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雙方相持不下的時候,忽然一個聲音在每個人的耳畔響了起來。這是一個清冷至極的聲音,附近的空氣馬上以看起來像是實質一樣的狀態凝成一個人形。方雲暉和冰娟在死神之谷路上見過的那個冰冷女武者再次地憑空緩步走了出來:“他叫什麼名字?他就是庫斯雷特嘍,也就是我告訴你們的雜草叢閣下。”
雜草叢先生看到了眼前的這個女武者,好像身子也明顯地抖動了一下:“董霜華,果然不管我到什麼地方都少不了你的存在,你居然千里迢迢地一路跟我跟到了此處來。”
這個名爲董霜華的女武者臉上一直有着那種冷酷,就站在她旁邊不到一丈位置的方雲暉好像都可以感到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一縷縷寒氣,有點情不自禁地縮了縮脖子,從來就以“酷”見稱的譚嘯風聖武者與這個冰山女比較起來,方雲暉都覺得他相對是個熱情洋溢的人了。
但是瞬間之後,雜草叢先生已經恢復了神定氣閒:“董霜華,你馬上給我閃到一邊去,不要以爲靠着你那所謂的什麼瞬移之法就可以橫行天下了。我要是不是照顧別的面子,你這麼死纏爛打把我給惹惱起來,僅僅憑你的那點實力,在我眼裡,你的所謂什麼僞武技法術未必就可以保住你的性命。”
這個董霜華臉上的青氣一閃即逝:“你說的這些我當然知道。所以我一直都跟隨——”朝方雲暉和冰娟一指,繼續說下去:“跟隨着這兩個人很長時間。一直拖到現在的時刻纔敢現身出來。你想摧毀黑森林的生命之樹,我就是來幫助他們阻止的,這位黑樹精和他的極爲朋友們應該也不會袖手旁觀讓你打死我吧?”
“摧毀整個黑森林?”方雲暉嘴張大得幾乎無法合攏,看來自己即使知道這個身爲冰雪雙姝師父的樹精一定擁有足夠強大的實力——這個問題看看火龍被打成這樣子就知道了,還有,玄道法師應該也是死在他的手上,單憑玄道的死,就足可以讓方雲暉向他出手了——但還是低估了他,他能摧毀整個黑森林?
董霜華還沒有答話,背後的慕容楠已經開口了:“沒錯方雲暉,這位雜草叢先生的根本想法就是趁着生命之樹新舊生命力更替的時候,想要把黑森林一舉摧毀!”
他這一說話,雜草叢先生戴着頭套的頭顱馬上地轉了過來,即便看不見他的雙目,方雲暉還是能感覺得到他兩道惡狠狠的眼神帶着明顯的殺戮意圖。他以最開始那種詭異的聲音說:“我還以爲剛跑進圈子裡來搗亂的小法術師是誰,原來你就是在大周帝國當中近期聲名鵲起的紫荊花方公爺,嘿嘿,你身爲一個裂土稱王的公爺,莫非是錦衣玉食的生活過得膩歪了嗎,不遠千里地跑來這裡來送死?”
方雲暉自從聽了董霜華那句“直到現在纔敢現身出來”的話,知道她非常有把握,哪怕對手實力再強,憑着己方這幾個人的實力聯合起來,根本不必害怕這個什麼雜草叢先生。於是方雲暉將手裡的月牙長槊微微地指向他,說:“沒錯!在下就是方雲暉,我的師父玄道法師是你殺的吧?就單憑這個,老子送你歸西!”
