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萬多人的主會場內一片死寂,彎腰鞠躬的陶惟順着臉頰滴落的晶瑩在熒光燈下深深的刺疼了國人的心。
舉着五星紅旗的東看臺率先響起了哭聲,一個頭頂綁着紅綢的年輕男子騰的一下起身,搶過身邊朋友的大鼓,大滴大滴的眼淚蜂擁的灑出,用力揮動手臂,咚咚咚,好像敲在心頭的鼓聲在寂靜的主會場內響起,“陶惟、陶惟、”
“冠軍冠軍冠軍。”
哽咽的嘶吼,咚咚咚的鼓聲,還有飛揚的五星紅旗,死死咬住牙關,直起腰的陶惟挺直着脊背微微仰起頭,昂首挺胸的離開冰場。
愣愣的看着挺直着瘦弱的脊背一步步離開冰場的陶惟,勉強起身趕到主會場的萬小東死死抓住了前面的座椅,在一聲聲嘶吼着“冠軍冠軍”的吼聲聲動了動乾裂的雙脣。
“二娃....。”
眼淚瞬間擠滿了臉頰,鬆開青筋直蹦的雙手,乾啞嘹亮的歌聲在中國國家隊運動員專區響起,“起來!
不願做奴隸的人們!
把我們的血肉,
築成我們新的長城!
中華民族到了
最危險的時候,
每個人被迫着
發出最後的吼聲!
起來!
起來!
起來!
我們萬衆一心,
冒着敵人的炮火
前進,
冒着敵人的炮火
前進!
前進!
前進!進!!
愛國主義精神永垂不朽!!!”
沙啞哽咽甚至帶着顫抖的國歌在身後響起,剛剛走到場邊的陶惟渾身一震,閉上眼想要擋住眼底的炙熱,可沒用,好像一切的阻攔都成了無用的白費工。
擡起手臂,顫抖的手臂死死的壓在眼眶上,一動不動的背影落在身後的隊友和同胞眼中。
嘶吼的國歌越發的響亮,難聽卻又滾燙滾燙的歌聲不斷順着耳朵傳遞到心間,劇烈顫抖的身體,牙齒咬的咯吱咯吱直響的陶惟脖子上的青筋都崩出來了。
2萬多人的大會場內,不足千人的中國人用自己的歌聲像全世界證明中國人不是弱者,也像堅強執着的陶惟表達着在他們心中,陶惟就是冠軍。
通過衛星電視傳遞出去的震撼,通過衛星電視直播出去的背影深深的印在了世人眼中,弱者,曾經備受壓迫卻奮起的中國人從來不是弱者,陶惟用自己的行動像全世界證明中國人可以接受來自任何一方的挑戰卻不接受屈辱。
一場震撼人心的傾情演繹讓全世界看到了什麼是愛國什麼是祖國的尊嚴不容褻瀆。
慢慢走到陶惟身邊,近五十的馬德明抱住了年少的陶惟,懷中僵硬顫抖極力忍耐的身體讓馬德明疼痛不已。
“陶惟,不哭,中國人從來不哭。”
沙啞着嗓音安慰着按住眼眶忍耐的陶惟,可馬德明自己卻滿臉的淚,他們不怕苦他們不怕累,他們不怕疼甚至他們不怕後半生坐在輪椅上,但是他們這羣扛着五星紅旗走出國門的運動員卻怕給心愛的祖國丟臉。
他們可以接受挑戰,他們可以接受挑釁,但卻不能接受歧視與屈辱,祖國的尊嚴不容褻瀆是每個國人銘刻在心的信念。
愛國不是一句蒼白的口號,還有堅定的信念,尤其是對運動員來說,代表着祖國代表着千千萬萬中國人尊嚴的運動員更不能接受羞辱與歧視。
一遍遍重複的國歌震耳欲聾,漸漸的,伴隨着掌聲,被深深震撼的觀衆紛紛起身,用自己的語言用自己的行動表達了對此次仲裁委員會的不滿和對陶惟的敬佩,掌聲、歌聲夾雜在一起,使得整個會場發出陣陣嗡嗡聲。
臉色鐵青的荷蘭籍主裁判hea怒視着雙眼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黃忠,憤怒的吼着這是欺辱欺辱,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黃忠看着張牙舞爪的hea,風水輪流轉,黃忠不會忘記黑了中國金牌的hea帶有輕視的那句話,“中國人能夠得到一塊獎牌就已經很不錯了。”
