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晨光仍然在進攻,除了法術之外,他又丟出了四個書卷和兩個法術道具,這六件東西無一不是極爲犀利的攻擊法術,可以這麼說,其中任意一件都是上上珍品,幾乎可以將一個術師置於死地。可是,這些攻擊在陳順已經放大了近一倍的法盾面前毫無效用,幾乎是泥牛入海。即便有些邊角越過了防守的範圍帶到了陳順的身上,但老人恍如不覺,只是一步步地朝前走來。
陳順已經停止了唸咒,法盾增大到大約一丈見方的大小後就不再增大,好像他之用法力維持就足夠了。現在的局勢,所有的人,包括最低級的法術學徒——他們都是法術學校帶來佈置會場和打雜的——都已經看出來了,盧晨光在以以攻代守,而老陳順卻是用守爲攻,並且形勢顯然是陳順佔有。
終於,盧晨光的額頭開始見汗了,火龍在縮小到只有原來一般大小之後已經被他收了起來,他的攻擊法術層出不窮,各系都有,充分地體現出作爲法術組織領袖的博學和強大,從這些法術看來,他的法力沒有明顯地減弱。但是,擋不住老陳順前進的腳步。
在兩人間距只有三丈左右的時候——這個距離,對於兩個正在鬥法的法師來說,幾乎可以說是呼吸相聞了——陳順站住了,在盧晨光努力不懈的攻擊之下,他的法盾也開始顫抖並且出現了無數了細碎的裂紋。
“怎麼?我的領袖大人,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還不肯把你的看家本領拿出來嗎?”陳順開口說話了,語氣中流露着一絲的鄙夷,同時帶着深深的憤恨。
盧晨光一聲長嘆,那聲音像是流雲掠過長空,良久不散。隨着這一聲嘆息,他進攻的最後一個水法術也力竭而止,與此同時,陳順的那面神奇無比的法術盾一聲清脆之極的響亮,片片碎裂,化作無窮多道四種顏色的光芒,就此消失不見。
表面上兩個人似乎仍舊是勢均力敵,但所有明眼的人都已經看了出來,陳順單憑一面法盾,在盧晨光不計其數的強力法術打擊下,前進了近數十丈之多,顯然是還有後招,可是,盧晨光已經技窮了。
“你到底是誰?”盧晨光喘息未定,但神色卻沒有絲毫的慌亂,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陳順的雙目,似乎想從中發現出什麼來。
“嗤!”陳順很鄙夷,“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誰嗎?你既然能是盧晨光,就當我是你法術店鋪裡的陳順好了。時至今日,你仍舊不能忘卻名利,若不是如此,我又怎麼能找得到你?”
“好好!”盧晨光說完了這句話,忽然擼起了袖子,一個縱躍跳步,迎面朝着老陳順的鼻子就是一拳!!!!!!!!!!!!
兩個世間罕有的、爭奪法術界天下第一的法師,竟然老拳相加?這也太不可思議了!方雲暉幼年時候,曾經用這種粗暴的方法,毆打同學張忠吉,因此受到學校的嚴厲批評——這種低級的打架在法術師當中是應該絕對被禁止的,因爲這明顯丟了法術文明的臉。
可是
老陳順側了一步,避開了盧晨光的一拳,右腳飛起,狠狠地朝盧晨光的小腹踹了過去。
所有觀衆都呆住了。如果是盧晨光被迫的動了拳頭,還可以說是輸了法術比拼惱羞成怒,一時忘乎所以。而老陳順,這個傢伙經此一戰,在所有人心目中的地位,已經由一個名不見經傳、人人都瞧不起的老法術學徒一躍而成爲天下第一法師,他怎麼也這麼幹?
