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5月1日,下午五點半。勉強把最後一口湯喝進去的陶惟總算鬆口氣,放下手中的碗帶着一絲無奈的笑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小老頭。
“二娃、蛋子,咋樣?”
堆滿褶子的笑臉上還帶着一絲得意,哈哈哈的笑聲從靠近靠近門口的病牀上響起,啪啪啪拍着肚皮的萬小東伸出大拇指,“榮伯,香。”
咧着嘴露出大笑的萬小東給力的捧場頓時讓榮戰臉上的笑意越發的燦爛,稀稀拉拉的小鬍子一抖一抖的笑出滿臉花。
“那是啊,這可是我從老謝頭家搶的。”
得意洋洋的模樣讓陶惟又好笑又好氣,不記得從什麼時候起,每天下午冒出來的榮戰成了讓陶惟無法忽視的存在。
短短的幾次,陶惟發現,榮戰之所以出現在醫院完全是爲了榮博遠,父子倆發生過什麼陶惟不知道,雖然陶惟不敢說很瞭解榮博遠,但陶惟知道與其說榮博遠不願意搭理榮戰,不如說榮博遠不知道去怎麼面對。
看着榮戰那雙滿是渴望的雙眼又看着榮博遠隱藏在冷硬下的手足無措,陶惟暗暗的嘆了一口氣,仔細觀察了近半個月,在確認在榮博遠心中確實有着老父後,陶惟第一次在榮戰離開時,輕輕推了一下榮博遠。
而順着陶惟推搡而跟着榮戰離開病房的榮博遠第一次把榮戰送到樓下也送上了等待在樓下的專車內。
激動的榮戰拉着榮博遠的衣襟,紅了鼻子,“幺兒,我明天還來。”
試探的詢問中,沉默了許久的榮博遠微微點點頭,“帶飯。”
雖然只是一句話卻差點沒把榮戰樂瘋了,大腦袋點的跟小雞吃米似的,第二天下午,不到四點半大包小裹的跟着榮博弈一起來到醫院的榮戰甚至扛來了桌子,擺滿了一桌的飯菜頓時讓陶惟頭疼不已。
看看四處吆喝的榮戰又看看滿臉無奈的榮博弈,陶惟呵呵呵的笑了,等到五點鐘,榮博遠下班回到醫院,看到滿滿一桌子的飯菜和榮戰討好的笑臉,抽搐了一下嘴角,“多了。”
說完才把桌子往病牀邊拽了拽,坐在牀邊的榮博遠剛剛端起碗筷,榮戰又湊到身邊,“幺兒,餓了。”
嘴角再次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的榮博遠看看就放在眼前的碗筷,又擡頭看看滿臉委屈一張老臉抽抽在一起的榮戰,無奈的把自己手裡的碗筷遞給了榮戰。
而也是從那天起,榮戰成了病房內除了萬小東以外第三個常駐人員,每天都會出點笑話的榮戰更是成了萬小東每天必盼的人員。
六點四十,忙活了一天的榮博遠總算處理完所有事情,拿起外套就準備離開的榮博遠還沒等離開辦公室,電話響起。
猶豫了一下的榮博遠無奈的放下手中給陶惟買的書走回辦公桌前拿起電話,“小九。”
溫和的嗓音讓榮博遠微微鎖住的眉心緩緩鬆開,“四哥。”
喊了一聲的榮博遠讓電話那頭的榮博城低低的笑了,“小九,可以請哥吃飯了。”
溫和的一段話讓榮博遠眉頭越發的舒緩,“好。”
完全聽明白的榮博遠乾脆的回答讓榮博城哈哈大笑,那張跟榮博弈有七成像的五官上掛着淡淡的欣喜,“晚上的飛機,哥明天去醫院,還要帶點什麼嗎?”
“老頭吃蝦,陶惟吃魷魚、大哥吃偏口。”
呼吸微微發滯,榮博城臉上的表情越發柔和,“好。哥會帶回去。”
說完,掛斷電話的榮博遠好像所有的疲憊瞬間消失了一樣踏着輕快的腳步匆匆離開消防總隊。
半個多小時才趕到醫院的榮博遠推開房門一眼看到帶笑的陶惟,眉目間越發鬆緩的榮博遠走到陶惟身邊,習慣性的碰了下陶惟的臉頰,“怎麼樣?”
笑着點點頭,指了指放在旁邊桌子上的大保溫盒,“榮伯給你留的。”
看了一眼巨大的保溫盒,榮博遠轉頭看向一臉邀功的榮戰,微微點點頭,打開保溫盒大口吃着。
看到榮博遠吃的香甜,榮戰臉上的笑意越發的濃郁,晚上八點半把榮戰送到樓下交給警衛員,榮博遠回到病房,此時萬小東也離開陶惟的病房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間,半月板二次斷裂的萬小東傷勢雖然恢復的很好,卻與陶惟一樣牽扯到後續的復建,尤其是倆人同是二次傷害,復建也會艱難。
再次坐在陶惟身邊,低頭拿過一個蘋果的榮博遠拿着小刀仔細的削着,而陶惟則捧着榮博遠帶來的小說看着。
沒有一句話的沉寂卻帶着淡淡的溫馨,把手中削好的蘋果遞給陶惟,擡頭看了一眼,“一半。”
邊說邊放下書的陶惟仔細看向榮博遠,這一打量陶惟卻發現榮博遠今天的心情很好,忍不住露出笑意,“心情很好”
帶着肯定的詢問讓榮博遠點點頭,擡起眼簾看向陶惟,“耿菲菲和李敏開除了。”
剪短的一段話卻讓陶惟愣住了,看向輕描淡寫的榮博遠,回過神的陶惟微微皺起了眉頭,“你弄的?”