欺辱?難道從她自己口中吐出的話不是欺辱?暗暗嗤笑一聲的黃忠露出溫文爾雅的笑容,學着hea的動作,無所謂的聳了一下肩膀,刻意的真誠卻做出無能爲力的表情,好像歉意,但眼中沒有遮掩的輕視與嘲諷卻清晰的落在衆人眼中。
佩雷斯同樣臉色難看的瞪視着叫囂的hea,忍耐了半響,最終沒有忍住的佩雷斯砰的一下一拳砸在桌子上,怒喝一聲閉嘴。
一把拉開窗簾指向窗外,讓hea自己去跟下面近百名記者解釋自己的行爲,同時,拿起桌子上那份奧委會發來態度強硬的文函甩給hea。
隨即轉身大步離開的佩雷斯臨走時看了一眼黃忠,想要說些什麼卻最終無奈的搖頭離開的佩雷斯讓黃忠臉上的笑意加深,整理了一下衣襟,很紳士的向hea半彎腰扔下臉色漲紅恨不得撕碎眼前文函的hea大步離開。
砰的一聲輕響,關上的房門擋住了hea憤怒的尖叫,嘴角上揚,譏諷的笑意一閃而過,大步往運動員後臺趕去的黃忠沒有想到陶惟竟然真的做到了,用自己無懈可擊的傾情演繹狠狠的扇了裁判團一個響亮的耳光。
全世界都承認的報告和無法逾越的表演不單單證明了中國人根本不需要靠那份所謂的違禁藥品來提高成績,更用行動捍衛了祖國的尊嚴運動員的驕傲。
離開隔音效果超強的黃忠在震耳欲聾的歌聲中,激動不已的一路小跑的衝進後臺,臉上的激動還沒收起,心卻狠狠的顫抖了起來。
默默的站在場邊極力忍耐的陶惟和滿臉淚痕的馬德明讓黃忠上一刻還有些興奮的心頓時沉了下來。
慢慢沉澱的雙眼看向低着頭用手臂擋住臉頰擋住眼簾的陶惟,低着頭挺直脊背堅韌不拔的陶惟讓黃忠心底刺疼。
十八歲,年僅十八歲的陶惟不僅僅用自己瘦弱的脊骨扛起了中國花滑隊這杆大旗也在萬衆矚目中捍衛了國家的尊嚴。
這一刻,沒有人任何人可以否認陶惟的堅強、也沒有任何人可以否認陶惟是他們心中的英雄。
慢慢上前,輕輕拍了拍馬德明的黃忠拉開馬德明,掏出手絹拉下陶惟的手臂,把手絹按在了陶惟的臉頰上,漸漸侵溼的手絹被陶惟顫抖的雙手拿起,使勁按了按,不斷的深呼吸的陶惟努力控制失控的情緒。
半響,放下手絹的陶惟,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轉身,走到場邊,深深的彎腰,無聲的感激後,陶惟徹底消失在觀衆視線消失在攝像頭下。
走進後臺,如果不是通紅的眼眶泄露出陶惟那一絲失控,一臉平靜,昂首挺胸的陶惟根本看不出痛哭過。
掌聲再次響起,後臺來自十五個國家的運動員教練員用自己的掌聲像陶惟表達了自己的敬意。
掌聲還沒有落下,走到陶惟身邊的諾爾曼伸出手臂輕輕抱了一下陶惟,“你很棒。”
帶着濃重口音的中國話在耳邊響起,扯動嘴角露出一絲溫和的陶惟輕聲道謝同時回抱了一下諾爾曼。
一個個上前的身影,一個個炙熱的擁抱,安慰着鼓勵着,直到最後一個上前的荷蘭籍運動員走到陶惟身邊,一言不發的彎腰,直起腰的時候,一雙認真的雙眼看向陶惟,“很抱歉。”
雖然不明白對方說了什麼,但那份歉然陶惟卻看的清楚,呵呵的笑了一下的陶惟搖搖頭,上前一步抱住這個與自己同樣年紀的運動員,對事不對人的陶惟雖然不認爲荷蘭運動員要因爲裁判的原因而說出歉然,但陶惟卻接受這份真誠。
帶着平和的溫熱讓荷蘭籍運動員楞了一下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拍了拍陶惟的後背,鬆開手,比劃着讓陶惟等一下,咚咚咚的跑回自己的位置,拿出揹包掏出本子和筆回到陶惟身邊,快速的寫下地址和一串數字撕下遞給陶惟,同把本子遞給陶惟,拜託陶惟給自己留下一個聯繫地址。
黃忠的翻譯讓大概猜出對方舉動的陶惟失笑的點點頭,一筆一劃中,方方正正的楷書出現在小本子上,同時留下電話的陶惟把筆和本子還給對方。