這一場法術大會,莊嚴肅穆地開場,以突然冒出一個隱世的絕頂高手擊敗冠軍得主,又以說來可笑的毆鬥收場,因此被傳說千古,成爲了法術界最大的謎案。不過在當時,情景卻沒那麼可笑。
在這一拳一腳當中,別人沒看出來什麼,就算有所謂“法武雙修”的法術師在場,武技也都不怎麼高明。可是,方雲暉不同!他本身以武道而入聖武者,而且與譚嘯風、武超峰、馬強、周龍彪等當世一流的武技高手單打獨鬥過,他一眼就看了出來,這貌似平常的一拳一腳之中,蘊含了極爲高深的武技,那是聖武者的規則。自己意識之內的黃金龍龍魂不停地低吼嘶鳴,躁動不安,方雲暉看着兩人的廝打,思緒馬上飄回了墨巖山:初入聖武者的譚嘯風,在墨巖山首戰火龍!火龍當時幻化成人形時候的武技手段,就是這樣的,雖然場中兩個人的動作看起來非常拙劣,但的的確確與當時火龍的手段一般無二。
這兩個傢伙,都不是人類!是龍!沒錯,是真正的龍族!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當中,場裡兩道亮光突破了強大的防護結界,一金一綠,沖天而起!在空中劃了一道極大的弧線,投往西邊去了。大家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情,觀衆席上又一道白光呼嘯一聲,追着兩道光亮直跟了下去。
全場被這種場景給驚呆了,等到包括四大評委在內的人反應過來,大家才發現比試場裡面的盧晨光和老陳順,都不見了。還有一道白光大會最耀眼的明星之一,方雲暉也不見了。祭司殿的人睜大了眼睛,剛纔通過與盧晨光交手大祭司的描述,他們發現盧晨光的瞬發法術有異常,很像是而聖殿的教宗慧光,仰望着三道光芒,默默地念:“一切都是神明的安排,一切都在神明的注視之下”
“你是族長之子嗎?按照人類的時間來算,四十年都已經過去了,族裡還是不肯定放過我嗎?”離開京師以西三百里之外,羣山環繞中的一大片山谷空地中,盧晨光問對面的陳順,平日裡的喜怒不形於色已經全然不見,取而代之的一臉惡狠狠,彷彿隨時要撲到陳順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是的,”陳順點了點頭,“碧彩鱗,你從族中逃出來的時候,就應該知道有這麼一天。也許你就這麼不動聲色地隱藏下去,我不會找到你,但是你捫心自問一下,以你的個性,會就這麼甘於寂寞下去嗎?”
“我沒有!我沒有想回到族中去爭取我應得的地位,四十年來,我已經習慣了人類的生活,我只想在人類的世界裡拿到同等的地位!”盧晨光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喊。
“你應得的?”老陳順幾乎是一聲斷喝,“碧彩鱗,你謀逆殺死了族內的祭司,重傷了護法,就爲了要得到本不屬於你的地位。你這一生,從犯下了這麼大的罪開始,就應該知道自己的下場。你先是化身投入了人類狄蒙帝國的祭司殿,盜取了他們器法合一的功法,又利用消耗被你殺死的龍魂,藉此來僞裝大周的瞬發法術,再殺死你現在幻化成的人類盧晨光,用強大的法力,一步步爬到今天的地位,嘿嘿!用我們龍族的話來說,終有一天,所欠的靈魂道德總會償還!”
“族長的兒子?”盧晨光——現在應該稱他爲碧彩鱗,面露猙獰之色,“如果我沒有猜錯,你應該就是龍族的聖者吧?我今天倒要看看,到底是你的靈魂會消亡,還是我的道德需要償還!”
“來吧!”老陳順輕蔑地一笑,臉上的滿是褶皺的皮膚一塊塊地剝落,取而代之的,是完美的線條和健壯健康的血肉,完美!如當初方雲暉初見幻化成人形的火龍一樣,這是一個外表堪稱絕對完美的人!
碧彩鱗嘿嘿地冷笑兩聲:“不要以爲你的龍族法力就是高於一切的,剛纔在京師的比試場裡,我根本就沒把我對龍族與人類法術的真正領悟拿出來!”
一個龍族的聖者,一個龍族多年前犯了重罪的高手,在這方圓幾十裡的山谷當中,展開了一場捨死忘生的苦鬥
這場戰鬥,有一個唯一的觀衆。
方雲暉追了上來。他已經把法力和武鬥氣的全部潛能都拿了出來,仍舊沒有跟上兩條龍的飛行速度——這是種族的差異。方雲暉最終能夠找到兩條龍決戰的地點,得益於他收藏的龍魂,這條黃金龍法寵的龍魂雖然殘破,但對本族的感知,有着天生的親近與反應。所以,方雲暉雖然一直落在兩條龍的後面較遠,卻還是循着龍魂的一絲絲的感應,追到了這片山谷。
他晚到了半個小時。
方雲暉並不知道,因爲這半個小時的時間,他撿回了一條命——如果兩條決鬥的龍在開戰之前發現他這個觀衆的話,會做一件共同的事情——先幹掉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類。
不過,半小時過去了,方雲暉趕到的時候,兩條龍都已經鬥得兩敗俱傷了。老陳順,也就是龍族的聖者也沒有想到,經過四十年的磨練,碧彩鱗已經把狄蒙祭司殿法術、大周法術與龍族的法力融合爲一,足以與自己抗衡了!
