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雲暉的雙目裡閃出了堅定,好像他那時毫不猶豫地不給那個吳祥都統制面子同樣:“後下手遭殃!殿下的不決,就在於家父,他的態度我也不太瞭解。殿下與秦王兩方面,都是擔心萬一變亂先從自己方面開始,聖上立時會以‘叛亂’這個理由偏袒另外一方。這種情況秦王想得周到,先散佈狄蒙人南下的假情報,估計只是小規模的騷擾,調走家父和你的兩名都督,如果他們遠離京師,秦王就可以大膽朝你下手了。”
李承嗣到了這種地步,望向方雲暉的目光裡面終於開始出現了極度訝異的表情: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這個自幼是在法術學校當中長大的十六歲孩子,居然毫不猶豫地向自己提出瞭如此果決的意見!
“哪怕只是一刻遲緩都會送掉了你的性命,王爺。秦王那方面刺殺沒有成功,一定會考慮更爲大動作的辦法,除了兵變這一途我想不到其他的辦法,假如雲暉估計不錯的話,他不但會殺你,進一步就是逼宮!”
“他真的會這麼幹嗎!”李承嗣有點不太敢相信,但是局勢和自己的判斷力告訴他,方雲暉的說法是絕對正確的。自己也在不久前想過三皇兄有可能會拿出這種最爲極端、也最爲直接的方法,可是
“不用猶豫了,他一定會逼宮的!”方雲暉的笑容有點慘然的味道,“王爺,你就算幹掉了三殿下也必須要走出這一步。兵變一起,哪怕你完勝且置秦王於死地,下一步不逼宮,你認爲聖上可能會饒了你嗎?”
李承嗣並非猶豫不決的皇子,他殺伐果決之名與嚴勒部署的手腕在大周朝廷上下週所周知,可是逼宮這種事情,從根本上說有區別於與秦王爭奪太子位,立儲這種事情,假使不是被逼走上絕路,還能夠在父皇之處尋求到一絲憐憫與保護,至少聖上如果還未駕崩,有一線生機可苟延殘喘地保證不死。但假使按照方雲暉的思路,一旦成功的逼宮迫父皇讓位或者奪權,就能夠一步大權在握,如果失敗了,那是死路一條!
假如此刻李承嗣還在猶豫不決的話,方雲暉下面給出的建議就終於使他下定了先下手的決心。
方雲暉是這麼說的:“京師宮內,人馬再多卻未必有用。王爺您可不要忘了,秦王實際上下了非常臭的一步棋。宮中的兵變,只在肘腋朝夕之間,以八殿下的武勇與他的帝胄身份,如果能夠加以善用,不出半天可定大局。但是秦王,他只不過爲調離家父如此一個態度不明之人,居然派走了八殿下如此一枚關鍵的棋子!制衡北疆的王者之矛軍團?王者之矛軍團遠隔千里萬里,京師宮中一旦變亂,兵多將廣有什麼用?”
李承嗣在這番分析下根本就沒有花費再多的時間,馬上就心意已決。自己那個保命的法術巨漢,只有僅僅一次的機會運用了,比起什麼都不做等三皇兄再派人來行刺自己之時用掉,還不如用身家性命賭一次!
“啪!”晉王李承嗣殿下手重重一擊,“聽你的,假使這次成功了,方雲暉就是我登基的第一大功臣!”
方雲暉躬身退出了好幾步便即下拜,以朝見皇帝之禮向李承嗣叩頭說:“臣方雲暉恭喜晉王殿下面南登基!雲暉必效死力供我主驅使!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腦袋低在下面的方雲暉此時心中大爲感嘆:我這也是被趕上絕路沒法回頭了呀,李承嗣你要是真的稱帝,估計我就要另想如何脫身的辦法了,狡兔死走狗烹的教訓,英布、藍玉、索額圖這麼多的例子,我早就看過無窮多次啦,那時候我還留在你的身邊?我知道你是逼宮登帝的,你真的會放過我嗎?
