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一臉稚嫩的羽秀,緩緩地從龍昊的身後移步而出,身爲吹雪堂堂主的寧安遠不禁眉頭一皺,他剛要出言質問於面前這不起眼的幼弱孩童,卻聽得羽秀已然開口了。
“寧堂主,其實我天地門此次前來談判的緣由很簡單,無非是基於合則兩利、分則兩害的嚴峻現實,我實在是不明白,寧堂主您爲何就看不透如此淺顯的道理呢?”
雖然此時的羽秀,嘴角處始終保持着和煦的微笑,但話語之中隱含的犀利之意,卻是讓得一直雷打不動的寧安遠,臉色瞬間變得微微一寒,聲音惱怒地向龍昊質問起來。
“龍昊二爺,不知你天地門這是何意?既是誠心前來和談的,怎麼會帶這麼一個狂妄無知的孩童?”
面對寧安遠的厲聲質問,龍昊只是淡淡地一笑解釋道:“寧堂主莫要氣惱,阿秀可不是什麼無知孩童,他是我天地門地位極高的少主,所以他的話語權還是很重的呀!”
“哼,什麼少主呀,無非是個自作聰明的毛娃娃而已,早說不讓他來不讓他來,你們非不聽,這下好了,得罪寧堂主了吧?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剛剛憋了一肚子鬱悶的四長老,立刻抓住機會對羽秀一通埋怨嘟噥,可是他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龍昊狠狠的一眼,給瞪得生生把後面的話嚥了下去。
聽了龍昊的解釋,寧安遠的臉上不禁流露出一片譏諷的冷笑,“天地門少主?羽秀?本堂主聽說過你的名字,似乎你就是那個連氣海都凝聚不出來的廢物少主吧?
呵,沒想到本堂主今日居然有幸在這裡看到了你!不過我倒是想問你一句,就憑你,一個無知孩童兼修煉廢物,即便是所謂的身份尊貴的少主,那你覺得自己有什麼資格在本堂主面前講話,甚至還出此狂妄之言呢?”
寧安遠很是不客氣地冷嘲熱諷道,語氣中充滿了不屑和輕蔑之意,就連端坐首位的龍昊,面色都是霎時變得難看起來。
而一旁的四長老亦是感覺臉上有些掛不住了,他滿眼幽怨但又不無得意地使勁瞪了羽秀一眼,小聲呵斥道:“你這小子啥都不懂,還瞎湊什麼熱鬧!還不趕緊給寧堂主賠罪,立刻給我退下!”
四長老自作聰明的斥責,直接被羽秀給無視了,與此同時,面對寧安遠的譏諷嘲笑,羽秀卻依舊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他不但沒有半絲因受辱而發怒的意味,反而不置可否地輕輕一笑道:“本少主從前一直以爲寧堂主胸有丘壑,眼光絕非凡俗人能比,今日一見卻是讓我大跌眼鏡哪!”
嗯?寧安遠的眉頭猛地一挑,不知爲何,雖然心裡很清楚羽秀只是個不能修煉的孩童,但他此刻所表現出來的淡然神色,以及那恰到好處的反脣相譏,卻是讓寧安遠的輕視之意,頃刻間一掃而空,並被那漸漸凝重的臉色所代替。
羽秀的反駁之言點到即止,沒有在其上做過多糾纏,輕淺地一笑,他繼續說道:“寧堂主不要介懷,我也就是隨口一說而已,我想我們還是迴歸正題吧!”
“正題?”寧安遠面色凝重地一陣錯愕,此時連他都沒能感覺出來,羽秀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引起了自己內心的真正重視之意。
“是的,正題!也就是我剛纔所說的合則兩利、分則兩害!”羽秀的神色微微嚴肅地說道,“如果本少主沒有猜錯的話,寧堂主之所以那般優柔寡斷,其實內心真正牽掛和擔憂的,應該是您的妻兒吧!”
羽秀的一番話雖似風輕雲淡,可卻是一針見血、直逼寧安遠的心靈深處,讓得他不由得霎時臉色驟變、如遭雷擊,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羽秀的嘴角流露出一抹得意淺笑,自顧自地接着說道:“我瞭解過寧堂主的一些事蹟,知道您是一位極重感情的男人,在您看來,這世間無論什麼人或者事物,哪怕是吹雪堂的百年基業,都遠遠比不上您的妻兒在您心裡的地位,對嗎?”
說到這裡,羽秀的臉上不由得涌出一絲肉眼可見的欽佩之色,甚至於字裡行間的稱呼中,都連連以謙辭您相稱,“所以,您之前所有的糾結猶豫、優柔寡斷,其根本癥結全都是來源於您妻兒的安危,我說的沒錯吧?”
“你,”在羽秀似笑非笑但卻犀利無比的目光注視下,寧安遠的神色徹底變爲了震驚甚至慌亂,而這也恰好說明了,羽秀的話語已經不偏不倚地深深觸進了他內心最最柔軟的部位。
良久,寧安遠的心緒方纔漸漸平復下來,此時他的臉色,早已沒有了半點兒先前的輕視之意,只有那極度的凝重和認真滿滿充斥其上,“我承認,你所說的一切都是正確無比的,請繼續說下去!”
羽秀輕輕一點頭,“好,既然寧堂主如此坦誠,那本少主今兒個就仔細地跟您分析一番當前的形勢發展!
