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眼下也沒有辦法,這種問題根本就輪不到我來自己做主。”方雲暉擡起了頭喊,“冰娟!”
雪嬋蹦蹦跳跳地跑了進來:“書上!今天姐姐輪到休息的!晚上是我值班陪讀,哦,你是怎麼說來着?紅袖添香夜讀書!沒錯,你就是這個話沒錯!”
方雲暉點了點頭說:“你說得一字不錯。馬上準備侍衛和車馬吧,明天一早我們往京師去了,到了京城我給你們姐妹倆買漂亮首飾。”
“你沒騙我?”雪嬋忽閃着長長的眼睫毛,目光裡流露出了高興,“京師好啊!聽說那裡的城池很大,我們原來在程家,雖然住的地方離京城不遠,卻從來沒去過,小姐說那裡真的有許多首飾呢!但是我們說去就去京師嗎?是侯爵老爺命令你去的嗎?”
“傻姑娘!我當然知道不能沒命令就擅自進京了,就在明天,獨孤寒今天送來的信函說,明天聖上召我進京受封的聖旨就該到啦!”
的確與獨孤寒帶來的情報相同,瑞德帝派來的欽差在第二天一早就抵達了松濤鎮,向方雲暉頒佈了入京師接受封賞的聖旨。聖旨裡面無非全是“少年英才,效力國家”之類的褒獎字眼,但是方雲暉注意到,即便自己的五十萬金幣名義上是捐給兵部的,聖旨當中卻並沒有提到“有功於兵部”這樣相關的詞語。
送走欽差之後,方雲暉獨自坐在書房考慮這些。冰娟和雪嬋當然是準備行李和車馬,忙得都快要瘋了,歐墨泉卻看見三少爺面有憂色,頗爲擔心的問:“三少爺,我想奉旨歸京的事情怎麼說也算得上是件好事,莫非你在封地上還有什麼放心不下的嗎?這裡有歐墨泉照管,現在第七師團的周虎猛那邊根本沒有什麼舉動。聖上召你回京,我估計在這個時候,他們應該也不敢輕舉妄動的。”
方雲暉搖了搖頭說:“歐墨泉叔叔,我所擔心的根本不是這個問題。周虎猛那邊,要是有什麼舉動的話,早在幾個月之前也就應該已經動手了,現在過了如此長的時候,我想他再怎麼生氣,也應該都消了。我所擔心的事情只在於兵部。”
“兵部?”歐墨泉有些詫異了,“我們這五十萬金幣,大把大把地捐給了兵部,莫非他們還可能有什麼不滿的地方嗎?”
方雲暉裂開了嘴,笑容顯得非常苦澀:“歐墨泉叔叔,你把事情想得有點太簡單了吧。父親是兵部侍郎,銜至督帥,照常理看來這五十萬金幣掏出去,以父帥在兵部當中的地位,兵部尚書都該私下裡打個招呼,跟我說一些感激讚揚的話纔對。可眼前的形勢,連陛下的聖旨當中,半個字都沒有提到兵部的字樣,還有就是,在這之前的一些時候,我曾經私下給父帥寫過一封信,把捐款的事情大致先進行了稟告,但父帥對此事似乎未置可否,到現在都沒有給我回信。”
歐墨泉沉默了。忠武侯爺對這麼大的事情都不來誇獎自己的親生兒子一句,非常明顯,他對於給兵部捐款這件事情,應該是不怎麼同意的。在歐墨泉心目當中,侯爺是畢生都要爲之效忠的家長,而三少爺方雲暉,則是自己親手抱大的小孩子,在他心目中分量均等,同樣都是無法割捨,他可不願意看到這對父子之間有什麼隔閡。
“管不了這麼許多了!”方雲暉長出了一口氣說,“等到了京師看清楚形勢再說這些吧。歐墨泉叔叔,我走的這段時間裡封地內應該不會有什麼大事發生,可萬一有什麼非常之事,可以用彩票消息傳送點當中的那些法術陣,我在京師會很快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麼情況。”
方雲暉上路時候根本沒有帶太多僕從,如果大肆張揚,搞不好人還沒到京城,早就引起了一些文官武將們的注意,自己還這麼年輕,受到聖上聖旨的召見,更要一切從簡,把調子放得低低的。不用擔心沒面子,聖旨召見進京,晉王的授意,難道還擔心別人別人把自己看低了麼?