一雙雙善意的眼神,一個個帶着鼓勵安慰的擁抱,讓一度滿心冰冷的陶惟感謝,感謝今日所給予的一切。
不管走上賽場他們之間有着怎樣的激烈競爭,但這一刻,陶惟卻看到了什麼叫做運動精神。
回到自己位置,換下冰鞋穿上運動服的陶惟臨走時再次表達了自己的感謝,揹着包的陶惟走了,離開了這個帶給自己無法忘卻羞辱的賽場也離開了帶給他滿心溫暖的對手。
而轉身離去的陶惟並不知道,這一刻,留給對手留給世人那個堅韌不屈的身影卻永遠的刻在了在場每一個運動員的心中。
重新認識了中國認識中國運動員的各國選手通過陶惟看到了在那個遙遠的中國有着一羣讓人敬佩的運動員。
或許是陶惟的傾情演繹感動了全世界的冰雪愛好者,也或許這次的事件影響太過於惡劣,用肢體語言傾情演繹的陶惟揮揮衣袖離開,可此次仲裁委員會和花樣滑冰、短道速滑兩大裁判團卻正式迎來了來自奧委會的審查。
尤其是來自中國運動總局的那份抗議更是讓奧委會難堪不已,與此同時四面八方傳來的質疑聲也讓仲裁委員會更是疲憊不已,大篇幅的報到出現在一個又一個國家郵報,陶惟表演滑的光盤不斷被翻刻,以閃電的速度傳遞到世界各個角落。
完全超越了技巧和表演的演繹,完美的用肢體語言去傾述堅韌不屈和濃濃愛國心的陶惟更是讓所有的冰雪愛好者記住了這個來自遙遠東方的十八歲青年。
尤其是短短一天,被翻出在94年冬奧會數次判罰判黑的hea極力維護美國選手的叫囂更是使得整個運動界一片譁然,痛打落水狗的記者們蜂擁的擠進了日本,蹲守追蹤,甚至一聲聲要求道歉的聲浪更是讓曾經囂張的hea無處可躲。
當一個星期後,事件以無可控制的發展呈現時,奧委會的裁決終於下達,荷蘭籍裁判員hea公開道歉消除不良影響,同時吊銷了hea裁判資格。
仲裁委員會主席佩雷斯爲沒有完好執行監督履行職責的仲裁委會像受辱的中國運動員公開道歉,同時取消不良影響。
短道速滑裁判團主裁員公開道歉,爲在此次事件中受到傷害的中國運動員萬小東表達歉意。花樣滑冰裁判團主裁員公開道歉,取消一切不良影響。
1998年2月20日,上午八點通過全球轉播的衛星電視,由奧委會主席召開的記者招待會在奧運會還有三天結束時在長野召開,以奧委會主席爲首的一行人出席了此次招待會,一個個出現在鏡頭內的身影,一句句表達歉然的道歉快速的傳播。
坐在電視機前,看着電視中,那個神情憔悴眼帶不甘懊悔的女裁判道歉,一臉解氣的萬小東從牀上蹦下來跑到電視前,指着佔據整個屏幕的頭像。
“該、活該,讓你嘚瑟,遭報應了吧,活該,不是裁判了俺看你還咋嘚瑟。”
滿臉解氣的萬小東邊嚷嚷邊用手指一個勁的點電視中的hea。
明顯瘦了許多的萬小東因爲嘴角的水泡,嘴角塗了一圈紫藥水,可瞪大的雙眼卻依然帶着憤恨,無聲的嘆了口氣,站起身走到萬小東身邊,摟住萬小東的肩膀把人帶回的石楊把手中削好的蘋果塞給萬小東。
擡起頭看着始終一臉平靜的陶惟,石楊又想嘆氣,要說陶惟能不能,無疑的,重重的扇了對方一個響亮耳光的陶惟不僅僅捍衛了祖國的尊嚴替自己找回了面子,也用行動證明了中國運動員都是好樣的。
雖然下臺後,陶惟看似一切正常,可所有人都明白不是,看似平靜的陶惟正在以肉眼可見不斷的消瘦着。
短短一個星期的等待,本就不胖的陶惟臉頰已經有些塌窩,甚至連眼窩都微微凹進去的陶惟讓一行人擔憂不已。可吃的多睡的也多的陶惟就是在不斷的掉分量。
本來以爲陶惟是因爲過不去心裡的坎晚上睡不着,然而守了兩個晚上的石楊、黃忠、馬德明等人卻知道根本不是,晚上七點就上牀的陶惟基本上躺在牀上立馬就能睡過去,而且中間不醒,一覺到天亮。