“啊?你想替你的師父報仇嗎?我之前似乎剛剛聽誰說過,徒弟與師父之間,關係應該不像你們人類平時吹噓得那麼高尚啊?”雜草叢先生的口氣當中帶上了一些非常不屑的意思,顯然針對方雲暉說過的話。
“那不一樣!”方雲暉指了指冰娟說,“你即使是她的師父,可你只會操控她、擺佈她、使用她罷了,我甚至懷疑,你當年傳給這姐妹倆本領,根本別有用心!可是我的師父對我,卻有無比的親情和恩德!你這種低劣樹精,是根本不會弄懂人類高尚感情的!”方雲暉這句話口不擇言,連身後的慕容楠都一併罵了。
董霜華不再說什麼,纖細的腰肢閃動,再一次以那種快到不可思議的身法貼近了雜草叢先生的身旁,揮起了手中的短劍。雜草叢先生好像對她的短劍非常害怕,見她近身攻了過來,居然也使出了快速閃躲的身法閃避。看來他不愧是冰娟雪嬋姐妹的師父,當真是法武雙修,武技竟然也厲害到了這種程度!
可董霜華好像用的是聲東擊西的辦法,她手裡的短劍虛晃了一下,居然根本就沒有朝雜草叢先生本人攻上去,而是非常華麗地轉了個圈子,把他身邊的幾棵望陽法葵都給砍斷了。說起來也當真是奇怪,望陽法葵剛纔的威風凜凜在董霜華的短劍之下居然半點也沒有顯現出來,應手就斷成了兩截。觀戰的譚嘯風自幼就是神武者出身,對武技對打場面不知道見識過了多少次,一眼就看了出來,面前的董霜華即便現身出來的時候詭異到了極點,身法也快如奔雷一樣,但輪到真實武技還相差還太遠。只不過她手中的短劍對望陽法葵有非常大的抑制作用,是最好的機會。聖武者長劍一揮,金色武鬥氣四散,朝雜草叢先生砍了過去。
這一下形勢又一次逆轉了。原本雜草叢先生憑藉望陽法葵的攻守有度,基本可以抵抗住大半譚嘯風的進攻,其餘的法力武技,用來擊潰方雲暉和慕容楠的防禦。但這時候,在董霜華的短劍削劈之下,望陽法葵再也生長不起來,這使得他不得不專心對付譚嘯風的強攻,於是方雲暉、慕容楠和冰娟三個本來一直都在疲於防禦的戰友立時就顯得無所事事了。
方雲暉正想高喊一句“大家一起上,取了他的狗命”之類的口號,就看見身後的慕容楠向譚嘯風打了個招呼:“我去馬上回去黑森林那邊!”居然轉頭就往後跑了。
這一來方雲暉馬上就不滿了:他媽的樹精都是些什麼忘恩負義的東西啊?我們這裡生死相搏的,說白了還不都是爲了保護你那個生命之樹和整個黑森林嗎?現在你自己反倒臨陣脫逃了?
正在方雲暉感到有些憤憤不平的時候,譚嘯風發話了:“方雲暉你馬上去幫慕容楠的忙,這裡有我頂着呢。這個雜草叢,他帶來了大隊人馬來從正南方向進攻,以蠶食的辦法意圖摧毀整個黑森林的外圍防線!”
方雲暉頓時恍然大悟。原來這個雜草叢先生跟南洋水師是一夥的!南洋水師長周龍彪,派遣海軍的韓闖師團在海灣中牽制住自己,又調遣陸軍來合圍惡獸城。其根本目的就只有一個:穿過自己的防線,在沼澤叢林登陸,大舉進攻黑森林!而這個雜草叢,把沼澤叢林中能對黑森林形成有效保護的人全都引過來了!
想到此處,方雲暉回頭說了一句:“那麼這裡就全都交給你了!”譚嘯風答應了一聲,說:“你放心。”
方雲暉知道聖武者的個性,這傢伙絕對是千金一諾百折不回的主兒,他既然敢說讓自己放心,那就當真的能夠放心了。譚嘯風有十足的把握——除非他戰死當場,否則拖住雜草叢先生一段時間絕對沒問題。
方雲暉、冰娟和慕容楠轉過樹林,完全就被眼前的情景給震撼得驚呆了。方雲暉雖說曾經助晉王李承嗣發動神策門兵變,也曾經於李承魁十萬雄師之中來去自如,更在前幾天一擊而驅退惡獸城下萬千精銳數裡之遙,但他可以發誓,從前世到今生都沒有見過這種大屠殺的場面!