“老馬刀!”一個羽林軍士兵笑哈哈地跑了過來,“今天晚上輪完了執勤,咱們一起去喝兩杯如何?”
那個被叫爲“老馬刀”的羽林軍軍官大聲地笑了起來,一巴掌就扇了過去,“你小子只想着喝酒,也不惦記省點錢給老家寄回去,你老家那麼窮,你不是還說討個媳婦都沒錢的嗎?”
老馬刀是羽林軍騎兵團四營的一名挺有名望的騎長,他年紀在同僚中算是很大了,此人羽林軍中服役已經達到九年之多,大約今年過了年,年過三十的他就該退役了。他很多年前,是大周精銳部隊王者之矛軍團裡面的一名騎兵,由於西北馬刀用得神出鬼沒,被推薦爲羽林軍的。西北馬刀這種兵器,是大周北方人的順手兵刃,在王者之矛軍團裡,騎兵最普通的兵器是長矛和佩劍,由於習慣的緣故,老馬刀總是隨身帶着一柄長近四尺長的馬刀。對敵衝鋒的時候,一個對攻下來後假使陷入近戰的纏鬥,老馬刀感覺使慣了的馬刀比佩劍那東西順手。用得時候久了,周圍人就都叫他老馬刀,本來那個名字基本就沒什麼人知道了。
他最得意的功勞是一場慘烈的戰鬥之中自己使着馬刀砍開過八個狄蒙人的腦殼,一般在與同僚們比武賭錢的時候,他也不用別的兵器。到後來進入羽林軍,羽林軍對兵器的一致性要求是相當嚴格的,老馬刀就不能再隨身帶馬刀,但是,他自己平日裡練武的時候還是使順手的馬刀。不讓隨身帶有啥辦法,反正羽林軍也根本不用打仗,整天裡就是穿着漂亮的衣甲,騎着豪華裝飾的高大戰馬,四處巡邏就行了,哪個敢來招惹羽林軍呢?只不過浪費了“老馬刀”這個名字,剛入伍的羽林軍小傢伙認爲自己真的就叫老馬刀呢。
可以被推薦到羽林軍隊伍的確是一件極爲值得炫耀的事情,因爲羽林軍要求士兵們不僅武勇、功夫好,對身材和樣貌也是有着極爲苛刻的要求。用不着在戰場上拼命,用不着在生死一線的時候聽到同袍的哀嚎卻根本沒有能力去援助,但是軍餉的數目,卻比在王者之矛軍團當中整整多出了兩倍!
老馬刀早就估摸好了,自己如果明年退役了,就帶着自己攢下的這些軍餉回老家去,即使他早就沒有家人了,畢竟是故土難離,自己要拿這筆金幣,成立一個小小的販馬商隊。那可是整整二百二十個金幣,老馬刀把他藏在自己軍營中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不會有人知道,也根本沒人會預料到自己竟然有這麼多錢!
馬上又是值班巡邏,現在是午後了,在此之後的兩個小時之內,自己要帶着一個騎隊的十五人隊伍,負責王宮東北邊四里之內的防務。所謂防務,這片地方,三年之前,老馬刀就快已經能說出哪裡有樹木了。就這四里範圍內,根本沒有可巡視內容,此處城高牆厚,如果真有此刻能從這裡進入王宮的話,也根本不是自己這十六個騎並能對付的,如果有那樣的此刻,就交給王宮內那些武者侍從和御用法術師好了。
老馬刀又躬身碰了摸碰自己塞在馬鞍子右邊下面的好朋友——馬刀。有段日子不用了,看來要把它拿到鐵匠鋪去磨磨,年齡逐漸老了,在羽林軍中混這麼多年,馬刀有幾個地方在陰雨天氣時間長開始生鏽了。
“稟告隊長,左前方發現巡視的探馬!”一個奔跑在隊伍最前方的手下跟老馬刀報告說。
“你在這胡扯什麼呢?!”老馬刀的雙眼都快要從眼眶裡掉出來了,這兒可是京師,而且是王宮的外面不遠,又不是在草原上行軍,哪會冒出來什麼探馬?你這兔崽子的玩笑說得一點迷惑性都沒有!
