嗡地因震動而鳴叫起來,攝人心神。周龍彪雙目一翻,喝道:“天下人之口?天下人污我周龍彪擁兵一方、意圖謀反也不是三年兩年的事情了,皇室對我的疑心你知我知。如果兵部的那幫飯桶有本事收拾了我,不會等到今天。就算我殺了你這個公爵,他們也未必就敢把我怎麼樣了。別說我可以把殺你的罪名推在外面的巫師身上,就是我直接認了,便又如何?殺個把領主諸侯,哼,我周龍彪不怕多你方雲暉一個!”
方雲暉靜靜地等他把話全都說完,還是正色道:“看來周將軍誤會我的意思了。天下人之口,並非說你周龍彪心存反叛,拘殺帝國公爵。”
周龍彪一愣,殺戮的眼神收斂了起來,目光之中流露出示意詢問的意思。
方雲暉輕聲地說:“天下人會說你周龍彪枉自雄霸一方,也不過是個草包罷了!我知道你以前殺的跟你發生衝突的領主貴族非止一個,但是我,就有所不同了。在你大本營中,你合全軍之力殺了我,天下人只會說你是怕了我!”
“你說我會怕你方雲暉?”周龍彪怒極而笑,“我周龍彪會怕了你這乳臭未乾的小兒?”
“當然是怕我方雲暉!”方雲暉向前一步,厲聲打斷了周龍彪的笑聲,“李承德兵敗身死南門,李承魁雄師解甲北方,韓闖提督獅鷲山前命喪我手,海城海軍惡獸城下卸甲丟盔。我方雲暉公爵之名,不敢說街知巷聞,但說一句名滿天下,恐怕並不爲過。我紫荊花封地,在你南洋水師之北,來往摩擦,也非止一次。我今天若是死在你軍營之內,嘿嘿,天下人會說,你周龍彪身經百戰,遇到我這樣一個奇才少年,不敢戰場上一見真章,使陰謀將我誘殺在自己軍營之內,便是怕了我!”
周龍彪聽他一字一頓地說完這些話,反覆地上下打量着方雲暉,看這個年不滿二十歲的年輕人從頭到尾侃侃道來,並無半分懼色,點了點頭說:“我現在終於明白,你欽差頒旨,是憑的什麼讓李承魁三軍束手。不過就你剛纔所說的話,雖有歪曲,但也不無道理。嘿嘿,十七歲,英雄出少年,就憑你今天的這番話,我放你而去。他日戰陣若有相逢,你要記得你今天所說過什麼。”
方雲暉一句話也不再說,大踏步走到几案之前,拿起筆,緩緩地寫下了幾個大字:決一死戰!
周龍彪點了點頭,收起了那張紙,笑着說:“方雲暉,你別以爲你用的激將法奏效,我難道會不知你是用此法脫身麼?不過看你敢約我來日一戰的骨氣,雖然你年紀還不及我一半大,我仍然當你是個對手。”
方雲暉行了個告辭的禮,大踏步走出大帳之外。周龍彪緩步跟出,見距離大營不遠的臨近港灣地方,個南洋水師的法術師正圍着那兩個高級巫師打得不亦樂乎。一旁的幾名身着高級將領鎧甲的軍官都在外圍冷眼旁觀,顯然如果形勢不利,他們便會隨時加入戰團,護衛中軍大營。
方雲暉彷彿不見,走到自己來時乘坐的戰馬之前,翻身上馬,不卑不亢對周龍彪說:“將軍,那這邊巫師的事情就拜託你料理了。這次巫王一共派出四名徒弟來擒我,我收拾兩個,你收拾兩個。咱們前事不究,帝國若東南有事,你我皆是屏障,你如果要有什麼想法,如我紙上所寫,嘿嘿,暢快淋漓,不枉一生!”
周龍彪仍舊聲音冷冷地說:“方雲暉,別說什麼忠於大周朝廷之類的大話。你現年不滿二十歲,以你這般心機和能力,恐怕不到我這年齡,已生異心。”
方雲暉被他這冷不丁的話說得一愣,心想周龍彪此話倒是不無道理。都說周龍彪獨霸天南,絕對稱得上是大周的南霸天,可他當初應該也是並無二心的國家棟梁督帥。後來形勢慢慢變化,或許是他自己野心坐大,也或許是朝廷猜忌所致,今天的局面,誰又說得清?但此時已經不是說話的時候,向周龍彪一點頭,提了絲繮,往來路而去。
方雲暉的歸來,讓惡獸城迎接的隊伍發出一陣雷鳴般的歡呼。周龍彪對被自己手下圍攻的兩個高級巫師強者半眼也沒瞧,相反,良久良久地目送着方雲暉離去的背影。剛纔的對答,以及上萬下屬發自內心的擁戴,都讓稱霸已久的帝國將軍產生了一絲疑惑,這個少年,他真的只有不到二十歲麼?