馬德明急的是滿嘴起大泡,勸着哄着,甚至氣急了高聲質問,可陶惟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能吃能睡的陶惟從事情結束到現在一個星期的時間掉了十斤稱,而同樣不斷掉分量的還有萬小東,可萬小東的瘦是有跡可循,陶惟卻完全沒有,這下子,黃忠受不了了,電話通知國內,直接由總局拍板,定下下午三點的機票回國,讓兩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先行回國。
下午三點,陶惟、萬小東在石楊、馬德明、楊國成的陪同下登上了飛往祖國的班機,爲了更好的照顧兩個受了委屈的孩子,直接定了商務艙的黃忠看着飛機衝上雲霄才離開機場。幾個小時候,晚上六點半,飛機降落在北京國際機場。
走出機艙,走下飛機,一路沉默的陶惟站在了祖國的土地上,沒有任何徵兆雙腳剛剛踏在祖國堅實土地的那一刻,陶惟的眼淚蜂擁的涌出,大滴大滴的眼淚好像瞬間失去了控制,這一刻,好像受了委屈的孩子終於找到了依靠,一直微笑着以平靜示人的陶惟失聲痛哭。
乾啞的哭聲有着能夠把人逼瘋的無力和刻骨的疼,好像丟失的觸覺這一刻全部回到了身體裡,尤其是右側手肘的地方,更是好像被灼燒了似的疼的厲害。
一聲聲乾啞的哭聲讓身後的石楊等人紅了眼角,刻骨銘心的恥辱深深的印在了衆人心頭,沒有經歷無法明白那種好像被剝光衣服站在燈光下的辱,一句道歉雖然挽回了丟失的面子,可所有人都明白,找回的也僅僅是被扯掉的臉皮而已。
可傷害卻不是一句道歉能夠抹平的,擡起手臂用袖子擦了把眼淚的萬小東大步走到陶惟身邊,抓住陶惟的手臂,轉過陶惟微微顫抖的身體,伸出手按住陶惟的眼睛,“二娃,咱不哭了,一會出去讓人看着笑話,咱雖然沒有得到冠軍雖然沒有帶回金牌,可咱努力了,俺相信,老百姓們會明白的。”
用力的點着頭,一次又一次的咽回喉間的哽咽,好半響纔算控制住突然失控情緒的陶惟拉下萬小東的手,使勁搓了搓臉頰,又拍了拍,擠出笑容,“看着咋樣?還好吧?”
沙啞的嗓音努力擠出的笑容讓馬德明鼻頭一酸,使勁眨了眨雙眼,哈哈一笑的大步走到陶惟身邊用力拍了拍陶惟的後背,“好,沒事,走咱出去了。”
堵塞的喉嚨粗啞的嗓音讓陶惟臉上的笑容加深,用力扯動嘴角挺直脊背跟着馬德明往外走。
一行人的身影剛剛走出閘口,霹靂啪啪的掌聲在耳邊響起,擁擠的通道兩旁沾滿了人,或是舉着牌子或是揮舞着紅旗,人羣的盡頭則是體育總局派來的代表。
“陶惟...。”
“好孩子....。”“陶惟,好樣的。”“陶惟,你就是我們心中的冠軍。”
噪雜的喊聲不斷的從人羣中響起,一雙雙炙熱的目光,一句句暖人心扉的話語讓站在通道口的陶惟胸口發脹泛酸。
臉上的笑容加深,努力讓自己的笑容燦爛一些在燦爛一些的陶惟並不知道,就是這抹燦爛的笑容卻讓人爲之心酸。
站在人羣后,滿臉胡茬子的榮博遠看着眼窩凹陷眼圈微紅的陶惟,漆黑的眼眸越發的幽深,從知道陶惟參加比賽開始,把電視都搬到辦公室的榮博遠怎會不知道陶惟受了委屈,雖然中間經歷了什麼榮博遠並不知道,但榮博遠知道一定很難很難。
焦急、擔憂,甚至心疼的榮博遠守在電視三天,看到了陶惟精彩絕倫的表演也看到了淚灑冰場的那一跳。
那一刻,好像連心都停擺的榮博遠真的很想趕到異國他鄉抱住獨自承受一切的陶惟。
短短的一個星期,陶惟瘦了,瘦了很多,雖然滿臉笑容,雖然滿目溫和,可被死死壓在體內那種疼卻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榮博遠,陶惟累了傷了。
直到看着陶惟一次次道謝後離開機場,走出柱子後面的榮博遠才緩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