“我沒胡扯,好像真的是那種探馬!”這個羽林軍小子很委屈,“我看馬上乘者的動作和行爲,就像你告訴我們那些探馬的樣子沒有任何區別。”身爲征戰過沙場的一名多年老兵,老馬刀在這隊伍裡面不僅僅是個騎長軍官,讓人肅然起敬的是,他的資歷和他的身手,還有他經歷過的生死搏殺,在全隊伍一起起鬨或者喝酒之時偶爾給這羣沒見過戰場的小兔崽子們講起在王者之矛軍團中存亡不過一線的血腥。
老馬刀看這個小子的口氣不像是說笑的,馬上奔到騎隊的最前方。即便還是不能信他的話,可自己究竟是羽林軍一名隊長,有非常重的責任,老馬刀是個辦事非常有原則的人。他看到那個被叫做“探馬”的騎着,直立地站在馬上,極力地擴張自己的目力範圍——這是“哨探”,然後他很小心地溜下馬背,把身體貼在馬的左側,飛快地控制着自己的馬回奔跑——這叫鐙裡藏身!是哨探之後提放被敵軍弓箭射到的騎術,估計這個人是應該具有野戰經驗的,他的動作也好像探馬,不過,他究竟要幹什麼?這裡是王宮之外啊。
老馬刀根本想不明白這個騎者究竟爲何要做這類古怪的動作,是否要派人去查他的時候,隊伍尾巴位置上的士兵又叫了起來:“那裡!京師常備軍來啦!”隊伍一起回頭,就看見遠處戰馬奔馳在京師那寬闊的官道上聲音隆隆響起,居然有大隊騎兵正朝自己的這個位置而來,旗號分明,那是京師西邊城門的常備軍。
王宮的羽林軍是朝廷親衛兵團的直屬部隊,責任是王宮之外和附近的警戒巡邏部分,人數相對比較少,而十萬親衛兵團的駐地,卻是在京師之外的。京師之中的主要安全和治保,乃是京師常備軍的職責,即便他們名義上仍然是州府常備軍,但從軍餉以至士兵的精銳情況,卻絕不遜色於大周的各個主戰軍團。以方雲暉的眼中看來,京師常備軍更像是於前世古代的九門提督府或首都公安局啥的。
“好像出了什麼事情!”老馬刀在王者之矛軍團戰鬥的經歷使得他現在非常敏感地感到了一種壓抑的氛圍,往往這種感覺就是戰爭馬上就要拉開序幕的前奏。
“別他媽給我傻愣愣地發呆,小三和李子,你倆快到前面去找找咱們其他騎隊馬上往咱們這兒集中,小心一點,別的人都跟在我馬後,按照平時訓練那樣留人拖後,拖後的人準備放訊號!”老馬刀下了命令。
隊伍當中的手下聽出了老馬刀口氣中那份警惕,曉得眼前的事情可能真的有點兒嚴重了,馬上按照隊長的命令分頭行動,動作極爲迅捷。老馬刀一提坐騎的繮繩,迎面就擋住了狂奔而來的京師常備軍。
“停馬!”老馬刀跑到一箭之地的距離,高高舉起了自己的左手,向對方示意禁止前行。他後面精銳的羽林軍手下,在他的手勢指揮之下,同時整齊地唰唰唰,長矛端起向前指出,雖然區區十數人的啓稟隊伍,但這些人都是大周最爲精銳的戰士,聲勢殊不可侮。
奔馳在隊伍最前面的京師常備軍都統制,此刻面對羽林軍,把前進速度稍稍放緩,卻根本沒有停下手下騎兵的前進,他手中高高地舉起了一面金子令牌:“閃開!京師常備軍奉旨平叛,攔路者格殺勿論!”
“平叛?”老馬刀聞言呆住了,羽林軍的生活安逸太過,身後的這些年輕人向來都習慣了不管什麼人看到羽林軍都要讓路,什麼時候聽說羽林軍給對方讓路的?他們手中的長矛一緊,就要衝向這個都統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