方雲暉路上多說這些天來的經歷,但冰雪雙姝和董霜華都已經看出來了,方公爺傷得很重。本來,就算在外海那個海島上,方雲暉遭到了藍鯨王的如此重擊,憑藉生命之源的力量,也能迅速地恢復。而現在受的傷,一種古怪的類似法術傷害,方雲暉甚至懷疑自己好像中了巫師的降頭。
冰雪雙姝姐妹見方雲暉一直都臉色慘白,又受了百里馬匹顛簸勞累,一進城,就安排方雲暉靜臥休息,並且試圖用法術或者藥物來治療他的傷勢。方雲暉在牀上靜坐了片刻,定了定神,衝正在水盆裡絞乾了毛巾準備給自己擦臉的冰娟擺了擺手說:“不用這麼緊張,我傷勢也沒想象的那麼重,你去幫我把歐墨泉叔叔和董霜華叫進來。”
“但是你現在的傷……”冰娟有些猶豫。
“沒什麼關係,這都是法術造成的傷害,我應該還頂得住,你趕緊去把他們叫來,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交待。”方雲暉的臉上恢復了幾分血色,淡淡地笑了一下。
冰娟答應了一聲,她隱約中體察了少主的一絲不安和焦慮。這從自己在流楓鎮上認識他開始,還幾乎沒有發生過。再危難的局勢下,這個年輕人永遠都是沉穩不惑、一副盡在我手掌控的姿態,可是現在
“冰雪雙姝,歐墨泉叔叔,還有尊敬的董霜華法術師,”方雲暉頓了一頓說,“我父兄率領大軍遠征北疆,我封了公爵駐守東南,趙霖兒在家族堡壘。惡獸城裡,我能信賴和依仗的人,就只有四位了。”
這四人聽方雲暉說得如此鄭重,並且明顯是以“朋友知交”的口吻說話,董霜華面目冷冷,卻也沒有出言反駁。最近方雲暉失蹤之後的一次軍事指揮、一次當機立斷往赴南洋水師大本營的決定,讓她在惡獸城的地位陡然升高,同時,也對紫荊花的封地,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一絲歸屬感來。
冰雪雙姝姐妹聽了方雲暉的口氣,一顆芳心都拎到了嗓子眼,雪嬋忍不住已經帶着哭腔叫了起來:“主人,發生什麼事情啦,你、你別嚇唬我們……”
方雲暉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太過擔心,可是口氣中的鄭重還是半點不改:“這一次深入周龍彪的老窩,雖然有驚無險,你們來得及時,周龍彪被我言語擠兌住了,最終沒拿我怎麼樣。但是,從他已經比較敬重我的態度來看,已經再沒有什麼互相試探的餘地了,我和他之間,已經是真真正正平等的敵人關係了。”
“你們應該都清楚,我方雲暉即便自幼出身將門,但從小卻都是在法術學校里長大的。耍些小聰明,使些手段還行,真的面對南洋水師十數萬大軍的虎視眈眈,我們的實力還是不夠一看的。我這北上歸來一路,都在思慮,怎麼樣籌建一支龐大的家族戍衛軍。歐墨泉叔叔,我現在請你要做的任務,除了快速徵募擴大軍隊規模並加強訓練之外,我會提供給你一些船隻的設計圖紙,沿海之濱,必有水路高手,你代我實驗一下這些船隻的性能,從中挑選出比較好的,作爲艦隊組建的底子。”
“還有,我想動用你跟隨我父帥多年的感情底子,返回方氏平原,徵募一批忠誠的青年子弟,我另有他用,你看此事可行嗎?”
歐墨泉聽了這話,頗爲猶豫,說:“小少爺您在方氏平原徵兵,我想以今時今日您在家族中的聲望地位,還有我們的軍餉待遇,要徵到一大批優秀的年輕家族子弟作爲戍衛軍的嫡系主力並不爲難。不過,此事一來須得徵得族長的同意,二來麼,大少爺那裡……”
他這話一出口,在場所有人都心裡清楚了。也許忠武侯爺那裡對方雲暉的徵兵計劃會採取比較寬容的態度,不過方雲暉的大哥方雲明那裡,難免就不多想。畢竟,方雲明是方氏家族的法定繼承人,方雲暉這種動作,恐怕不免給人猜想爲有“奪嫡”的想法。
方雲暉嗯了一聲,他明白歐墨泉是家族裡最忠誠的武者,他既然都這麼想,那麼就代表了家族裡面大多數人的思路,想了想說:“父兄那裡,我自然有辦法去解決,你替我進行一些先期佈置和準備,這批主力戍衛軍徵召之後,我會安排你下一步該怎麼做。”歐墨泉知道這是決策大事,不敢再多言,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