臉色一沉,回視着微鎖眉心的陶惟,“不高興?”
翻了個白眼,拍了下榮博遠結實的手臂,“說什麼,只是沒必要讓那種人髒了自己的手,只要我在國家隊一天,她們就沒有絲毫機會回來,我在國家隊待了十年,上上下下的領導也都熟悉,耿菲菲和李敏要成績沒成績要人脈沒有我熟悉,你以爲當初爲什麼我一找耿菲菲就被退回去。在我們那裡,實力纔是最重要的。”
一番直白讓榮博遠鬆緩下緊繃的五官,扯動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搖搖頭又點點頭,“不是我,耿菲菲進國家隊是走了後門的,而且當初是兩個人選,耿菲菲故意把對方撞傷而且還把人家冰鞋給偷偷處理了,最後她進來了,對方卻因爲傷重退役,對方一直沒有停止蒐集證據,爲了找到耿菲菲故意傷害的證據,那個退役隊員的父母進省隊當勤雜工兩年,把耿菲菲曾經的事情摸個清楚,帶着證據直接起訴。”
簡單的解釋讓陶惟一陣詫舌,陶惟知道國家隊難進,尤其是隨着時代的變遷,要麼你是天賦超人,要麼後臺強硬,但陶惟一直以爲這種情況至少要在等五六年,沒想到現在就已經開始。
眨了眨眼的陶惟來了興致,“那李敏哪?李敏又有什麼事?”
挑下眉梢,榮博遠的眼底閃過一絲嘲諷,“作風問題。”
噗,噴笑的陶惟一下子想到了李敏那張大餅子臉,作風?不是陶惟笑話人,李敏那模樣跟誰有作風問題?
看了一眼不想繼續往下說的榮博遠,陶惟呵呵呵的笑了,扶着榮博遠的手臂往上竄了一下,“博遠,謝謝。”
雖然榮博遠說一切跟他沒關係,但陶惟卻知道,他這個當事人沒有追究,被退回去的兩個人根本不會出事,不管榮博遠承認不承認,陶惟領情。
抿了下脣,榮博遠沒有說話,擡起手腕看看時間,起身走進洗漱間打來一盆熱水給陶惟洗臉洗腳。收拾利索,關上大燈,給陶惟掖好被角,榮博遠躺在了旁邊的陪護牀上,繼續自己長達三個月的陪護。
而就在陶惟安心休養時,遠在l省d市看守所內,臉色慘白的耿菲菲卻迎來了律師第一次的問詢,確實的證據讓耿菲菲面臨着三年以上十年以下的有期徒刑,耿菲菲沒有想到當初做下的手腳會在時隔兩年後被翻出,想到徐玉那張滿是憤恨哭泣的臉,想到徐家父母仇恨的目光,牙齒越發發顫的耿菲菲第一次感覺到了害怕。
淚水漣漣的耿菲菲帶着哀求看向母親,“媽媽、媽媽,你救救我,我不想進監獄我不是故意的.....。”
失控的哭喊,抱着耿菲菲的趙翠哭成了淚人,能想的辦法全想了,賠錢,對方不接受,只有一個要求,讓孩子受到應有的懲罰,在d市也算有頭有臉的趙翠第一次知道金錢權利也有行不通的時候。
翻來覆去說不是故意的耿菲菲完全失控的情緒讓代理律師很是無奈,在證據確鑿面前,一句不是故意的實在太蒼白了,而且對方因爲耿菲菲的行爲致殘,根本沒有和解的機會。
崩潰哭喊的耿菲菲突然想起李敏,在耿菲菲的想法中,如果不是李敏率先扔出橄欖枝她不會主動做下錯事,想到這裡,猙獰的耿菲菲一把抓住趙翠的手臂,“媽媽,媽媽找李敏,找教練,是她是她讓我做的,是她收了咱家的錢,媽媽....。”
站在幾個人身後的獄警挑了下眉梢,嘴角露出一絲淡笑,竟然會有新發現,而律師顯然也聽到了,趕緊上前幫助趙翠穩住耿菲菲的情緒,而此時的幾個人並不知道,遠在h省的李敏也因爲作風問題面臨着巨大的災難,被人一舉掀了老底的李敏先是被體工隊開除,隨即就因爲受賄而被傳喚。
當然這一切陶惟並不清楚,靜心休養的陶惟在醫院一待就是四個月,當陶惟終於能夠出院時,已經是六月底。