“紛紛鱗甲飛,疑是玉龍鬥。”這是方雲暉前世記得的,用來描寫大雪的場景。方雲暉當然沒有見過真的龍鬥,此刻初見,才知道“龍鬥”而至“鱗甲飛”的確是所言非虛,就算沒有達到“紛紛”的程度,兩頭巨龍的比拼也確實相互抓掉了不少的龍鱗。
陳順與盧晨光兩個,在法術和武技上勢均力敵,最後約定以龍族中決鬥的規矩來判定生死——真身肉搏!兩頭巨龍在山谷中、山頂上一直打到了空中,撲打撕咬,照理說,在這種本族的最原始對抗當中,黃金龍的身軀力量、防禦以及龍息的強大程度,都佔有絕對的優勢。但是此刻,方雲暉倒提着月牙長槊立在山頭上觀戰的眼中看來,好像老陳順並沒有佔到多大的便宜。
他的對手,一直以法術組織領袖盧晨光幻化爲人類的碧彩鱗,是一頭綠色的巨龍。這種綠色的龍,按照屬性來分類應該屬於水系的龍,但它的身軀一點也不比對面的黃金龍小,並且周身淡綠色上泛起一層暗黑色的光華籠罩,這種類似於加持的東西使得他與最高等的黃金巨龍堪堪打成了平手。
方雲暉站山觀龍鬥,心裡的警惕程度沒有一絲半點的放鬆,雖然盧晨光和老陳順,對自己來說都算得上有些交情,可眼前異變突起,他們不是人類而是龍族,稍微一個小小的觀念改變或許就能要了自己命。
兩條龍的身上都出現了很多傷痕,從胸背以至尾部,到處鮮血淋漓,有的甚至傷可見骨,而噴出的龍息看起來也越來越是稀薄——它們對耗得差不多了!方雲暉的心裡,兩個念頭在不停地交戰:是讓它們同歸於盡,還是分開它們甚或相幫一頭?
兩頭巨龍從空中再度跌落的時候,把堅巖的山谷谷底砸出了兩個巨大的坑,羣山都是一陣晃動。方雲暉目光如炬,已經看出,論實力似乎是黃金龍老陳順更勝一籌,但剛纔這幾個回合的交手,卻是盧晨光站了便宜,陳順真身的右足跛得厲害,非常明顯盧晨光適才下落時候那一記尾掃的力量非常沉重。
兩個傢伙暫時都失去了繼續進攻的能力,不停地喘着粗氣,雙目死死地盯住對方。相持了良久,黃金龍突然地幻化回了人形,這個舉動讓對手和觀戰的方雲暉都大吃了一驚——衆所周知,無論是原始的力量龍息搏鬥,還是武技法術,龍之一族,都是原身比幻化出來的其他形象更具威力,黃金龍,這傢伙想幹什麼?
老陳順的雙眼仍舊盯住對面的綠龍不動,卻揮起了右手,朝山頭上招了招,高聲地喊:“山頭上的小傢伙,下來吧!”
這一聲雖然說的還是大周語言,但聲如龍吟,振聾發聵,方雲暉聽在耳中,不由得感到身上有些發熱,很奇怪的感覺,知道這是種族等級的差異造成的。輕輕巧巧地一個迴旋,從山頂上飄落下來,落點雖然相對距離老陳順稍微近一些,但仍舊保持了數十丈的距離。
“嗤!”陳順似乎有點輕蔑地嘲笑了一聲,“小傢伙,你的警惕性倒是很高,如果打算幹掉你的話,我倆會一同出手的。如果你來得早,或許會出現那種情況,不過現在都已經打到了這個程度,你不用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