方雲暉只帶了冰娟雪嬋和八個侍衛就上路了,途中的車馬行李也沒有擺爵爺的架子,十一個人清一色的黑色錦袍,裡面穿了軟甲,外面則罩上了繡有方氏家族標誌的寬袍,倒像是方家的侍衛隊出來有什麼公幹。方雲暉堅持不坐馬車而騎馬前行,他經過了如此長時間的習武,武技雖然沒什麼大幅度的提升,筋骨倒是強健了不少,馬隊都是矯捷如龍的高頭大馬,遠遠看起來雄赳赳氣昂昂。相反倒是冰娟這個高級法術師,一路上車馬顛簸加上風餐露宿,先有點撐不住了。才走了一百多裡,路過方家堡的時候,方雲暉實在心疼侍婢,去跟府裡的人妖了一輛家族內的高級馬車來給冰娟乘坐。這麼一看,倒像是十名方家侍衛,護送着馬車當中的大小姐進京了。
走着走着到了一處村鎮,這村鎮是大週中部淮南行省的一處再普通不過的村鎮,地處行省的北方,由於相距貫穿行省南北的通衢大道很近,因此百姓不少,倒有幾分繁華的跡象。一名侍衛下馬走進了一間不大的客棧——村鎮的規模大小跟松濤鎮差不多,這客棧瞧上去也應該是鎮上最大一家——問得明白,回來之後向方雲暉稟告說:“啓稟爵爺,這裡是淮南行省的谷熟鎮,店裡沒多少人,整個看起來倒還算得上整潔乾淨,能對付着住。”
方雲暉點了點頭,全隊一起都下了馬,走進了這間客棧。客棧裡是住宿連帶着一間小小的酒館,貨賣低價的黑麥酒和一些簡單菜餚肉食,還有號稱爲特色菜的烤鴨。讓人方雲暉驚奇的是,這裡也有羊肉串賣,號稱是“松濤鎮正宗”,這讓方雲暉想起了前世的盜版。此時天色已經相當晚了,酒館的廳堂之中燭火湖南,疏疏落落地坐着十幾個人,還有個濃妝豔抹的低檔風塵女子看似很高興地坐在一個大鬍子的懷中,大口地喝着他手中鐵杯裡的廉價黑麥酒。
雪嬋一進屋裡,就馬上地皺了皺眉頭,找了個稍微角落的乾淨椅子,把椅子擦擦乾淨,示意讓方雲暉坐在那裡。十一個人的裝束完全相同,黑衣外披着方家外袍,但衣料的高貴與這間小酒館顯得極爲不稱。雪嬋跟店老闆隨便交談了幾句,就扔出了一個金幣,那個胖胖的店老闆臉上本來就小得可憐的眼睛快要被笑容擠得都沒有了,他一口氣地答應說:“是是是!您儘管放心!一定打掃得乾乾淨淨的!”
十一個人這麼一進來,使原來店中的客人不約而同沉默了一下,只有那個風塵女和大鬍子還在一陣陣地大聲發笑。八名侍衛臉上板着的神色讓所有客人都不由自主地都把自己的椅子往旁邊讓了讓,只有兩個顯然是沒什麼生意可做的風塵女見雪嬋的男裝打扮俊美異常,似有意似無意地賣弄着胸前的深溝,往雪嬋身邊湊了上去。
雪嬋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剛想發作,就聽見那個正在喝酒的大鬍子哈哈哈朗聲笑了起來:“我說你們兩個,可別惹她了,別看她生得俊俏,卻是個雌兒,你倆別生意做不到,再捱上一頓飽打。還是到我這兒來吧,我本來就覺得懷裡一個不過癮。”
這話一出口,那兩個風塵女特意地讓目光在雪嬋微微隆起的胸部掃過,有些驚訝,隨即又眉開眼笑地朝那個大鬍子身邊靠了過去。
雪嬋重重地哼了一聲,雖然心中非常生氣,但面對這種情況卻也不便發作,轉頭過去跟那店老闆商量有什麼菜乾淨又好吃。便在此刻,店門咣噹一聲被人踢了開來,幾個傭兵模樣的人大踏步地走了進來。方雲暉凝神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夥人一共是四個,全都是風塵僕僕塵灰滿頭滿臉,一副行色匆匆的樣子,爲首大漢身材異常魁梧,臉上一道深深的刀疤斜着從右上到左下覆蓋了整個臉頰,看來當年他挨的這一刀,只要躲閃得稍微慢上那麼一星半點,這半個腦袋早被人當西瓜給切了。
“小二!趕緊打幾杯酒過來,喝完了爺們還得趕路呢!”那大漢伸手在店裡的桌子上重重地一拍,桌子上的大小鐵酒杯都隨着這一拍的力道跳了起來。方雲暉本來沒太在意,這種村鎮上的小小客棧,出現什麼樣的人都算不上奇怪,可就在這個看起來好像傭兵的魁梧大漢伸手拍桌子的一瞬間,方雲暉已經看到了他不經意露在衣袖之外的小臂。
那條手臂虎虎有力不必說了,上面黑色的汗毛叢生,還有——手臂上刺着一個奇怪的標記!這個標記,方雲暉是見過的,那屬於一個在書本上早已隕滅的北方民族,叫做月狼民族。由於這個民族是信奉月神的,在千年之前聖殿興起之時,因爲拒絕信奉大周女神而最終遭到了滅族的慘禍。自此之後,對大周女神的信仰在大周帝國當中也成爲了唯一一個合法的信仰,換句話說,在大周帝國的國土範圍當中,你可以選擇信奉大周女神,或者選擇什麼神明都不信奉!在這條嚴苛到血淋淋的規矩之下,聖殿的教宗理所當然地控制了整個大周的宗教信仰,完全可以說,現任教宗慧光,就是大周範圍內的宗教皇帝!這種宗教信仰的唯一性在大周傳承了多少年下來之後,時至今日,其實聖殿和朝廷分裂的痕跡已經越來越明顯了。
上千年的時光流淌過去之後,某非這種當年被視爲洪水猛獸一樣的種族還是頑強地生存了下來嗎?方雲暉表面雖然不動聲色,但卻輕輕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實際這個動作完全就是多餘的。憑藉他現在強大精神力,在這麼近的範圍之內,是百分之百不會認錯的,經過再次確認,那的確就是月狼族的標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