目前,護劍山莊佔據北玄、西玄兩境,實力膨脹到無與倫比的地步,而呂坤本人亦是野心勃勃,隱隱有一統南域自治領之勢,當然這些寧堂主你是知道的。
但我要說的重點,是吹雪堂如何抉擇的問題,我想這一點憑着寧堂主的智慧,應該能夠看得出來,如今擺在吹雪堂面前的,只有三條路,要麼獨自面對護劍山莊的出擊,要麼向護劍山莊媾和,要麼就是與我天地門聯合共抗大敵!
第一條路,如果寧堂主既不聯合抗敵,也不屈膝求和,而是一味在這糾結猶豫的話,那麼失去耐性的護劍山莊,出兵的首要目標必然是吹雪堂。
其中原因很簡單,護劍山莊雖佔據了西玄境,但他的大本營卻是在北玄境,所以他呂坤不可能橫跨中玄境或西玄境,耗時費力地先去攻打遠在南玄境的天地門,因爲這是一件很危險也是很不值得的事情。
同時,中玄境領主府文家,無論在實力、聲望還是地位上,都絕非你吹雪堂能比,所以它雖然跟護劍山莊的大本營緊鄰,但呂坤決不會傻到先拿領主府下手,而這樣一來,跟北玄境近在咫尺的東玄境,就會首當其衝。
第二條路,那就是你吹雪堂向呂坤搖尾乞降,成爲護劍山莊的附庸勢力,針對這個選擇,我想首先,身爲堂主的您在心理上就無法接受吧!
或許你可以說,這樣自己至少可以保證妻兒的安全,但是我要告訴你的是,你可知道西玄境老牌大勢力野狼幫的事蹟和結局嗎?就在前不久的護劍山莊強佔西玄境之戰中,野狼幫畏懼呂坤的大軍掃蕩,所以主動向強敵搖尾乞降。
當然護劍山莊開始時也欣然同意了,並且還承諾說要在佔領西玄境後,把野狼幫扶持爲西玄第一勢力,本來一切都是那麼愉快地決定了,可是最後呢?
當護劍山莊的大軍躍馬於整個西玄境,野狼幫的價值被榨取乾淨時,呂坤是如何做的呢?
野狼幫這個礙眼的附庸勢力,在一夜之間被老東家護劍山莊覆滅,全幫自上而下無一倖存,就連男女老幼都被屠殺一空,其手段之狠令人髮指!
而從這一點可以看出,護劍山莊呂坤簡直就是個出爾反爾、冰冷絕情的小人,我想寧堂主如果把自家的基業,盡數交付到這小人的手中,那吹雪堂恐怕就要重蹈野狼幫的覆轍了吧?”
羽秀的話語剛一說到這裡,寧安遠的臉色已經變得極爲難看,甚至於脊背都在一陣陣地冒着涼氣,很明顯這番鞭辟入裡的剖析分析,已經極大地震撼了他的內心,更重要的是,將他心中最爲擔憂和關切的妻兒,也都扔進了局中。
“依本少主看來,寧堂主若是一意孤行地選擇這兩條路,恐怕想要讓自己的妻兒獨善其身、全身而退,可能性微乎其微吧!”
羽秀語氣篤定地說道,“但是如果您選擇跟我天地門結成聯盟,以我們兩家合力,彼此呼應、共抗強敵,本少主保證,即便是不能戰勝護劍山莊,但至少也能讓我們兩家全身而退!”
瞧着羽秀臉上那洋溢着自信的神情,饒是優柔寡斷的寧安遠,此時也不由得被感染了一般,內心開始微動,繼而一發不可收拾,終於最後,躊躇良久的寧安遠緩緩點了點頭,“好!我相信你,羽秀少主!
從即日起,我吹雪堂與你天地門歃血爲盟,結成共同戰略伙伴,攻守同步、不離不棄,一起對抗即將到來的強敵!”
寧安遠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充滿自信,而眼見得這一幕的龍昊和四長老,卻是流露出了截然相反的表情,龍昊自然是十分高興和自豪的。
可是旁邊的四長老,心情可就不那麼美麗了,雖然談判取得成功他的確很高興,但問題是,這份成功不是他這位專業人才換來的,而是那個他一直認爲是累贅的毛娃娃爭取來的。
所以此時,他的心裡很不爽,但又不得不承認,羽秀的確是擁有着極爲聰明的頭腦和巧言善辯的口才。
就這樣,天地門和吹雪堂在羽秀的三寸不爛之舌下,順利結成了盟友,許多聯合的事宜也開始正式啓動。
不知不覺中,一個月的時間悄然流逝,可是讓羽秀感到奇怪的是,在這段日子裡,護劍山莊竟好似偃旗息鼓了一般,不要說什麼大的動作,就連半點兒動靜都沒有發出。
這種一反常態的舉動,在天地門和吹雪堂的高層們看來,應該是呂坤聽聞了兩者組成聯盟的事情,所以心裡有所忌憚,不敢貿然出手了。
雖然這一想法亦有其合理之處,但羽秀卻敏銳地察覺到,事情絕非單純地這麼簡單,其中定然有所隱情,可這隱情到底是什麼呢?護劍山莊又在這裡鼓搗什麼陰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