生命之樹現在早已沒有了生命力源泉的支撐,導致黑森裡裡成千上萬棵大樹都失去了法力攻擊入侵者的能力。南洋水師的大軍在旗號的指揮之下,如心使臂、如臂使指,攻伐有術,成千上萬的官兵手拿巨斧,在瘋狂地砍伐着黑森裡的大樹。成羣成羣的黑樹精,爲了保衛自己的家園,隨着一聲聲臨死前的慘呼聲音,全都在發出不屈服的怒吼,他們在不懼生死地手執短劍和黑森林樹枝製成的弓箭往前衝鋒,又在南洋水師精銳部隊的長矛、巨斧和密集的弩箭面前一片片地跌倒成爲屍體。南洋水師的大軍在穩紮穩打,黑森林當中遍地都是黑樹精的屍體,南洋水師後續梯隊的官兵手執盾牌和砍刀,一句話也不說,跟在先頭部隊的後面,只要見到面前倒下的黑樹精,無論是還在無力掙扎的還是早已斃命了的,上去就是一刀砍下了腦袋。
正在上演的是一場極爲悲壯的家園保衛戰!
殘酷的殺戮!整個黑森林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龐大無比的修羅場!
“你們現在爲什麼不退回到樹城裡面去守着?”方雲暉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吼向身邊剛剛趕來的慕容楠。
“黑森林的大樹如果一旦全被砍光,我們的生命之樹即死!生命之樹正在用它最後的一線生命力,贏得最後一線時間來孕育出來一顆生命樹之種!”眼見自己的部族被這樣屠殺,慕容楠早就紅了眼睛,也是以近乎怒吼的聲音來回答方雲暉的問題。他馬上取出了自己的法杖,念動了法咒。成隊的法術植物生長了起來,一時間擋住了南洋水師大軍前進的步伐。可是現在慕容楠的法力在對抗了不知多久雜草叢先生之後已經快消耗殆盡了,他用法力變出來的法術植物在經過了短短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之後,就開始枯萎了。
現在正在進攻的是人類,而防守的一方則是不同種族的樹精,還是被所有人類都視爲邪惡代表的黑樹精。可是面對眼前這一場極爲慘烈的家園保衛戰,方雲暉沒有絲毫猶豫地選擇了自己的立場。
方雲暉馬上手腳麻利地扔出了一大把怒弩樹的種子,迅捷地戴起了手套拔掉放力水的瓶塞,朝瘋狂生長的怒弩樹上面灑去。放大後的怒弩樹射出像巨型牀弩般的怒弩馬上給南洋水師的前鋒造成了巨大的傷亡,最前面的千人隊在無法躲避的位置上立刻就被全殲,不少南洋水師士兵被怒弩好幾個人紮成了一串。
先頭部隊的指揮官馬上發一聲喊,命令自己的部下退到了怒弩的射程之外。慕容楠鬆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的這種怒弩樹可以支持到近兩三個小時之後才枯萎,現在應該算是暫時擋住這羣殘忍人類的摧毀家園了。只要有了這段有放大怒弩樹的時間,生命之樹應該完全足夠孕育出一顆新的生命樹之種。
但是僅僅過了大約半個小時的時間之後,黑樹精族再一次被巨大的恐懼給籠罩了。眼前幾乎是數百丈之外,一塊塊巨型的石頭像是雨點一般向這些怒弩樹投擲了過來。
“我靠,居然是投石機!”方雲暉大聲罵了起來。他也根本沒有想到,南洋水師的海軍登陸,居然還隨軍攜帶投石機這種極度笨重的強力攻城器械。但是轉念一想,這應該也屬於正常,南洋水師的周龍彪跟那個雜草叢先生顯然一早就是商量好了的,既然是來攻打巨樹之城,那麼隨船裝有投石機也是理所當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